讀古今文學網 > 蘭陵繚亂2 > 第十六章 離別 >

第十六章 離別

  黃昏時分,可汗的金帳內。
  「老子倒也是想不通,阿雲怎麼會選了周國的皇帝,」可汗拿起了大碗,喝了一口奶茶,「不過周國的實力日益強大,與他們結盟對我們也有利。」
  坐在一旁的林小仙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只見他雙眉微蹙,眼神迷茫,明顯地心思並不在這裡。」小仙?」可汗又重複了一遍。
  林小仙這才好像回過神來,「啊,可汗,你剛才說了什麼?」
  「這裡除了於勒都思沒其他外人,你還和以前一樣喊我大哥吧。」可汗的目光掠過了坐在角落裡的另外一位沉默不語的突厥男子。
  「這幾天你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擔心小鐵?」
  林小仙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一般驀的抬起頭來,「大哥,當初你在突厥救了我的時候,不是告訴我那個人收留了小鐵,而且對她也一直不薄嗎?再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時機到了,自然會接她回來,我……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可汗有些擔心地看了看他,「雖然那個人是言而有信,一直照顧著小鐵,但讓你們兄妹分開始終也不是個事,這些年我一直忙於征戰,也疏忽了,乾脆過陣子就派人潛入鄴城……」
  「可汗,您那兩個弟弟和一些臣子到現在還一直對您的出身耿耿於懷,如果讓他們知道您曾經做過盜賊,恐怕又要惹出許多事端。」那位叫作於勒都思的男子忽然開了口,「可汗,當初太子殿下,您的哥哥曾經對您說過的話,您已經忘了嗎?他讓您把之前的一切全都忘記,你真的忘了嗎?」
  可汗的神色一黯,「於勒都思,我怎麼會忘,如果不是哥哥,我又怎麼會坐上這個位置。」」大哥,於勒都思說的對,現在的確不是時候,若是他們從小鐵那裡發現些什麼,很容易就會成為把柄。「小仙也搖了搖頭,」小鐵一定會體諒我們的。再等等吧。「
  可汗將碗往地上重重一放,」這個位子老子坐得真是太不痛快了。「」想不到那個人,現在竟然成了赫赫有名的蘭陵王,「林小仙若有所思地低歎了一聲,」當初都是因為我才……「」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可汗正想說些什麼,忽聽到帳外有聲音響起,」可汗,齊國使者斛律恆伽前來求見。「
  可汗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說了一句,」讓他進來。「他的話音剛落,只見簾子一掀,那斛律恆伽已經走了進來,跟隨在他身後的正是那個身手不凡的面具少年,而在少年的身邊,還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
  可汗在見到那個男孩的一瞬間,只覺得十分眼熟,心裡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再看那小男孩神情激動,眼眶泛紅,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和——他順著男孩的目光望去,只見小仙的臉色大變,眼角有淚光閃動,身子微顫,顯然在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他心裡疑惑,再定睛一看,頓時差點脫口而出,那個男孩雖穿著男裝,但分明是個女孩子,而且那副容貌,不正是——小鐵?
  當下他心裡一個激靈,幾乎就要站起身來開口相認,卻沒想被小仙拉住了衣角,對方用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大哥,不要衝動,斛律恆伽見過你,若是他故意用小鐵來試探你的真實身份,只怕對小鐵也不利。不知他們懷著什麼居心,先看看他們想怎麼樣。」
  「斛律大人,求親一事已成定論,不知你還有什麼事?」可汗露出了平靜的表情,只有不停顫動的睫毛洩露了他此時真實的心情。
  「怎麼,難道你們不認識她了?」長恭已是按捺不住。
  「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林小仙扭過了頭,不去正視小鐵吃驚的雙眼。
  小鐵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哥哥,是我啊,「她又上前了兩步,喃喃道,」阿景哥哥,你也不認得我了嗎?」
  「給我住口!」於勒都思瞪了她一眼,「什麼阿景哥哥,別在這裡胡言亂語!還不馬上滾出去,若再敢冒犯可汗的話,看我不讓人教訓你……」
  「我倒要看看哪個敢教訓她!」
  於勒都思惱怒地望向那個敢打斷他的話的面具少年,只見少年雙眼寒光一閃,竟是說不出的懾人,倒讓他一時說不下去了。
  長恭一手將小鐵拽到了自己的身後,怒道,「好啊,沒想到你們居然還真夠無情,林小仙,你不敢認,這也就算了,反正你一向都是個不男不女的東西,阿景,你真是讓我失望,還是不是個男人?管你們有什麼理由,全都是狗屁!就算不想認她至少也要清清楚楚說個明白,知不知道小鐵她有多想你們!從鄴城到突厥,你們知道她是怎麼走過來的嗎!」
  可汗和林小仙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少年。
  「你,你到底是誰?」林小仙的聲音因吃驚而顯得有些結巴。
  「不管他是什麼人,他說得一點也沒錯,老子也不想裝下去了!」可汗從墊子上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了小鐵面前,伸手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低聲道,「小鐵,對不起,是阿景哥哥不好,阿景哥哥真是混蛋……」
  「可汗!」於勒都思焦急地叫道。
  可汗轉過頭來,「於勒都思,你什麼都別說了,如果因為擔心自己之前的身份暴露而連妹妹也不敢相認,我還算是個男人嗎!」說著,他更緊地抱住了小鐵,喃喃道,「隨他們去吧!」
  「阿景哥哥,你居然裝做不認識我,你太可惡了!」小鐵縮在他的懷抱裡,一臉的委屈。
  「小鐵,你打哥哥幾下吧,重重地打!」林小仙也一臉愧疚地跪倒在了小鐵的身旁,滿臉的淚水。」哥哥……「小鐵從阿景的懷裡抬起了頭,淚水模糊地看著他,忽然伸出了手,重重一下砸在了他的右臉上!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小鐵又是一拳出手,這回命中的是阿景的左臉。」你們兩個混蛋,真是太過分了!「小鐵揉了揉發紅的拳頭,」我,我想死你們了!「
  那兩人愕然地揉了揉被打腫的部位,非但不怒,反倒一臉釋然地笑了起來……」小鐵還會打他們,那就說明沒事了。「恆伽微微一笑,拍了拍長恭的肩,」你的任務也完成了。「」是啊,我們也該回去了。「長恭一臉黯然地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雖然捨不得小鐵,但她和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美人哥哥!不要走!「小鐵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忽然掙開了兩位哥哥的懷抱,衝了上來牢牢拽住了長恭的袖子。」美人哥哥?「可汗的目中微光一閃,」果然是你,剛才我就在奇怪,這世上知道我叫阿景的,並沒有幾個人。「他的話鋒一轉,「高長恭,你的膽子還真不小!」
  「原來是你……」林小仙眼神複雜地望著長恭,一時間,似有千萬種情緒同時湧上心頭。
  於勒都思一聽高長恭的名字,頓時露出了仇恨的神色,立刻唰的一聲抽了刀出來,怒道,「好啊,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我要殺了你為太子殿下報仇!」
  「你們要是傷害他,我立刻死在你們面前!」小鐵心知自己脫口喊出的一聲十分不妙,情急之下擋在了長恭的面前,「不要,阿景哥哥,他要不是因為擔心我,又怎麼會冒著危險把我送來!」
  「於勒都思,你冷靜一點,他現在的身份是齊國使者,有什麼恩怨,都應該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解決。何況這個人言而有信,一直對小鐵照顧有加,怎麼說也曾經救了我一命,」阿景示意他退下,又像是安慰似的對小鐵說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
  說著,他起身走到了長恭的面前,沉聲道,「我謝謝你親自把小鐵帶到這裡,你們走吧。不過高長恭,下次若是在戰場上相遇,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長恭輕輕揚起了下巴,「我也是那句話,若是有人威脅到我大齊,我必定半分不讓,半步不退!」她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朗朗若明月,阿景微微一愣,竟是大笑起來,「好啊!高長恭,老子就欣賞你這樣的人!就算是做敵人也過癮!」
  「那麼,我們就不多打攪了,長恭,還不和可汗告辭?」恆伽不動聲色地將長恭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長恭應了一聲,看了看小鐵,剛往帳門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轉身來,走到了小鐵面前,彎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小鐵,以後我也管不了你了,你一定要乖乖的,知不知道?」說著,她又抬起頭看著小仙道,「這幾年,她的生活習性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你要記得她不喜歡吃蔬菜,尤其是青菜,只喜歡吃豬牛肉,羊肉她嫌騷。晚上睡覺她喜歡踢被子,千萬不要讓她感染風寒,這孩子不病則已,一病就要好些天,還有,早晨她起得早,中午有午睡的習慣……」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哽咽,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再看小鐵,已經是淚流滿面……
  「長恭,我們該告辭了。」恆伽在心裡默默歎了一口氣,長恭啊,畢竟是個姑娘家……
  長恭伸手又將小鐵攬進懷裡,用盡全力抱了她一下,起身快步走出了帳外,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走出帳外,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天空,盡量不讓在眼眶裡直打轉的淚水滑落下來。六月裡的夕陽彷彿延燒至天邊的不滅明焰,明亮地刺痛了人的眼睛。火燒雲的顏色逐次地變幻,到天際時,已是淡淡的金色,與彷彿塗上了一層黛色的天空混雜在一起,變成深沉的艷紫。
  「我們也該回家去了。」恆伽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她回過頭,只見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弧線,一襲白衣也被夕陽染上了深深淺淺的顏色,融在一片紅的黃的棕的色彩之中,就像透過樹梢落下的陽光一樣,帶著絲絲暖意。
  「回家……」她喃喃重複了這兩個字,心裡湧起了一種異樣的溫暖,一抹笑意在她唇邊漾起,於是重重點了點頭,「嗯,狐狸,我們回家。」
  兩人往帳中走去時,看到不遠處周國的使者團似乎已經準備出發了,為首策馬而立的那位意氣風發的黑衣少年,正是這回求親爭奪戰的贏家——宇文邕。
  ========================
  長恭一見他就來氣,不過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吧,她迅速別過了頭去,心裡默念,沒看到我,沒看到我……
  但事情就是這麼倒楣,還沒等她念到第三遍,隱約已經傳來馬蹄之聲,那人攬韁而來,胯下一匹雪白驊騮,飛步疾奔,幾乎是在一瞬間到了她的面前。」斛律——兄,打算去哪裡?「
  長恭心裡暗叫倒楣,無奈地抬起頭來,只見風中少年絕世而立,濃眉微挑,笑意亦明亦暗,如若空谷幽蘭,一抹清冷散逸風中。」原來是宇文兄。「恆伽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我們也正打算回鄴城。「」回鄴城嗎?「宇文邕的眼中掠過了一絲惆悵,又望向了長恭,」對了,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誒?」長恭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那晚我們不是在月牙湖邊說好了,難道你希望我在這裡說……」他忽然伸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摸了一下,這個明顯的帶著威脅的動作將長恭嚇得跳了起來,慌忙打斷了他的話,「對,對,我想起來了,」說著,她尷尬地低下頭,囁嚅道,「恆伽,我……」
  「既然你有話要說,我先回去收拾了。」恆伽的嘴角還掛著那抹不變的笑容,但眼中卻是冰冷深暗如海底。長恭見他立即轉身離開,知道他心裡不悅,可偏偏又無法解釋,不由將滿腔惱怒都發洩在了宇文邕身上。
  「你到底想怎樣?我已經按你說的沒去赴約,公主也答應嫁給你們周國皇帝了,一切都結束了,從此以後我們只是陌路人!」
  「陌路人?你不把我當朋友了嗎?」他似乎有些失望。
  長恭沒好氣地答道,「你這樣的朋友,我受不起!」一想到那晚他對自己無禮的行為,還有借此威脅自己……她就惱得不行。
  「那正好,我也不想把你當作朋友了。」他笑了起來,「放心,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將來我都會對你負責的。」
  他一臉平靜地望著她,自信從容沉穩集於一身,就算在微笑時,也能讓人感覺到他內斂的氣勢。
  負責?長恭瞪大了眼睛,這個傢伙是不是瘋了?
  就在她愣住的一剎那,宇文邕忽然低下頭在她發間輕輕吻了一下,那若有若無卻又清晰異常的聲音飄蕩在她的耳邊,彷彿封印般的呢喃,「以我之名束縛你,永遠不要,忘記我。」
  長恭又怒又急地抬起頭來,卻正好和他四目相對,視線交接的瞬間竟有種斑駁迷離的失落感,漠漠空荒。
  不過也只是那麼一瞬,下一秒,長恭已經長劍出鞘,毫不留情地一劍刺去!
  他側身避過了長恭來勢洶洶的攻擊,揚起了馬鞭,微微一笑,「好媳婦,等著我將來來娶你!」
  話音剛落,那坐騎就箭也似地飛了出去……
  「彌羅你有種就不要跑!」長恭恨恨跺了跺腳,真是可惡,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他佔便宜了,要知道上次就該一劍殺了他!
  一路上,她走得很快,彷彿想要擺脫什麼似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回到帳篷的時候,恆伽正在收拾行李。
  見到她回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讓她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出發。
  這樣的恆伽,倒讓長恭覺得有些怪怪的,其實她倒更希望狐狸用尖刻的話諷刺挖苦她幾句,她試著用討好的口吻故意沒話找話說,都被他不冷不熱的擋掉了。
  這下子,她也覺得有些沒趣了,乖乖地走到一旁默默收拾起東西來。
  今天的黃昏,似乎帶著一種幽怨而溫婉的感覺。零零散散的幾道殷紅色的霞光透過帳篷的縫隙射了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了淡淡的光弧。
  恆伽抬頭看了看她,一束夕陽的光芒正映在她的臉上,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悸動著,那晚她失魂落魄的回來,果然是和那個傢伙有關。究竟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這種焦躁的感覺使他心神不寧玄思浮動,並且恍惚,神思出離心念翻覆,忽而空茫忽而悸動,時而怔惘時而酸悵,一念一念間既而遠,繼而近,不知所向。
  全然陌生的體驗。
  他一面本能地想要拒絕這種感受,一面,卻又為這種感受所維束,無力,亦無意掙脫。
  ===================
  人說身在曹營心在汗,我也是身在瑞典心在中國,地震發生了以後,每天追著天涯網看最新進展,真的很難過,不能在國內獻血出力,那麼就盡一點自己的微薄之力吧。
  新書《大唐公主招親記》剛剛上市,所以和我的出版公司記憶坊文化決定做一個賑災的義賣預售。大家可以到當當購買這本書,本次活動出版機構和作者的所有收入將捐至中國紅十字會總會的相關帳戶。相關憑證將在和本人博客上公佈。
  預售為五百本,萬分謝謝大家!希望可以共度難關!那些災區裡倖存的,還在掙扎的,或是已經逝去的生命們,上帝必將憐憫你們。除了捐款,能做更多的也只有為你們祈禱了。
  PS:噹噹的銷售地址正在製作中。明天應該可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