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顧念的奇緣 > 第29章 綁架 >

第29章 綁架

M&J的部門聚餐異常熱鬧,潘明面子大,還請了幾個明星過來,明星又帶了明星朋友,一桌坐不下,最後臨時要了一個兩桌的包廂。

如果有八卦媒體在這裡,一定很開心,因為明天的娛樂頭條就不用愁了,什麼「眾明星與M&J公關部私下聚餐,疑誰誰抱上M&J大腿」之類的新聞標題直接出爐。

來的幾個明星雖然沒有趙和鍾圓那種咖位,但都是二線裡的前列,過來陪吃陪喝綽綽有餘,他們也想借此跟M&J的人打好關係,根本不存在擺架子和眼高於頂的問題,一整個晚上下來,賓主盡歡,紅酒都開了好幾瓶。

做這行有個好處,就是雖然不是娛樂圈中人,卻能常常因為工作關係跟圈裡的人近距離接觸,對普通人而言很遙遠的明星大腕,對潘明他們來說,卻是常常能見著的。

呂巖不算今晚最大牌的,但因為經紀人跟潘明有點兒交情,他就順帶過來了。

何麗居然是呂巖的粉絲,不僅讓呂巖簽名合影,還一直找機會跟他聊天,提起呂巖參加的那檔真人秀節目。

「石頭,」何麗叫著粉絲給呂巖起的外號,「我看了安宜當嘉賓的那一期,她說你會拉小提琴,而且拉得很好,是真的嗎?」

呂巖謙虛道:「就是學過兩年,比不上專業的,能拉點簡單的曲子,複雜的就不行了。」

何麗興致勃勃:「那也很厲害了,回頭我要把今晚的合影PO上網,一定很多人羨慕,剛剛我的姿勢沒擺好,能不能再來一張?」

呂巖有求必應,又跟對方合影了兩張。

何麗美滋滋將照片用濾鏡美化了一下,拿給呂巖看:「怎麼樣?」

呂巖笑一笑:「挺好的。」

他見顧念正好跟另一個藝人說完話回來,不由起身想迎上去,又聽見何麗道:「石頭,我聽說你們那檔節目在物色非藝人的嘉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跟你一起參加節目呀?」

呂巖面露為難:「不好意思,這件事不是我能作主的。」

何麗甜甜一笑:「你幫我問問嘛,好不好?」

呂巖原本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多年沉浮混不出頭,上回得罪了程峰之後,原本以為會更慘,誰知道程峰打了雍凜之後不久,就曝出吸毒被抓的新聞,現在自顧尚且不暇,肯定沒空再來找呂巖的麻煩了。

他不知道這件事跟雍家有沒有關係,但自那之後自己好像就轉了運,去參加電視台一檔真人秀節目,當了常駐嘉賓,本來也沒當回事,誰知道天時地利人和,卻一炮而紅。到了呂巖這年紀,已經不能算是小鮮肉了,但長了一副娃娃臉,不顯年紀,很佔優勢,大器晚成,開始煥發事業的第二春,還多了不少像何麗這樣衝著臉去的新粉絲。

聽見何麗的話,呂巖沒再拒絕,點頭笑道:「我回頭幫你問問,不一定能成。」

何麗心滿意足地走開,呂巖終於找到跟顧念說話的機會:「Nina,你最近還好嗎?」

顧念:「還好。」

呂巖歎道:「雍先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世事無常,你們不要太難過。」

顧念:「謝謝。」

呂巖:「不客氣,麻煩你幫我向雍先生問聲好。」

顧念答應一聲,想了想,又道:「我們過陣子可能會訂婚,原本打算請你參加訂婚宴的,但後來出了這件事,就……」

她以為呂巖對她特別,只是因為雍凜的緣故。

那真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誤會,顧念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時好心的「英雄救美」,竟然會讓呂巖對「雍凜」生出好感。

所以她覺得自己應該趁機打消呂巖不該有的念頭,免得這個誤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呂巖忙道:「不要緊,那我先在這裡祝你們百年好合!」

顧念見他表情真誠,不像還耿耿於懷的樣子,也暗暗鬆了口氣:「多謝你的祝福。」

呂巖不好意思地解釋:「其實我邀請你參加節目,並不是因為雍先生。可能一開始,的確是抱著回報他的心思,畢竟以我的身份地位,能做的也不多,但後來,不全是因為他。」

顧念好奇:「那是為什麼?」

呂巖:「因為周惜媛。那天頒獎典禮,我也去了,她的發言讓我很感動,不為別的,就覺得你這人特別仗義,雍先生也是,那天晚上明明不關他的事,他卻還是出手幫忙了,所以我特別感謝你們,也很佩服你們,就是想有個機會,能跟你交個朋友,僅此而已。」

心裡那點綺思,根本不用別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不切實際,對方一直男,又有感情深厚的女朋友,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再這樣下去只會讓對方反感,呂巖痛痛快快醉了一場,事後想通了,也就放下了。

反倒是圈子裡沒秘密,從周惜媛那裡得知顧念幫她做的那些事,呂巖對顧念就挺佩服的,覺得這樣的人跟雍凜才是相配,起了結交的心思,奈何那時候自己咖位不高,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直到真人秀的機會出現,呂巖才想到這麼一個辦法,邀請顧念當嘉賓,既可以回報當初欠下雍凜的人情,又可以提升顧念的專業形象。

顧念歉然:「最近事情比較多,先前答應過你當嘉賓的事,可能要延後了,或者你邀請別人也沒有關係的。」

呂巖忙道:「沒關係,節目組明年還會拍第二季,我永遠給你留一個位置,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好巧不巧,何麗折返回來,這話正好讓她給聽見,新仇加舊狠,她臉色難看得很,呂巖也有點尷尬,對她解釋道:「在這之前我跟Nina見過幾回,已經邀請過她的。」

何麗深吸口氣,壓下怒火,還能露出笑容:「沒關係,先來後到,我明白的,你們聊,我去找寧軒說話。」

寧軒在歌壇上有些知名度,成名比呂巖更早一些,今晚也來了。

換作以往,何麗早就找機會陰顧念一把了,但現在顧念的腰桿子明顯比她硬,在衛瑪爭取總監職位的關鍵時刻,她不敢給顧念找什麼麻煩。之前有衛瑪撐腰,她才能有恃無恐,但現在如果顧念和吳嘉文反擊,衛瑪是絕對不會保她的。

當一個合格的手下,要懂得與上司共同進退,何麗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硬是把這口氣給吞了下去。

偌大一個包間,兩桌人坐下了還空出很多,酒過三巡,大家都起身各自聊開了,熱熱鬧鬧,誰也沒注意到這邊的小插曲。

呂巖覺得對不住顧念:「連累你了,是我說話不小心。」

顧念不在意:「沒關係,我跟她一直有些誤會。」

原來是冤家對頭,呂巖心領神會。

從餐廳出來,外面下起傾盆大雨。

眾人都各自開車來,喝了酒的也有代駕,並不擔心淋雨的問題。

雨勢滂沱,令顧念不由想起了上回跟雍凜交換時遭遇泥石流的情景,感覺不是很好。

她低頭看一下時間,晚上八點四十分,雍凜說過今天要回別墅那邊拿東西,所以可能不會加班太晚。

顧念打了個電話過去。

手機響了兩聲,雍凜接起來,告知自己出來時遇上塞車,就跟小張在外面吃了飯,這會兒車已經快到別墅那邊了。

顧念放心了,囑咐他天晚路滑,讓司機開車小心一點兒。

回到家,洗個澡,敷個面膜,時間慢慢滑向十點,窗外的雨聲不見減弱,顧念抱著毛絨熊坐在沙發上,眼皮卻漸漸沉重,電視屏幕裡的人影一個幻化成兩個,她腦海裡還惦記著沒回來的雍凜和明天的工作,不知不覺睡過去,連面膜都忘了除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顧念被一陣開櫃子的動靜吵醒。

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臥室的大床上,臉上面膜也沒了,她心想可能是雍凜回來了,把自己給抱回臥室睡的,便喊了兩聲:「雍凜?」

沒有人回答。

但客廳的動靜依舊持續。

顧念起身下床,揉著眼睛往外走:「雍凜?親愛的?」

對方果然在,正背對著她,收拾行李。

顧念鬆了口氣,又生疑惑:「這麼晚了,收拾行李做什麼?」

雍凜:「明天出差,早上六點的航班,先收拾。」

他的語氣有點冷冰冰,顧念也沒多想,整個人就往他身上趴,下巴與對方的後頸相觸,不由嚇了一跳:「你身體怎麼這麼冰!」

雍凜:「可能是剛剛淋了雨。」

顧念看了一下時鐘,上面顯示凌晨兩點。

「現在離六點只有四小時了,這趟差事很要緊嗎,能不能交給別人?」

雍凜搖搖頭:「不行,我爸要我跟他一起去,很重要的一個會議。」

顧念感覺有些不對勁,卻一時說不出來。

雍凜拂開她的手,拉著行李箱往外走:「我該出發了。」

顧念連忙拉住他:「現在才兩點,你那麼早過去做什麼?」

雍凜淡淡道:「我爸在機場等我,我該走了。」

他輕易掙開顧念,朝門口走去。

顧念急得滿頭大汗,追上去想要攔住他,對方卻已經離開。

她直接追出去,門外只有空蕩蕩的樓道,和始終停留在一層的電梯。

顧念心跳如擂鼓,腦海中亂紛紛的各種念頭急欲掙脫出來,她急得快要哭了出來,不由大喊:「雍凜!」

伴隨著這一聲,她直接睜開眼睛。

自己依舊在客廳,臉上傳來緊繃感,是面膜太久沒有摘下來的後果,她懷裡也依舊抱著毛絨熊。

是夢?

顧念下意識朝時鐘望去。

凌晨兩點。

雍凜還沒回來。

想到夢中情景,她驚出一身冷汗,低頭胡亂找電話,二話不說撥打了雍凜的電話。

忙音。

顧念接連打了四五遍,全是忙音。

她再也坐不住了,恐慌一股股地從心底往外冒。

從她不小心睡著到現在,中間隔了四個小時的時間,就算雍凜因為下雨不方便,打算在別墅那邊過夜,他也肯定會打電話或發信息過來,讓顧念不要等,不可能半點音訊都沒有。

顧念努力從一團混亂的腦海中理出一條頭緒來,她先撥打了陳嫂的電話。

陳嫂和她的丈夫是花房園丁,劉玉珊出國之後,他們倆就留守在那兒,幫忙照看房子和植物。

電話響了四聲,陳嫂睡意朦朧的聲音在那頭響起:「顧小姐?」

顧念:「陳嫂,雍凜晚上過去了嗎?」

陳嫂:「有啊,小雍先生回來拿東西,但很快就走了。」

顧念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他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說去哪裡?」

陳嫂疑惑:「大概十點前後離開的吧,他沒有說。」

顧念:「那張哥呢,有沒有和他一起?」

她問得如此仔細,陳嫂也察覺出不妥了:「在,他跟著小雍先生一起走的,怎麼了?」

顧念一時半會沒法和她細說:「沒事,雍凜一直沒回來,我很擔心,我去聯繫其他人問問,麻煩你們先在房子周圍找找好嗎?」

陳嫂連聲答應:「好的好的,顧小姐你別急,小雍先生應該沒事的!」

顧念沒顧得上多說,又撥打了司機小張的電話。

果不其然,不是忙音,而是一直無人接聽。

心一點一滴地沉下去,就像沉入了無底黑洞。

顧念整個人都亂了分寸,平時什麼冷靜自持這會兒完全拋諸腦後,她顫抖著手給陳莊打了電話。

陳莊聽完來龍去脈,立刻道:「我去報警,顧小姐,麻煩你先去別墅那邊看看,要不要我過去接你?」

顧念深吸了口氣:「不用,我自己開車過去。」

說完又忍不住問:「你覺得,雍凜應該不會有事吧?」

這句話純粹是廢話,陳莊根本沒在現場,又不是警察,放在平時,顧念根本不會問出這種毫無意義的話,但現在她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

關心則亂。

陳莊了好一會兒,才道:「別擔心。」

掛斷電話,顧念隨便換了身衣服就衝向電梯。

看著電梯裡的數字鍵一跳一跳發生變化,她始終按捺不住內心的焦躁與恐慌,毫無意識地握緊手中鑰匙。

雍凜,你千萬不要有事。

顧念趕到江邊別墅的時候,陳嫂夫婦已經把別墅區周圍都找了一遍,但以他們兩人的腳程,也不可能離開別墅太遠,顧念的加入,三人又在別墅區外圍尋找,直到陳莊帶著警方前來,他們都一無所獲。

警方結合陳嫂夫婦與顧念雙方的口供,排除了雍凜在別墅失蹤的可能性,將失蹤地點和時間確定下來,調來監控錄像一一查看,很快發現雍凜的車輛在昨晚離開別墅之後的路上遭遇了一場車禍。

確切地說,是人為有意製造的車禍。

從別墅區出來到進入市區有一段路程,晚上人少車少,兩旁都是小樹林,小張的車速不算慢,但當前面小樹林橫向開出一輛車擋在他們前面時,小張自然而然減速,這時候後面的車陡然加速追尾,前後夾擊,逼得車子停下來,隨後又有幾人從前後車輛裡躥出,速度極快,手持槍械,挾持兩人下了車。

幾名劫匪隨後將雍凜和小張捆住手腳,分別帶往前後兩輛車,其中一名匪徒又鑽入雍凜的車,三輛車一併開走,往前轉入小路,又開進樹林裡,徹底離開監控範圍。

顧念看著監控錄像,渾身發冷。

這明顯是一起有預謀的劫持案。

陳莊同樣想到了這個問題:「內地不允許持槍,他們的槍械是從哪裡來的?從錄像上來看,他們明顯是知道雍先生會經過那條路,特意守在那裡的?」

雍凜的身份擺在那裡,注定案子的影響小不了,所以打從陳莊報案伊始,警方就高度重視,負責案子的劉警官道:「別著急,我們已經讓人去查犯罪嫌疑人駕駛的車牌號碼了,監控錄像的像素太低,他們又都蒙著臉,很難辨認他們的相貌,但他們手持槍械,之前十有八九是犯過案子的,我們也已經在內聯網上搜尋最近本地和鄰市持槍犯案的嫌疑人了。」

陳莊:「那我們有什麼能做的?」

劉警官:「你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電話暢通,對方大費周章將人帶走,很可能是為了綁架索要贖金。一旦歹徒找到隱蔽的據點躲藏起來,也許就會打電話給你們。從現在起,警方會二十四小時與你們在一起,如果你們接到陌生來電,第一時間交給我來處理。」

見兩人神情緊繃,僵著身體,劉警官又安慰道:「我明白你們現在的心情,我們也希望能夠盡快破案,現在很多嫌疑人的資料基本上都會聯網登記,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有線索的。」

顧念無意識地看了一下手錶,凌晨四點半。

她想起自己做的夢,身體一激靈,急急問道:「能在六點前有消息嗎?」

劉警官哭笑不得,又不好打擊對方,只能含糊道:「這沒法保證的,我的同事已經在查了。」

陳莊忙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還請幫忙封鎖消息,否則媒體要是報道出來,我怕歹徒那邊……」

劉警官會意:「放心吧,這些警方都有既定程序的,沒有破案之前不會驚動媒體,但雍先生要管理公司,如果太長時間沒出現在公司,是不是也不太好?」

陳莊拿起電話:「我馬上去安排。」

劉警官又囑咐了一句:「盡量不要驚動太多人,知道的人越多,走漏消息的風險就越高。」

陳莊點點頭:「我明白的。」

前陣子,雍凜將自己手頭百分之十的股份分別轉售給三個股東,這樣主動讓權的舉動得到了所有股東的歡迎,他成為雍氏董事會的一員。

主席之位由孫珩的父親孫康當選,他以百分之二十二點八的份額成為第一大股東,雍凜依舊是大股東,也擁有表決權,但不參與雍氏的日常事務,除非遇到需要董事會表決的重大事項。

而雍氏,也正式改名為「明華」。

這似乎意味著屬於雍子文的時代漸漸遠去,報章雜誌大肆報道這一事件,並將其稱為「後雍氏時代」,普遍認為雍子文當年沒讓雍凜進入雍氏,是他的重大失策,以致於現在自己突然出事,兒子卻無法繼承雍氏,只能將權柄拱手讓人。

但陳莊很清楚,雍凜的表現並未像外界揣測的那樣糟糕,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假如雍凜願意,他也可以選擇繼續跟其他大股東周旋,大戰三百回合,將董事會主席的位置拿回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那樣一來,無可避免會令雍氏的元氣受到損害,所以最後,他還是選擇了以大局為重的辦法。

只不過現在媒體總喜歡將事情無限誇大,一個失去父親又失去公司主席之位的人,似乎比一個懂得權衡利弊的人更具有八卦性,更值得大肆渲染,所以在許多不明真相的人眼裡,雍凜竟隱隱成了一個悲情人物。

熟悉雍凜的人,包括陳莊在內,都不覺得雍凜的退讓是無能,恰恰相反,他很佩服老闆能夠取大放小的決斷和魄力。

但他也知道,假如今夜的事走漏風聲,那麼肯定會有許多人,樂意將消息放出去,激怒綁匪,令整個雍家徹底陷入泥沼。

陳莊走到一旁去打電話給林琳,交代公司事務,顧念看著手錶怔怔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警官見狀暗暗歎了口氣,受害人家屬這種表現他見得多了,這還算平靜的了,那種哭天搶地悲痛欲絕要死要活的,他們才更頭疼,一邊查案,還得一邊安撫受害人家屬的情緒。

電話響起,劉警官接起來一聽,是局長直接打來的。

雍凜身份非同尋常,案子層層上報,很快就驚動上邊了,領導在那邊指示,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破案,盡可能保證受害者的安全,劉警官連連答應,頓時感覺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顧念坐在那裡,壓根就沒有感覺時光流逝,直到臉上冰涼,她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流了滿臉的淚而不自知。

一張紙巾遞到眼前,顧念抬起頭,是劉警官。

「謝謝。」顧念的嗓子有點啞,急火攻心,她覺得喉嚨裡有點血腥味往上湧。

劉警官:「對方如果想對雍先生不利,當場就下手了,不會連人帶車一起劫走,所以綁票索要贖金的可能性更大。」

這句安慰起不了作用,顧念擦了擦眼淚:「其實我晚上應該跟他去的,最起碼……」

「那現在我們就要多救一個人了。」劉警官接下她的話,心想都說那些富二代的婚姻都是權錢結合,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起碼這兩個人感情就挺真。

顧念想起上回泥石流時兩人交換身體的情景,現在同樣是危急時刻,她卻只能坐在這裡乾等,假如可以選擇再次交換,她會願意代替雍凜被綁匪劫走,將生的機會留給對方嗎?

她是願意的。顧念心想。

很久很久以前,她看古詩上寫兩個人的愛情,字裡行間的生死與共,總覺得美則美矣,就是離自己太過遙遠了。生活在現代都市裡的人,為名為利,奔波勞碌,即便遇見一個滋生愛情,願意結婚生子的人,頂多也就是互相扶持著度過之後的歲歲年年。

但現在,她寧願用自己置身危險,來換取對方的平安,即使天人永隔,即使將來雍凜跟別的女人相愛,她也願意。

顧念從來不是如此無私的一個人,只因遇到了雍凜。

眼淚不知不覺又掉了下來,身邊傳來劉警官的歎息聲,顧念恍然未覺。

然後她就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唸唸?]

顧念猛地抬頭。

來不及收回的眼淚掉落在衣服上,她的表情卻是驚愕的。

劉警官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顧念左右張望,不確定道:「你剛剛有沒有聽見有人說話?」

「有啊!」劉警官指著周圍投入工作的同事,「他們不都在說話嗎?」

顧念:「我剛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你聽見了嗎?」

劉警官一臉「你幻聽了」的表情,委婉道:「顧小姐,要不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

顧念搖搖頭,她等了好一會兒,再也沒聽到那個聲音,不由焦慮起來,要不是以前遇見過比這更離奇的事情,她真要以為自己的確幻聽了。

顧念起身上了二樓,打開雍凜的房間,進裡面的洗手間,將門反鎖之後,定了定神,輕輕道:「雍凜?」

「剛剛是你嗎?」聲音輕顫,抱著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害怕失望,「你要是真的在,就回我一聲,好不好?」

顧念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面露失望。

果然是幻聽吧?

[唸唸,是我,你能聽見嗎?]

一秒鐘從地獄到天堂是什麼感覺?顧念約莫是感覺到了。

眼淚毫無預警地掉下來。

她緊緊攥著手:「我能聽見,你在哪裡?」

[你不需要說話,我也能聽見你的心聲。]

顧念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存在於我的腦海裡?]她在心裡嘗試著問道。

果不其然,雍凜接受到了:[對。]

那麼他們現在……算是共用一具身體?

雍凜果然知道她在想什麼:[這裡是我房間裡的洗手間?我可以借由你的眼睛看見,也許你的猜測是正確的。]

顧念又想哭又想笑:[你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雍凜:[他們本來打算綁架我換取贖金,但半道上改變主意,覺得帶著我們累贅,會容易暴露目標,想把我們殺了,我們覺得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決定搏一把,結果為了幫我躲子彈,小張被推入水庫,我去救小張,也跟著一起被掉下去。]

驚心動魄的一幕讓顧念彷彿置身其中,也跟著驚心動魄:[那你們是不是都掉進水庫了?附近哪裡有水庫?我馬上讓警察去搜尋!]

雍凜:[我不記得了,半途我後腦磕到石塊暈了過去,忽然間就聽見你的聲音,看見你坐在別墅裡,再然後就是現在。]

顧念急著想將自己知道的一切線索告訴警方,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也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她趕緊跑過去開門。

劉警官就站在外頭,帶著一種既興奮又緊張的語氣告訴她:「我們在距離別墅區的十公里外找到雍先生的車,目前尚未發現嫌犯的行蹤,但警方正在擴大搜索範圍,我們也已經得到嫌犯的資料,他們果然都有案底在身,上個月剛與一宗金鋪搶劫案有關,金額高達上千萬,被通緝之後流竄到這裡來,也許是看到這裡的別墅區,就準備選一家下手,原因現在先不管,找到人是當務之急。」

顧念急道:「我至今沒有接到劫匪的電話,他們會不會發現警方觸動之後,就準備撕票?」

她說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劉警官啞然片刻,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們正在加快進度,現在已經通知了各公路關口,監控也一直在追蹤,他們跑不了多遠的。」

顧念咬著唇:「現在外面一直下雨,他們的行蹤也有可能被掩蓋掉,增加搜尋的難度吧?如果撕票的話,會不會選擇一個隱蔽的地點,比如說把人往水庫或湖裡丟?能不能多找找這些地方?」

劉警官奇道:「水庫?你為什麼會想到水庫?」

顧念胡亂應付:「我記得這附近有個水庫或人工湖,要不我也去找找!」

劉警官忙拉住她:「顧小姐,我們警方辦案有自己的手法,現在天黑路滑,你出去了我們還得派人保護你,反倒降低我們的效率,相信我們,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處可疑地點的!」

可顧念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慌亂,按照以往的情況,本來兩人靈魂互換,可現在雍凜在她的身體裡,她卻沒能去雍凜的身體裡,這意味著什麼?

顧念想都不敢想。

「照你剛才的描述,那些人窮凶極惡,我怕再拖下去,雍凜會……」

劉警官歎了口氣,沒有敷衍她:「我們會盡力的。」

與劉警官幾乎同時的,是雍凜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唸唸,生死有命。]

顧念鼻子一酸,死死攥住手心:[雍凜,我不能失去你。]

接下來能做的只有等待。

顧念很沒安全感,不停地在腦海裡跟雍凜說話,哪怕身體已經疲倦得不行,就怕雍凜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然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似天長地久,但實際上也僅僅只過了一個小時多一些。

前方搜尋隊傳來消息,他們在水庫附近找到司機小張,又根據小張提供的線索,在水庫邊上找到了雍凜。

歹徒的行蹤還在繼續搜索,但能夠找到受害人,就已經是莫大的成果了。

除去外傷之外,小張內出血,雍凜則是頭部受了傷,兩人一被找到,立馬就被送往醫院,推進手術室。

顧念和陳莊趕到的時候,手術室外面的燈還亮著。

[雍凜,你試試能回去嗎?]她在心裡道。

沒有人回應她。

[雍凜,你還在嗎?]

顧念心下一沉,抬頭望向手術室緊閉的大門。

對方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