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我很想愛他 > Vol.8 以後的傷 >

Vol.8 以後的傷

  1.誤會
  「真棒哦!女一號!」
  「蘇瑾月,你戲演得真的不錯,我很喜歡。」
  「什麼時候能看見你演的新劇啊!加油啊!話劇社的新星。」
  走在校園的路上,時常可以遇到男生女生和她打招呼,大家臉上都是善意的微笑。蘇瑾月也都微笑著一一回應。
  自從聖誕晚會上演完《羅密歐與朱麗葉》後,學校大部分人都已經認識她了。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熱情,從前自己只是一個不被別人注意的小女生,而如今走在校園中,似乎自己周圍亮起了光環。對於這樣突如其來的改變,蘇瑾月感覺到有些不能接受。
  「你看,看這張照片,我們狄傑和宋紫彤多親密啊!」
  「就是就是!看看他們的姿勢!好親密,忍不住嫉妒呢!」
  「有些人啊!再風光又能怎麼樣?狄傑還是戀舊的……」
  蘇瑾月走著走著,忽然聽見身後出現了這樣冷嘲熱諷的聲音。每一句都刺激著她,讓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原來說話的人正是狄傑班的美女三人組。
  「這不是蘇瑾月嗎?祝賀你演出那麼成功啊!」美晗首先迎上來打招呼。
  蘇瑾月的目光一下就盯在她手中的照片上,心驟然間冰涼冰涼,那上面竟然是狄傑和宋紫彤在親吻。他們……
  四周的空氣彷彿一下化成了冰塊將她凝固在了裡面,寒風刺骨地吹著她的臉,像刀割一樣生疼,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又病了,身子有些站不住了。但蘇瑾月強忍著激動的情緒,忍著刀割般的疼痛讓目光離開那張刺目的照片。
  緊緊地握著拳頭,定了定神,她怕自己一下子就倒下去。她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倒下。
  她大口地深呼吸,努力讓思維清晰一些。這三個女生以前不也在自己面前說過宋紫彤嗎?她們是見狄傑和誰近就會去攻擊那個人。難道,這些是她們故意的?有這種可能。可是照片上的他們,嘴真的緊緊地挨在一起。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蘇瑾月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照片刺得生疼,險些就流出了淚水。可是,她想忍住。她拚命地把眼淚往回吸。她不想讓這些人看見她軟弱的淚水。
  吸到心裡,卻把心灼得好痛好痛。
  「狄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美晗拿著照片在蘇瑾月眼前晃了晃,而且故意放慢動作,讓她看得更清楚。
  「狄傑不會的。」蘇瑾月使出全身力氣,維護著狄傑。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那個為她精心做一切的男生會欺騙他。他說過,他不喜歡宋紫彤。所以蘇瑾月寧願相信他的話。
  「呵!愛信不信。聽狄傑寢室的人說,他最愛護的東西就是宋紫彤給他折的一千零一顆星星呢!可真辛苦了宋紫彤。不過,狄傑每天都要看上無數次……走,我們回教室好好研究研究這張照片。」美晗拉著三人組的另外兩個人得意洋洋地從蘇瑾月身邊走過。
  一閃而過的是她們得意的笑聲,而重重迴盪在蘇瑾月心裡的卻是她們的話。
  風從脊背灌入,刺骨的冷,吹得蘇瑾月站不直身,她感覺自己是站在海面上,一股又一股的激浪向自己撲來,每一次似乎都要將她拉入海底。
  望著這條筆直的路,看不到盡頭,孤單地蔓延著,無盡的苦澀。
  有一種痛是歇斯底里的。一千零一顆星星,那是她送給他的,是他們開始交往的證物,怎麼變成了宋紫彤折的呢?
  伸手抹去蔓延在臉上的淚水,蘇瑾月想相信狄傑一次,但她也需要去證實這種信任。想到這裡,她拿出了手機,一字一頓地向狄傑發送著信息。
  狄傑收到蘇瑾月的短信,就飛快地跑到寢室樓,拿著星星瓶到說好的地方去找蘇瑾月。
  看著枯樹下她倔強的身影,那眼神空洞而絕望地看著遠方,縹緲得難以捕捉。她在想什麼?好像滿身都寫滿了苦澀與難言的痛。
  今天的蘇瑾月好奇怪,突然發信息給他,說要看她給他折的星星,為什麼突然要看星星呢?
  狄傑拋開滿頭的迷霧,喚著蘇瑾月:「給你看你要看的東西。」
  說完,他把星星瓶遞給蘇瑾月。
  蘇瑾月拿到手裡,一剎那就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顫抖地拿著瓶子,好重好重,壓得她心都碎了,一種近乎絕望的疼痛。瓶子拿在手裡,好像拿著千斤重的鐵塊,猛地砸在了心頭,她咬緊了嘴唇,欺騙就是這樣子嗎?
  「砰」的一聲,星星瓶墜地而碎,聲音清脆有力,彷彿一把刀刺到狄傑的心裡。金光閃閃的星星紙被太陽光反射,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在蘇瑾月看來,那些星星彷彿寫滿了無盡的謊言,欺騙與決絕。難道自己真的錯了,一直都在錯下去嗎?狄傑他一直在欺騙她嗎?一直嗎……
  所有精心的設計都是假的,所有的笑顏都是假的……
  蘇瑾月失望地看了狄傑一眼,轉身迅速跑開,她覺得自己好狼狽,近乎於落荒而逃。剛轉身,淚水就順著臉頰滾燙地流出,這兩股淚流淌著的是「絕望」。他的愛,不是她。她認得自己的星星紙,那個他珍惜的瓶子裡面裝的並不是她親手折的。他還拿出來欺騙她,甚至還用那樣鎮定的表情拿出來向她炫耀,難道他是想暗示自己一些什麼嗎?
  為什麼到這個時候還要騙她?還要刺激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原來他不只會讓她一個人為他折星星。還有宋紫彤,甚至還可能會有其他女孩。他的星星可能多得都可以裝滿一個屋子。她那一點點,又能算得了什麼?
  她的心被深深地撕開,血液汩汩而流。傷口像是被撒滿了鹽一樣。
  蘇瑾月不想回頭,她只覺得自己此刻很累了,只想好好地躺下什麼都不要去想,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地睡著。
  「瑾月!」狄傑迷惑地追上離開的她。
  看見蘇瑾月佈滿淚沒有表情的臉,狄傑嚇呆了。她那絕望的眼神,瞬息萬變的表情停留在失望那一面。
  蘇瑾月甩開他的手,她終於明白,在他的世界裡,她並不是他的全部。而那一切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迷惑她的騙局。
  他可以不愛她,但是,總不能讓她生活在假象中啊!
  蘇瑾月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她最愛的人,轉身,決絕地離開。
  飛奔的腳下沒有片刻的停留。
  狄傑徹底愣住了,沒想到蘇瑾月會這麼決絕地離開。沒有原因,沒有理由地留下他一個人,週身的寒氣都隨著那個背影的離開而凝聚。
  他不明白,為何她忽然如此冷漠地離開,不給他一句解釋,甚至連表情都這般冰冷。狄傑的手抓住的是冰冷的空氣,他深深地陷入了絕望和迷惑中。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為了什麼?」狄傑大聲地衝著蘇瑾月消失的方向喊道,眼淚也在這時委屈地流了下來。
  他摸了摸淚水,突然笑了。
  原來自己已經開始為她流淚了,媽媽對不起,我開始為她流淚了。
  2.記憶
  駛往小鎮的火車轟隆隆地在軌道上行走,偶爾顛簸一兩下。火車上全是陌生的面孔,不同地方的人,說著不同口音的話。火車的一角是那個逃離的小身影,此刻,她還是沒辦法從憂傷中脫身。
  「哥,我們回家以後就去看媽媽好不好?」回家的火車上,蘇瑾月無力地靠在蘇東博的肩膀上,眼前飄過的一切在她看來似乎都只一場幻覺,她甚至覺得自己像是突然失明了,世界那麼大,可是她卻找不到自己了。
  她是怕了,她忽然很想逃離這個地方。離放寒假還有幾天,她就決定先回家。她中午痛苦地逃回寢室,和白樂樂說明了一切。然後,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蘇東博,告訴他,她想回家。蘇東博什麼都沒問就答應了。晚上,她和他已經坐在離開的火車上了。
  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是逃跑吧!
  蘇東博感覺到一股淚水流到他的脖子上,是蘇瑾月哭了。
  自從她說要回來,他都沒有問過她原因。不過,直覺告訴他,能讓蘇瑾月這麼傷心的肯定是狄傑。那麼好吧,讓狄傑就此徹底地離開她的世界吧,讓她變回從前那個可愛的小妹妹,而不是現在經常以淚洗面的她。
  「媽媽希望瑾月是幸福的,快樂的……她在天上一定不想看到她傷心,哭泣……」蘇東博在她耳邊輕聲言語。
  蘇瑾月淡淡地笑著,面帶著淚睡過去了。
  蘇東博輕輕地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水。如果不來仙島大學,她是不是會輕鬆一點?不遇到狄傑,她現在是不是正開心地生活著?不再需要這樣辛苦,這麼累。這一切,就像孽緣一樣糾纏著她,讓她生活得這麼痛苦。
  火車轟隆隆地行駛著,看著窗外掠過的一個又一個暖燈,蘇東博記起,從前蘇瑾月對自己說過,每一列火車都會承載著一個不一般的夢想,然後轟轟烈烈地開向希望。
  那時的她是那樣地相信希望。
  而如今的她卻是躺在了火車中,承載著傷心,帶著淚水,睡著了。
  真是莫大的嘲諷。
  那時的她,是開心單純的傻孩子;現在的她,是被情感糾纏卻又逃離不出來的孩子。
  想到這裡,他突然下定決心,等回到家,他要告訴她一個他心底沉積多年的秘密,如果這個秘密能讓她明白一切,而就此能夠簡單一些,就足夠了。
  「爸!我回來了。」回到家鄉的這片土地,連空氣都那樣熟悉。
  即使父親從前對她不好,但每當看見父親漸漸衰老的容顏和痛苦的眼神時,蘇瑾月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傷感。因為她明白,他是她最親的人。歲月不饒人,他在漸漸地老去。
  可是父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一如既往地不理不睬,一如既往憎恨的眼神。
  蘇瑾月習慣了這種好像自言自語般打招呼的方式。每次父親都是這樣沉默地看著她,那眼神裡承載的都是恨與厭惡。
  直到現在她才能體會到父親對母親的愛意是多麼地濃烈,她突然覺得父親很可憐,沒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而是獨守著與日俱增的悲傷。他的心裡,一定比誰都難過吧!
  蘇瑾月回到屋,打掃掉桌上的灰塵,拿出狄傑的照片,放在桌子上。高三那年,她就是這樣看著他的,每天都要看一遍,每次看都會充滿無限的幻想,是他讓她執著得一塌糊塗。先是冰冷的他讓她覺得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然後變得滾燙,讓她幸福得沒辦法喘息。而最後卻讓她發現,這一切都是假象。她如此地努力,換取的卻是欺騙。
  撫上他的臉,狄傑啊狄傑!你知不知道我心裡到底有多痛。為什麼好不容易夠到你,你卻又走遠了。
  蘇東博站在門口,看著蘇瑾月傷心的模樣,他忽然感覺到無能為力。
  她的淚水滴答滴答地掉到桌子上,清脆有力,滴滴如血。
  但也重重地砸到蘇東博的心頭上,用力地貫穿著,似乎要將他刺穿。
  墓地是蘇瑾月小時候常常去的地方,無論開心不開心,她都喜歡跑到媽媽墳前,向她傾訴。這裡那麼荒涼,死氣沉沉,她怕媽媽一個人會孤獨。
  雖然,許多次,她看見父親坐在墳頭喝酒。他是在陪著媽媽。
  可是,蘇瑾月還是忍不住想來。
  「我背你吧!記得小時候,都是我背你去看媽媽的,那時候,你不愛走路,喜歡耍賴,總是拽著我的衣服袖子讓我背你。讓哥哥再背你一次吧!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許哥哥就背不動你了。」去往墓地的路上,想起過往的事,蘇東博眼睛裡閃著淚光。
  「好。」蘇瑾月一下子就竄到蘇東博的背上,這個動作她再熟練不過了。從小到大,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
  「瑾月長大嘍!好重呢!估計哥哥以後就背不動你了。」蘇瑾月在他背上,他可以感覺到真實的幸福。
  「怎麼會背不動呢!哥哥的身體永遠都會很好的。」蘇瑾月的胳膊緊緊地圈著他的脖子。
  「哥哥會背你一輩子的,我們要一直都這樣來看媽媽。」蘇東博一直覺得,他的人生就是為了守護容易受傷的蘇瑾月。
  「哥,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會做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可是夢碎了,而且破碎得好像沒辦法再拼湊。我的心也跟著碎了,好難受。哥,你說我怎麼才可以不難受呢?怎麼才可以像沒經歷過一樣?」即使回來了,即使離開了那個有他的地方,蘇瑾月還是沒辦法忘記那個讓他傷心的人。
  3.夢醒了
  愛情的夢很美,可是一旦碎了,就會讓人遍體鱗傷。
  「忘記他,重新回到一個現實的夢中。」感覺到蘇瑾月的淚,蘇東博知道,她是很難忘記的。就算她忘了,她又會把自己再一次牽進痛苦中。
  「可是忘記一個人好難。」本以為逃離會是解脫,沒想到卻是無盡的痛苦和想念。想起他的眸,他的輪廓,他的吻,他的冷,他的欺騙……
  他的一切一切都像一個無形的影子在跟蹤著她,彷彿一個從天而降的網,把她深深地罩在裡邊,撕不破,逃不出。
  感覺到她帶著淚的臉貼在他的脖子上,還有那輕輕的抽泣。
  蘇東博忍著心痛輕聲說:「不要哭了,媽媽不希望看見你哭的。」
  「我不哭,我不哭……」蘇瑾月把淚蹭到蘇東博的衣服上。
  雖然她嘴裡說著她不哭,蘇東博還是聽見她輕輕抽泣和哽咽的聲音。蘇東博不禁想到,原來,她離開的只是腳步,心卻一直留在狄傑那裡。一想到這些,他心裡就開始隱隱作痛。
  「媽媽,瑾月來看你了,自從上了大學,好久都沒有來看你,但心裡還是在想你。爸爸對我還是那麼冷淡。我不怪他。他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這麼對我的。爸爸真的好愛你好愛你。現在我長大了,終於能理解愛一個人的感覺了。媽媽,你知道嗎?我遇到了我愛的那個人了。我很愛很愛他。」
  「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還有薄薄的嘴唇。即使他冷著臉的時候都很好看。他很高,在他身邊,我有一種被保護的感覺。媽媽,你一定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他給我買好吃的棉花糖和暖暖的羽絨服。他牽著我手的時候,我覺得所有溫暖都包圍著我。我和他最驚險的一次是從山坡上一起滾了下來,他為了護著我而受傷,那一刻我好幸福好幸福。看見他流血,我嚇壞了。他還為我過生日,在山中搭帳篷,吹蠟燭,放煙花。那一刻,我覺得我真的變成了公主。」
  「我還學會了演戲,我們一起參加話劇社的演出,很成功。媽媽,大家都給我鼓掌,你一定也會為女兒開心吧……」
  「我為他種了果樹,現在也學會彈吉他了,是為了他。可是我卻很笨地把他的吉他彈壞了。我給他折星星,一千零一個,這是我們的開始,女兒有初戀了,那種感覺真的很好很好,可是……」
  「可是,那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媽媽……一切破碎了,我好疼啊!」
  說到這裡,蘇瑾月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蘇東博靜靜地陪著她,沒有阻攔,他知此刻的她是應該好好地放聲痛哭,否則真的會悶出病來。
  過了一會兒,蘇瑾月平靜了一些,她坐在墳邊,看著媽媽的照片,一點一點地講述著,講述著一切。她和他的每一件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媽媽,你幫幫小月吧……媽……」她再次情緒失控了,眼淚汩汩而流,蘇瑾月的哭聲撕心裂肺。
  蘇東博心如刀絞般地看著她哭成一團。
  他要保護她,他不能讓她沉迷在狄傑製造的憂傷中。
  此時的墳地,因為蘇瑾月的傷心和眼淚,顯得更加淒涼空寂。
  「瑾月,別這樣,你清醒清醒,也許狄傑不是你想要的人。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假的,你並不知道的!」蘇東博摟過哭得傷心欲絕的蘇瑾月。他恨透了狄傑。
  「哥……」蘇瑾月趴在他懷裡,忍不住地抽泣。
  「就像我不是你的親哥哥一樣,很多事沒那麼真實。無論你相信不相信,一切還是發生了。」仰頭,不知道多大的勇氣,讓他想要說出真相。
  「哥?」蘇瑾月抬起帶淚的臉龐,吃驚地看著蘇東博痛苦的表情。
  「我們其實並沒有血緣關係。」遲早要告訴她的,不是嗎?這是他壓抑了太久太久的事情。
  「不會的。我不相信。」蘇瑾月拚命地搖著頭。怎麼可能呢!從小到大護著她的哥哥,怎麼會沒有血緣關係?
  蘇東博盯著她,垂下頭,緩緩開口:「我是爸爸從孤兒院領回來的。那時候他和媽媽結婚兩年多了。很想要個孩子,可是媽媽卻一直沒懷孕。奇跡般的,在我被領來不到三個月,媽媽卻懷了你,她很高興。但是那時候她身體很不好,醫院建議流產。她卻堅決地說,如果孩子死,她也死,她不能流掉他和爸爸愛情的結晶。大家抵不過她的倔強,生你的時候她遭遇了難產。」
  「原來我也以為我們是親兄妹。我知道我們不是親兄妹的原因,是你心臟移植手術時需要輸血,我想要給你輸血。驗血時爸爸告訴我,你和我的血型不一樣。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現在才告訴你,就是讓你明白,有些事情,即使你不想,它依然在發生。」講完了這些話,蘇東博覺得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被挪掉了。這顆石頭壓了他好久好久。
  蘇瑾月轉身撫摸著母親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她以前只知道,母親是為了生她難產而死。現在,她深深地體會到,一個女人可以為了愛而置生命於不顧。
  母親是愛父親的,所以也愛自己的孩子。
  蘇瑾月一點都不怪父親對她的凶狠和冷淡,一點也不了,甚至她覺得自己本不應該出生的,如果那樣,爸爸和媽媽現在就會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對嗎?造成一切痛苦的都是她,爸爸應該恨她的。
  她轉回身,直直地對上蘇東博的眸,想起了蘇東博這些年對她的照顧和關心,便忍不住開口道:「哥,謝謝你,你永遠都是我最親的好哥哥。從小我們相依為命長大,你照顧我關心我,為我付出了那麼多。無論有沒有血緣,你永遠都是我最親密的哥哥。」
  蘇瑾月的心裡裝滿了感動。
  蘇東博撫摩著她的頭髮,他明白,他永遠只能暗暗地保護她,喜歡她,卻得不到她的愛。
  4.不離不棄
  在家裡的生活平靜得如一汪清水,蘇瑾月除了看書照顧爸爸,就是和蘇東博一起聊天,或者去墓地看媽媽。這彷彿變成了她生活裡的一切。
  生活恢復到從前,可是心卻不能像以前那樣輕鬆。即使疼著,可那裡還是裝著那個人。
  而更多的時間是留給她一個人沉默,沉默的時候又特別容易想起狄傑。
  每當夜晚一個人時候,蘇瑾月才會偷偷地把狄傑的照片拿出來。那是她的愛,也是她的痛。痛苦著,卻欲罷不能地想。思念,像一根無形的針,深深地扎入血管中。即使鮮血淋漓,還是阻止不了她無盡的想念。
  「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我……愛我……不愛……」清晨,蘇瑾月早早起床,偷偷到街市的花店買了幾朵雛菊花。
  人們都說花是有靈性的,雛菊的靈性就在於它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不是也喜歡你。自古以來,在西方國家,雛菊常常被用來占卜愛情。只要懷著真誠把手上的雛菊花瓣一片片摘下來,每剝下一片,在心中默念:愛我,不愛我……直到最後一片花瓣,即代表愛人的心意。不管你是不是相信,雛菊會用它自己的方式告訴你那個天意。
  昨天夜裡失眠,蘇瑾月從書上看到這麼一段,便決定要試一試。一向理智的她,竟然想聽由天意。
  小小花瓣在院子中輕輕飄舞,寄托的是蘇瑾月無盡的幻想和希望。
  「瑾月……接電話。」遠遠看著她的身影,蘇東博把電話遞給蘇瑾月。是白樂樂打來的。蘇瑾月從回到家到現在,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放下手中的花。
  「你這個傻瓜!一切都是誤會……你怎麼都不開機,找你好難啊!你這傢伙!真是急死人了。」
  「笨蛋!你不知道,狄傑找你找得好辛苦,他感冒很嚴重……」
  「這次是你真的誤會狄傑了……」
  「他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
  沒等蘇瑾月開口,白樂樂的話就如同炮彈般轟炸過來,直到最後一句蘇瑾月晃著身子,整個人快崩潰了一般。
  他病了?他竟然病得那麼嚴重。
  「你快回來吧,再不回來他就不行啦。」白樂樂說完,沒有管蘇瑾月的反應就迅速地掛掉了電話。
  蘇瑾月抬起頭,一瞬間,她差點以為是在夢境中。白樂樂和狄傑突然站在她面前。她看著他憔悴的面容和那雙無神的眼睛,咬著唇,淚水無聲無息地滾落。
  見到了,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思念他。
  這一刻,他的欺騙都伴隨著眼淚流淌出去。
  狄傑默默地走上前抱住她。這些天,她知道他心裡受到了多少折磨,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念她嗎?
  緊緊的,沒有一絲空隙。蘇瑾月能感覺到,他彷彿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一樣。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喘息過來,她沒有掙脫,思念之火早已經讓她喪失理智。
  而狄傑還是死死地摟著她。他好怕他怕一鬆手,她又會悄悄地逃走。這些天,他的心痛得快碎了。再不見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該怎麼進行下去。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問清楚,就冷冷地留下他一個人,把他丟在無盡的痛苦與思念中?
  好過分。
  真的好過分!
  狄傑把蘇瑾月從懷里拉開一點,與她對視。他要好好看看蘇瑾月,看看這些天她是怎麼過來的。
  淚,還是情不自禁地往下滴。
  「不准哭,以後再也不讓你流淚了。」狄傑伸手接住她的眼淚,輕斥著。他寧願自己承受著思念的痛苦,也不想看見她哭。
  他終於明白,她已經在他的心裡扎根了,一分一毫都拿不出去。即使有過去的影子和痛苦,但他什麼都可以拋棄,唯獨就是不能放下她。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恨透了,再也不要這樣煎熬下去。
  蘇瑾月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不用雛菊花的占卜,她已經明白狄傑到底在乎的是誰。
  他牽著她的手,輕聲在她耳邊說著:「答應我,我們要不離不棄,好嗎?」
  「你真的很白癡!連那些女人的話都要相信。幸好你離開之前和我把事情講了一下,狄傑找到我的時候,我看他緊張的模樣根本就不像你說的他在騙你。」
  「我把事情和他說了,他才反應過來,這只不過是宋紫彤布下的陷阱。你給狄傑的星星瓶碎了,不是讓宋紫彤揀的嗎?她直接給了狄傑。狄傑還以為是你折的那個呢!後來狄傑發火找到她問清楚之後才明白,當時她把你的星星扔了,自己又折的,而用的是和你完全不同的星星紙。狄傑當然認不出來,所以還以為是你親手折的,天天當寶貝一樣保護著。沒想到宋紫彤能設計得這麼完美吧!你們兩個大笨蛋!」
  「至於那照片,也是宋紫彤預謀好的。找的那三個女生幫忙……」
  「只有你還白癡地相信!那狄傑更白癡了,知道事情的原委後,他竟然白癡地學起了折星星,還說要折到一千零一顆,然後一起送給你……」
  「還執意讓我陪他回來找你……看來這個寒假我就在你家度過嘍!」
  蘇瑾月想起白樂樂對她說的話,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一切,只是一個被人計劃好的誤會。而她卻笨得忘記了思考。
  是自己不對,誤會了狄傑,還讓他那麼難受。
  想想白樂樂說這些話的時候,分明是憤怒的口氣,可是她好像很願意留下來,而且整天找蘇東博討論這個問題,那個問題的。
  蘇瑾月知道,白樂樂決定賴在她家過寒假,是為了蘇東博。
  5.害怕失去
  「在想什麼?」狄傑來到他們約定的地點,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傻傻地笑。
  「在想你是怎麼知道我家住哪兒的。」蘇瑾月望著突然出現的狄傑。她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他怎麼準確地找到她的家了呢!還真是神奇!
  「笨蛋!我想找到你還不容易。」其實他早就知道她家的位置,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一定找得好辛苦。」蘇瑾月吐出心裡的內疚。
  「以後不會啦!」狄傑隨手團了一個雪球,揚手扔了出去,目光就隨著拋出去的雪團飄遠。
  這是一片空地,堆滿了積雪,晶瑩的雪堆泛著閃亮的白光。可是這樣的白光在此刻似乎一點也不顯得寒冷。
  「以後都不會找我了?」蘇瑾月無措地看著他,難道他以後都不要找她了嗎?
  狄傑轉過身,嘴角扯出一抹溫和的笑,眼神裡寫滿了堅定。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說:「我以後都不會找你。因為我會永遠把你帶在身邊,不再讓你丟掉,這樣不是更好嗎?」
  暖暖的氣流縈繞著蘇瑾月的心。
  「以後即使我丟了,我也要想辦法自己走回來。」依著他的肩,在他耳邊咕噥著,蘇瑾月再也不想離開他了。這一次離開,讓她受盡了心靈上的折磨。
  「這個給你。」狄傑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個星星瓶子。這是他親手為她折的,即使不是很好看,但也費了他不少力氣。
  「狄傑……」不想破壞這麼好的氣氛,蘇瑾月硬生生地把淚嚥了回去。
  「叫我傑!」狄傑的眼神裡寫滿了萬般的溫柔。
  「傑……」蘇瑾月喃喃出口。
  「再叫。」聽見她溫柔的喚他的聲音,他心都跟著溫暖起來。
  「傑……」蘇瑾月也上了癮一般。
  「這次我親手折過星星以後,才知道你有多辛苦。」想起以前,狄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確實太不應該了,讓她受了那麼多折磨和痛苦。
  「不,一點都不。」為了他,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只要在一起,哪有苦而言?
  狄傑突然跑到旁邊的空地上,用手滾起雪團來,他想做兩個雪人,依偎在一起。
  「你要幹什麼?」看著他的一雙手被雪冰得通紅通紅的,蘇瑾月心疼地扯過來,拚命地哈著氣。
  「做雪人。」狄傑笑著,多久他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她彷彿是帶有魔力一般,讓他為她痛,為她笑。
  「我也要一起來。」蘇瑾月也學著他的模樣開心地滾著雪團。
  狄傑心疼她,不讓她弄。只要她一動,狄傑就生氣地盯著她,直到她乖乖地扔下手中的雪。但不一會兒,蘇瑾月還是忍不住湊過來要陪著他一起滾雪團。
  兩個人在雪地裡開心地滾著雪球,看著雪人一個一個被堆起來,它們靠在一起,依偎著。
  緊緊的,在這個冬天,他們相依為命,寫下永恆。
  狄傑在雪人的周圍用腳在雪地裡劃了一個大大的心形,把兩個雪人圈了起來。並寫上: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棄不離。
  永遠,不論有多遠,都要相依相偎地走下去,就像是一個古老的諾言被雪記錄著。
  兩人看著對方凍紅的手,把彼此的手放在嘴邊拚命地哈著熱氣。狄傑的鞋裡面灌滿了雪,但他一點都感覺不到涼。
  直到兩雙小手熱起來,他們才停止哈氣,可是嘴唇卻凍得有些發紫。
  緩緩地湊過去,狄傑想用他的嘴為她取暖的時候,那張小嘴忽然發出聲音:「傑……我們打雪仗吧!」
  蘇瑾月忽然想起這個遊戲,小時候,每到冬天都不可缺少的娛樂項目。活動起來全身就會很暖和。
  狄傑揚了揚嘴角,心裡暗罵著雪,卻又好笑地忍住了不滿,出其不意地將一個小雪團首先灌入蘇瑾月的脖子裡。她不是要打雪仗嗎?那就讓她玩個痛快。
  好涼,蘇瑾月卻哈哈大笑著迅速撿起一個雪團開始反擊。
  雪地裡,兩個人影跑來跑去,雪團,雪花滿天飛舞。雪被他們的腳步踩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癡癡地笑,癡癡地跑。只有雪聽得見他們喜悅的聲音。
  這個冬天,記錄了他們此時此刻最快樂的瞬間。
  夜晚的風格外地冷,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雪花在路燈下輕輕飄舞,旋轉,然後緩緩地落下來。路燈下,拉出兩個長長的幸福身影,他們彼此緊緊地靠在一起,慢慢地向前走著,互相給對方更多的溫暖。
  「傑,你知道嗎?哥哥和我並沒有血緣關係。」蘇瑾月的手被狄傑溫熱的大手包裹著,寒意消散了一半。
  「什麼?」狄傑停下腳步,驚訝地盯著蘇瑾月。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也就是說他……狄傑想起每次蘇東博看蘇瑾月的眼神,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那不是一般的兄妹感情,一股醋意蔓延在心頭。
  「很驚訝嗎?他是爸爸領養的孩子。我剛知道的時候也有點接受不了。不過,後來想想,哥哥為我付出的真的很多,從小到大都是他在保護我,甚至像媽媽一樣照顧我。我現在很幸福,真希望他能像我一樣幸福。」蘇瑾月仰起被凍紅的臉,久久地盯著狄傑。如果樂樂和哥哥能在一起,她真的會很高興。
  狄傑沒有說話,默默地把蘇瑾月送回家,這一路上,他想了太多。
  蘇東博從小到大守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直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那他心裡的那個人不就是蘇瑾月嗎?也只有蘇瑾月這個笨蛋會覺得白樂樂和蘇東博會在一起。以前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狄傑沒有多想,可如今,他們竟然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他也就不能不多想了,因為自己實在是太在乎瑾月了。
  如果有一天,蘇東博真的向蘇瑾月表白呢!
  她會怎麼選擇?是選擇她從小依靠的蘇東博,還是會選擇他這個被她認錯的人。
  想到這,狄傑的心亂了。
  也直到現在他才真正體會到那種不能失去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