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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與愛長流

    1
    我預訂了後天回家的火車票。高元莉、李文娜早已回家,宿舍一片狼籍,像戰後的沙場。少了幾個混事魔王,四周安靜得能拍鬼故事片。我一大早就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零食,整整鋪滿了一張桌子。然後我把被子疊起來,加上厚厚的靠墊,抱著大狗熊靠在上面,準備看王安憶的《長恨歌》,好好度過這回家前難得的清靜。
    「叮——」電話鈴聲響起時,我正昏昏欲睡,一把抓過聽筒。
    「喂,你下樓,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是李炫日!嘴巴裡的話梅竟掉到了桌上,隨手又撿起放在嘴裡!
    他怎麼那麼篤定我會在?!我納悶。
    「哦,你在哪兒?」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去。
    「你到陽台上看看。」
    我遲疑地抱著電話拉開陽台門,看見樓下,李炫日站在單車前,一邊打電話一邊朝我微笑著揮著手。陽光灑在他臉上,生動而自然,我的心不知怎麼的就濕潤起來。
    「好呀,你等我。」我掛上電話,飛速地洗臉,換衣,然後不顧一切地衝下樓。其間,撞翻了兩張椅子,碰掉了一個水杯,扯著了電話線,一路叮叮光光。三分鐘後,我便站在了這個微笑的男孩面前。
    「嗨!」我扯了扯頭髮。不知怎麼的,看到他還是有些緊張。
    「嗨。」他笑,一點都不拘謹,好像我跟他認識了一百年,「怎麼,『覺主』今天怎麼起那麼早?這不是你的風格噯?!」
    臉刷的一下紅了。一定是韓莉尚這死妮子又充當賣國賊出賣了我!好啊,姓韓的,胳膊肘往外拐。等我揪住你小辮子,有你好看。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們的陽台在哪?我還以為那是我們宿舍的秘密。」
    他說:「我會看手相,從你的掌心看出來的。」哈~哈~哈~哈(有點像周星馳恐怖的笑)……
    「騙人!」當我三歲小孩啊,肯定是我們家的「內賊」提供的情報,我很想當眾揭發一下韓莉尚的「卑劣行徑」。嘴巴張了張最終卻因為彆扭而放棄。
    「坐好了,我們出發咯!」李炫日快樂得像個孩子。我只好坐在他的單車後座上,在大街小巷飛。
    陽光灑在李炫日身上,像粘著一片片金色的羽毛。他後背是熟悉的溫暖和安全。我揚起臉,閉上眼睛,把腿翹得老高,覺得有些不真實。這是夢嗎?我掐了一下手心,沒有感覺。我急了,使勁掐了一下,疼得我嘴一咧。還好,這一切是真的,我得意地偷偷笑了,像小時侯偷吃了媽媽藏在罐子裡的糖果。
    左轉右拐,經過商店、醫院、寫字樓、廁所、飯店、服裝店。穿過一條條街、一條條巷,車子終於停下來。我站穩後才發現不對勁。李炫日他居然帶我來遊樂園!上次去遊樂園是什麼時候,大概是高二吧。我考試進了前三名,媽媽獎勵我,讓我坐我期盼已久的過山車。可是今非昔比啊,堂堂正正的大學生,一臉滄桑地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間,多難為情啊。
    「來吧。」李炫日鎖好車,拉起我的手就往裡走。
    「媽媽,我們坐過山車好不好?」前面一個扎蝴蝶結的小姑娘搖著媽媽的手。
    「我們去坐過山車。」李炫日說。
    「搞什麼鬼呀。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呢。」我一邊抗議一邊使勁往後縮,試圖掙脫出他的手。結果一切徒勞,李炫日理都不理我,一雙大手像個鐵鉗子死死地扣住我的胳膊,逕直往前走。
    我像被綁架一樣痛苦地和他並排坐好,綁好安全帶。
    車子滑動,飛快地轉起來。心也一下子跟著飛起來。思維好像脫離了身體,靈魂出殼。只剩耳邊呼呼的風聲。我們完全忘情地大喊大叫,覺得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
    下來時,我的腿還在抖,不過卻完全進入了狀態。
    「我們還去哪兒玩?」我興奮地四處張望,尋找目標。似乎時光回到了十年前,我成了一個紮著蝴蝶結的小姑娘。什麼矯情,丟臉,見鬼去吧。
    「啊,大小姐,好疼。」李炫日攤開手掌,幾條紅紅的印子。
    「怎麼啦?」我疑惑不解。
    「你還問我?剛剛是誰掐著我不放的?」
    李炫日苦笑。
    「啊,原來是我的傑作。」我吐了吐舌頭。李炫日恨恨地敲我腦袋。
    我們跑去划船,跟他爭著掌舵,差點都翻進水裡。和他在噴泉裡打水仗,任水澆濕頭髮,灌滿鞋子,然後肩並肩坐在草地上,光著腳丫子曬鞋襪。
    我們坐在高高的台階上吃冰淇淋,搶他的巧克力脆皮。他索性全給我,看著我狼吞虎嚥。
    「你別吃那麼快,我又不跟你搶。」說完為了讓我放心,他把手藏到了背後。
    我吃完了,用他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
    他問:「要不要吃冰糖葫蘆,要不要氣球?」
    「好啊。」我毫不含糊。
    李炫日站起身,跑去遠處的小攤。我看著他的背影,在陽光下像敏捷歡快的鹿。平時籠罩在他周圍的那層氤氳開來的憂傷似乎不見了。
    旁邊的噴泉嘩嘩地噴得老高。我看著水柱迅速升空又飛快落下,在地面砸出無數的小水窪。我想起那晚李炫日說:我的心裡也積滿了雨點;我還聽到你在裡面走來走去,撲哧撲哧地走,讓我睡不著,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覺得有點累呢?你在我心裡走了那麼久。
    李炫日,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走在你的心裡。一生我都不累。
    李炫日舉著兩串糖葫蘆和一個淡紫色的氣球跑來,遞給我。我伸手接過來。他從書包裡掏出兩罐咖啡奶茶,我也毫不客氣地拿來放在懷裡。
    「你可真貪心啊!」他笑著坐下來。
    「我怕這種特權現在不用,會過期作廢。」我說,嘻嘻!
    他怔了一下,扭頭,很深地看住我,眼裡竟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溫柔,說:「我永遠不會把你從心裡趕出來,你一直走在我心裡,這種特權永遠不會作廢。」
    原來,那天晚上不是夢,不是我的幻想。原來,是李炫日親口說,我一直走在他心裡。
    在他的注視下,我極其不自然。我不自然的情況下,腦袋一般都會銹掉而不聽自個使喚。於是,我就幹了一件事,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都會臉紅的——我拿了一根糖葫蘆獎勵給他。
    「幹嗎?」
    「給你吃啊,反正我還有特權,不愁以後吃不到,這個給你。」
    「我才不要小孩子吃的東西。」他不領情。
    「你——」我伸手捶他。
    「好疼。」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對自己有點不可思議。奇怪,為什麼會突然覺得一下子和他距離近了好多呢?而且什麼時候變得不可理喻,那麼孩子氣,智商簡直低於零?!估計韓莉尚和高元莉她們看了,會笑歪嘴巴。
    回去的時候,自然又坐在李炫日的單車後座。
    「回家嘍,坐好。」李炫日說著弓起背,努力地踩著單車,我的頭髮和裙角開始輕輕飛起。在李炫日歡快的口哨聲中,我看著慢慢西下的太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我看著李炫日的頭髮被風吹得很清爽、很好看,我看著陽光在我們身上印上金色的光輝,沖淡了李炫日身上的憂鬱,心裡的溫柔和幸福就一漾一漾地溢出來。
    自行車猛地顛了一下,我「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拽緊李炫日的衣角。
    「害怕了?」李炫日問,話語裡都是奸詐。(>o<)
    「才沒有。」我逞強。
    話音剛落,自行車更加劇烈地震動,我沒有準備,就摟住了他的腰。難為情啊,我已經不知所措,急忙鬆開。
    從他的背影上看,李炫日已經笑得不可抑制。「你真是個小孩。」他輕輕笑著說。
    我的臉漸漸紅成了蘋果,緩緩閉上眼睛,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卻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這就是戀愛嗎?我問自己。
    晚風輕輕吹,裙角正飛揚。
    「再見!」我在樓下跟李炫日揮手。
    「再見!」他拍拍我的腦袋。
    我戀戀不捨地轉身。「嗨!」他喊我,從書包裡拿出兩罐咖啡奶茶,「這個給你。」
    我伸手卻被他捉住緊握。我踮起腳尖,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再見。」他把奶茶給我,手慢慢鬆開。我轉身上樓,一邊走一邊笑出聲來。突然,我想起了什麼,飛奔上樓。推開陽台的門,看見李炫日推著單車在樓下,望著我陽台的方向。我努力衝他揮手。
    他笑,轉身騎車。看著他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心裡滿滿的。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戀愛吧?不,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這和我一生中發生的事都是不一樣的。我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李炫日和獨一無二的幸福。因為這是兩個人的李炫日和兩個人的幸福。
    2
    大二上學期。
    晚上,「刷」的一下一片黑暗——熄燈了。大家各自爬到床上。
    「韓莉尚,你的收音機給我用一下,我的沒電了。」高元莉伸著頭,向同在上鋪的韓莉尚發話。
    「我的收音機丟啦。」
    「哦,真沒勁!《午夜拍案驚奇》聽不成啦。」高元莉縮回頭,把自己重重地摔進被窩裡。
    看恐怖片、聽鬼故事是高元莉和韓莉尚的一大愛好。《午夜拍案驚奇》是一檔電台節目,在午夜播放恐怖懸疑廣播劇。每晚兩個人躲進被窩裡,戴著耳機聽,嚇得哆嗦,只好用被子蒙住頭。時間長了,這睡前的害怕、緊張、哆嗦簡直成了催眠曲,一天沒有就皮癢癢,睡不著。
    「睡不著,講鬼故事聽吧。」高元莉翻了身提議。
    「好啊,好啊。」韓莉尚拍手贊成,我的床劇烈地搖晃幾下,我懷疑她的腳也沒閒著。
    「韓莉尚,不許講鬼故事,我要睡覺!」我激烈抗議(害怕才是真)。
    「老綿羊,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反正我不講你也睡不著。說不定聽了故事還不失眠呢。」高元莉戳我疼處。
    「別講別講,嚇死人的。」李文娜用被子蒙住頭。
    「李文娜,你都蒙住頭了,害怕什麼,開始!」高元莉清了清嗓子。
    高元莉故做詭異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還真有點恐怖:在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午夜,大家都睡著了。老綿羊起床上廁所。由於是公用水房,她開門走出去。這時候,韓莉尚醒了,她想,哦,老綿羊上廁所了。可是,韓莉尚等了很久,也不見老綿羊回來。她有點擔心,就去水房看個究竟。水房裡,一個阿姨在拖地。韓莉尚裡裡外外找了個遍,也不見老綿羊,只好問阿姨,你剛剛見一個長頭髮的女孩來過嗎?阿姨搖了搖頭。韓莉尚覺得怪異就問:「阿姨,你為什麼現在拖地啊?」阿姨說:「我在試試新的拖布。」韓莉尚仔細一看,啊?!烏黑的長頭髮……
    「>o<啊——」我和韓莉尚都喊了起來。
    「高元莉你找死啊。」
    「嘿嘿。」高元莉詭異地笑,「咦,李文娜怎麼沒反應啊,再講一個。」
    我怕得要死,但還忍不住想聽,終於理解高元莉和韓莉尚平時的變態行為了。
    高元莉講,李文娜經常上樓跳繩、減肥增高什麼的。有一天,李文娜午夜去樓頂跳繩,看見一個人已經在跳了,令李文娜好奇的是,那人一直在數:99、99、99……李文娜上前問:「你怎麼老數99啊?」突然,跳繩人一把抓起李文娜,面無表情的把她扔下樓去,然後一邊跳繩一邊數:「100、100、100……」
    「李文娜,你可別去跳繩了。」高元莉說。
    我們聽見了李文娜嚶嚶的哭聲。
    「李文娜,你怎麼那麼經不起嚇啊,不就是一笑話嘛?」高元莉慌了神。
    我下床,拉開李文娜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藉著對面樓上的燈光,我看到李文娜淚流滿面,還有她那冒著熱氣、誘人的身體。
    「啊,丟不丟人啊,聽鬼故事嚇成這樣。」我幫她擦眼淚,逗她。
    「葉喬貞。」李文娜一把抱住我,哇的一聲痛哭出來。
    於是,李文娜在我肩上下起雨來。
    我拍著李文娜不斷抽動的肩膀,覺得李文娜應該不僅僅是害怕這麼簡單,她的哭聲裡有著壓抑的痛楚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那麼熟悉,因為我一年前也有過……
    3
    秋天的天空遼闊而高遠。落葉在風中幽幽地打轉,像美麗的蝴蝶。陽光從開始稀疏的樹葉間灑下來,明亮而清爽。
    現在是上課時間。我敢發誓,那個戴眼鏡的高個子《鄧論》老頭,在開學第一節課,用他比我跑調跑得還厲害的破銅鑼嗓子唱完「共產黨就是好呀就是好」後,再也沒有見過我。因為「點名」時,他從來只看點名冊不看人,而且耳朵又背,我用三支「可愛多」冰淇淋賄賂李文娜替我答一個學期的「到」。所以,現在我能背著書包在校園裡晃悠悠。一切都好,只欠煩惱。
    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我正想著,剛好走到綜合商店門口。進去吃個冰淇淋吧,要不冬天來了就不能想吃就吃了。
    推開門,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茶座上的安承浩。
    「嗨!」我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趴到桌子上,看他在幹什麼。
    「嗨,你怎麼來啦?」他似乎嚇了一跳。
    「你們不是有課嗎?李炫日說什麼什麼MAX的,你幹嗎逃課?」
    「是3DMAX啦,豬頭。我早就會用3D了,不想聽就出來咯!你不也一樣逃課?」他敲我腦袋。
    「也是,嘿嘿!」
    「噯,怎麼覺得你瘦了很多?什麼減肥方法?」我轉移話題。安承浩真的瘦了很多,也黑了些,還好,精神不差,應該不是生病。
    「安承浩。」背後一個男孩叫。
    安承浩拍了下我,「等一下。」就跑了過去。
    我無聊,就翻他看的書,是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報上說這是本很好的書,這傢伙,還蠻有品位嘛!
    我胡亂翻幾頁,安承浩還沒回來。沒意思!忽然看見他的錢包放在桌上,計上心頭。嘿嘿,偷他的錢請他吃冰淇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我小心地回頭看,安承浩和一個男孩說得正高興。
    悄悄打開他的錢包。透明的夾膜裡一個紙片鑽了出來。我好奇地拿下,看見是我的照片,被反著放進去的,所以以前沒有發現!我的照片怎麼在這?!現在我自己好像都沒有這一版了,以前,我好像放在……對了,放在錢包裡的夾膜裡的!怎麼跑到了這裡?我想起了陪李文娜參加比賽那天晚上,我錢包裡的照片不翼而飛,後來我沒有在意的陌生人的電話,難道是安承浩?!我張大了嘴巴,趕緊把照片錢包放好。
    安承浩回來。我說:「那個,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點事要辦,走啦,拜拜。」
    不等他反應過來,我抓起書包就飛也似地逃了。要是在體育課上100米短跑有這麼大衝勁,我也不會每回都最後一個到終點了。~~>o<
    坐在花園邊的長椅上,地上核桃樹的落葉被風一吹,嘩嘩地掃過腳邊。我在傻傻地發愣……
    當初跟安承浩認識,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潛意識裡想接近李炫日。我從來也提不起勇氣,向他打聽李炫日的消息,卻慢慢發現這個人很好玩,就和他成了好朋友。
    他的笑容是那麼陽光,讓人心情舒暢而沒有壓力。他會照顧人,整個一大哥哥形像。我像個小哈巴狗一樣,在他屁股後頭上竄下跳,纏著他買烤串、奶茶和黑森林麵包;用他的電話卡打長途電話,跟我同學煲電話粥;偷他的錢,請他吃冰淇淋;把他的單車和別的女孩的鎖一起,站在牆角偷偷看笑話。他永遠都是樂呵呵寬容的樣子,好像不知道生氣和憂愁怎麼寫。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他曾寫紙條給我,還保留著我的照片!安承浩,對不起,我的生命裡早已出現李炫日,不能容納第二個人。
    李炫日,我現在好想你……
    4
    我偷偷溜到了李炫日系裡的機房,他昨天打電話時告訴我會在這裡上課。隔著寬大的玻璃窗,我看見李炫日坐在靠窗的電腦前,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屏幕、專心致志地移動鼠標。烏黑茂密的直髮很自然地撫在額頭,他嘴唇緊抿著,兩眼發亮。什麼是工作中的人最美麗、認真的人最有魅力,我今兒算是見到了。
    我就站在秋天大片水銀一樣的陽光裡,被李炫日迷得七葷八素直流口水。我想,我葉喬貞是怎麼樣一人兒啊,滿大街一抓就一大把的主兒,李炫日那麼優秀、那麼多人喜歡(至少有我和韓莉尚吧),他怎麼會喜歡我呢?!微風吹起我的頭髮,我想起傷秋、悲秋,「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就覺得自己傷感得很詩意,說不定能名垂千古。
    我想著就覺得自己傷感得很偉大……
    李炫日突然扭頭看見了我,跑已經來不及了,真糗,我只好站在那兒衝他曖昧地笑。
    李炫日推門跑了出來,他問:「有事嗎?」
    「沒事,路過,路過。」我扯了扯頭髮。
    呵呵,他笑著敲我腦袋,眼睛彎彎的,好好看。然後,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向教室走去。
    「幹什麼啊?」我沒有準備,嚇了一跳。
    李炫日不理我,用另一隻手推開教室門。我使勁往後縮。好幾個女生抬頭看我。你們是嫉妒我嗎?嘿嘿,我突然惡從膽邊生,索性昂首挺胸跟李炫日大搖大擺走進去,迎著她們疑惑的目光。我把那想成是一道道閃亮的刺刀和彈影,我迎著槍林彈雨像黃繼光一樣英勇就義,偉大得一塌糊塗。
    還好,講台上沒有老師!
    「給你看樣東西。」李炫日說著拉我坐下來,怕我跑了似的,緊抓住我的手還沒放。
    李炫日點擊一下鼠標,屏幕上出來一FLASH動畫,一個小男孩抱著一包禮物,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騎馬、坐車,來到一個女孩面前,把禮物給她,告訴她,我的執著是你。李炫日送給親愛的葉喬貞。
    我坐在那兒就傻掉了。我想我最近怎麼老做夢啊,還老做美夢。這不,大白天的都做起白日夢來了。她們老說我精神有問題,該不會是真的吧?
    「喜不喜歡?」李炫日問我。
    「嗯,啊,喜歡。」
    「你在幹什麼?怎麼老是跑神啊?你這腦袋瓜子整天在想什麼啊?真想劈猴腦一樣劈開來看看。」
    叮——下課了。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李炫日起身收拾東西。
    「好。」我不乖都不行。手終於被他鬆開,留下李炫日的手掌印。~0~
    5
    我們穿過兩條長長的街,去一家叫「大長今」的店。這兒裝修古樸,而且很乾淨。我們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兩份西紅柿牛肉飯,兩杯咖啡奶茶。」李炫日跟WAITER說,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西紅柿牛肉飯?」我奇怪。
    「呵呵,他笑,因為我喜歡。你喜歡咖啡奶茶,我也喜歡咖啡奶茶,那我喜歡西紅柿牛肉飯,你也會喜歡。」
    「那不一定,我恰好喜歡罷了。」我反駁,心想:「這什麼破邏輯啊,還學理科呢?」
    飯和奶茶上來了。
    李炫日替我將奶茶插上吸管,就吃了起來。他真的是餓了。
    我剛才也餓了,可現在又不想吃了,覺得看著李炫日吃東西,我的肚子就慢慢飽了。我就那樣看著他,想起一個詞,秀色可餐,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似女色狼!:)~0~哈哈!
    「你怎麼不吃啊!本來就不胖,再不好好吃東西,往門口一站,風一吹就跑了,怎麼辦?」李炫日瞪我,跟我媽一個語氣,眼裡卻是暖暖的溫柔。
    「吹到哪個公園裡才好呢,門票都不要了!」我頂嘴。
    抓起筷子剛要動手,隔壁房間的門一下子開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唧唧喳喳地走出來。在這堆穿耳魔音中,有一個人的嗓音特別耳熟。我抬眼,迎面碰上韓莉尚的眼睛。
    我一下子傻啦。雖說韓莉尚一手撮成我和李炫日,也經我口中得知很多細節。但我們三個還沒有正式「會晤」過。現在被她撞見,我怎麼覺得自己跟小偷一樣。這種滋味真難受,比當眾扇我兩個耳光都難堪。真正的偷情被人撞見是不是就這樣啊?那打死我這輩子都不會紅杏出牆。問題是,現在,我怎麼辦啊?
    韓莉尚也愣了一下。她對那群人說:「你們先走啊,我還有點事。」說完,便衝我走來了。
    「韓莉尚,你怎麼在這啊,你們吃飯啊?」我都快結巴了。不知道遇事雷厲風行的韓莉尚,會怎麼處置我們這對狗男女。
    「嗯,我們外語班的同學聚會。你也在這?怎麼?不做一下介紹啊。」韓莉尚看了一眼李炫日,開玩笑地說,聲音特正常,聽不出任何感情波瀾。
    「好啊,韓莉尚,」我想,「最近修煉有成果啊,道行進步夠多的。不像我,巨蟹座,遇見突發狀況會迅速爬進保護性的殼裡,逃避是他們的習慣,我真痛恨我媽把我生成巨蟹座。」
    「你們不都認識嘛!介紹什麼啊?!」我嘟囔了一聲,賭氣一樣向李炫日說。「這是韓莉尚,韓莉尚,我的上鋪、室友兼死黨。」
    韓莉尚,我把咱們關係說這麼近,你應該不會讓我死得很難看吧。
    「李炫日,我的——朋友。」我向著韓莉尚說。
    他們都笑了。
    「你還好嗎?」李炫日看著韓莉尚,臉上是溫文爾雅的禮貌。
    「挺好的。」韓莉尚一臉的波瀾不驚,「老綿羊總提起你,你過得不錯吧。」
    李炫日不解地看我,估計他不知道老綿羊是誰,不理解為什麼老綿羊總會提起他。韓莉尚,我那麼個性的名字你們叫就好了,幹嗎拿出來宣揚?讓我以後還怎麼混啊?!~~︰-(
    韓莉尚解釋:「老綿羊就是葉喬貞,她現在好多了,以前身體不好,沒精打采的,溫順沒性格,跟一綿羊似的。你別看她現在有時候鐵嘴銅牙像個坦克炮,其實,整天迷迷糊糊的,最不會照顧自己,還盡替別人瞎操心,你可要好好對她。」
    李炫日點頭,然後抬眼看我,笑得眼睛彎彎的,還是很好看,我卻覺得那裡頭淨是奸詐——小樣,被我知道你底細了吧,你就是一紙老虎,還好,我還不算太錯,懸崖勒馬,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好啦,不耽誤你們吃飯,我還有事先走啦,拜拜。」
    韓莉尚一陣風似的走了。
    我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她以前老罵我傻不啦唧,反應遲鈍,迷迷糊糊走神,招人煩,恨不得讓我回娘胎裡從頭改造。現在說什麼讓李炫日好好對我,這不坑人家嗎?想甩掉我自己逍遙去,沒門!
    韓莉尚走到馬路邊要過去時,突然回頭,衝我伸出兩個指頭做V字狀,笑容落拓。陽光灑在她臉上,明亮而溫暖。刺得我眼睛受不了,一下子濕潤了……
    韓莉尚,你今天沒穿高跟鞋,我怎麼覺得你挺高的?!
    「你叫老綿羊?!」李炫日忍住笑,試探著問我。
    「嗯,啊,是啊。」我胡亂答道。真丟人!韓莉尚啊高元莉,早知如此,就賄賂你們取個好聽點的啊,什麼小白鴿啊,小燕子的,都比老綿羊強多了。
    我倒覺得你有時候迷迷糊糊的像條小狗。李炫日笑,一臉的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啊,你說什麼?!」
    「快吃啊,老綿羊。」李炫日拿起筷子,塞到我手裡。
    我氣噎,狠狠地扒起飯吃。要不是擔心把李炫日嚇著了,我都想把盤子啃下來一口解氣。
    今天的運氣指數太差!
    回頭讓媽幫我燒炷香……
    6
    李炫日把我送到圖書館樓下,騎車去系裡幫老師做項目了。我想著好幾天沒跟李文娜黏一起,就跑到她常去的閱覽室找她,卻不見她影子。沒辦法,我只好找個位子一個人看小說,喝著李炫日帶給我的外賣奶茶,直到圖書館閉館。
    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我們家的陽台一片漆黑。
    還沒到熄燈時間啊,這幫瘋妮子,哪兒去了?
    上樓,我把鑰匙插進鎖孔,沒費勁就打開了。我奇怪,推開門,看見兩個人影站在陽台上。是高元莉和韓莉尚。
    我喊道:「怎麼不開燈,玩什麼啊?秉燭夜談呢?我上個星期剛買的電,那麼快就沒了?」
    噓!韓莉尚過來。一把抓住我把我拖到陽台上,迅速把門關上。
    「你還知道回來啊!重色輕友,整天看起來一副傻不啦唧的溫順模樣,其實就一大尾巴狼,還是色狼。」韓莉尚劈頭蓋臉就罵。
    我想,這下完了,韓莉尚真是生氣了,白天給我留面子,晚上回來整我。雖然,論個頭我比她高,可吵架、打架我就完全不是她對手了。照高元莉的話講,就不是一檔次的。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我懂,無論如何,我要拖到明天搬救兵。
    我說:「韓莉尚,你別生氣啊,你想罵我儘管罵啊,別傷了自個身體。」
    高元莉說:「哎,你才知道啊,老綿羊可壞了。『蔫壞』!別看長著清純的小女人樣子,壞起來排山倒海,頭上長瘡,腳底冒膿。你可不知道,那時侯我們……」
    我趕緊打斷她,「高元莉,我這幾天好像沒得罪你啊。」
    高元莉講的是有段時間我們合夥幹壞事。跑到別人宿舍,她聲東擊西打掩護,我在背後偷人家的蘋果、開水,幫人家鬧鐘定午夜12點的鬧鈴,還將鬧鐘藏到床底下,讓人家找不著;人家洗澡塗了一身香皂時,幫人關水閘,弄得我們一時間臭名昭著。可天地良心,我雖是主犯,高元莉是教唆犯啊!她把我這麼一顆純潔的心靈污染成垃圾筒一個,卻還在人前賣乖!真氣死我啦!等等,高元莉不會是韓莉尚請來的幫兇吧。完了,完了,她們倆要聯手,我還不乖乖等死?!
    「李文娜救我!」我心裡大喊著,拉開陽台門準備逃跑,卻被韓莉尚一把抓住,「你給我回來,幹嗎去?!」
    我戰戰兢兢地轉身,心裡想,這下徹底完了。我往樓下看了看,平時不覺得怎麼樣,這會卻覺得如臨萬丈深淵一樣,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她們倆該不會合夥把我扔下去吧?姐妹們啊,這可是五樓啊。可韓莉尚的手抓得牢牢的,我毫無逃生的餘地,索性心一橫:要殺要剮隨你便,怕死不是共產黨員!雖然,我只是個預備黨員。
    「老綿羊,這幾天你有沒有跟李文娜待在一起啊?我覺得她這幾天怪怪的,小臉都瘦了。」韓莉尚說。
    我愣了一下。
    「對呀,我也覺得不對頭。那天晚上的鬼故事該不會那麼可怕吧?她反應也太大了,好幾天都魂不守舍的。」高元莉的聲音裡有一絲懊悔。
    我看著她倆,是在討論李文娜,一顆心才放進肚子裡。鬼門關轉一圈回來,我容易嗎我?
    想起李文娜,我的心裡也開始有些不安:「我也好幾天沒跟她在一起了,圖書館都沒有她,也不知道去了哪。」
    韓莉尚指指宿舍,「很早就回來睡了,我們都沒敢開燈。」
    高元莉低下頭,「我明天跟她道歉吧,不會要給她看心理醫生吧?」
    我想起那天晚上李文娜的哭聲中壓抑的痛楚,就拍了拍高元莉的肩膀安慰她:「她應該不是被嚇著了吧,至少,不完全是。」
    韓莉尚說:「老綿羊,李文娜太單純幼稚了,不能受太多的刺激。我和高元莉嘴巴太臭,也不會安慰人,李文娜她挺信任你的,你好好跟她談談。」
    我點點頭。
    我把一張卡片放進李文娜書包裡,上面寫:聆聽心事服務,二十四小時免費開放,絕對保密。歡迎打擾。葉喬貞。
    李文娜一直沒有找我。看著她一天天遊魂似的蕩來蕩去,跟誰都不說一句話,小臉一圈一圈地瘦,我心裡難受,就跟有人拿刀砍我一樣難受。心理學裡有個名詞叫「渡人者」,是指陪一個人度過生命中最黑暗日子的人,這個人可以是朋友、親人、情人或心理醫生。李文娜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多麼希望成為你的渡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