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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憶相思

    望著已經爛掉的畫卷,李道子又拿起了一張紙,隨手一丟,宣紙如蜻蜓點水般落在畫板上,他仰頭連續“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用硯台壓住宣紙,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看似毫無波動的眼神,卻有著一種很強的侵略性,記得李道子在民間給於的排名中屬於第十一位,僅僅比朱媽媽高一點點而已。
    但如今他給我的壓迫絕對不止於此,我覺得如果朱媽媽、金公明是修術之人,那李道子必然是已經領悟大道真諦。
    我點點頭,坦然承認,只見他隨手將酒壺遞了過來,平靜道:“你能看出畫中精意,想必也是天涯淪落之人,我的酒很烈,你可敢喝?”
    他模樣微醺,渾身散發著酒氣,但宛如千年古井的眼神裡,卻看不出有絲毫的醉意。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笑了,好像還真有幾分意味,命中注定孤苦,但凡與我接觸過的女人皆不得善終,不管是苗苗,還是情愫暗生的陳寶蓮,亦或者與我牽扯不斷的朱兒,以及共度生死的若蘭。
    可兜來兜去,到頭來我卻發現身邊沒有一個人。
    一手接過了酒壺,很沉,這與它的大小極其不相符,我忍不住的感慨道:“你說的沒錯,多情自古江南雨,情深酒烈酣入喉,既然愛,就應該如那西風烈酒!”話音剛落,我端起葫蘆一仰入喉,渾身灼熱,頓時驚住了。
    因長期與陰氣打交道,烈酒正在瘋狂驅散體內的陰寒,我感覺到好似萬千螞蟻在骨頭裡向外鑽,導致渾身上下又疼又癢。
    我強忍著沒有出醜,實際卻已經大汗淋漓。
    李道子細細品味我說的話,忽然,他拍著大道:“好!好一個多情自古江南雨,世人皆喜歡恩愛纏綿,但愛,就應該如那西風烈酒,轟轟烈!”
    明明李道子頹唐的神態並無任何敵意,可為何我會這麼難受?
    咬緊牙關,堅持站在他的背後一動不動,手裡的酒壺似乎越來越沉,終於,我握不住了“吧嗒”一聲,葫蘆掉在了地上。
    李道子彎腰撿起之時,我豆大的汗水整辟里啪啦的往下滴,幾乎在很短的時間,腳下周圍就已經被浸濕了一片。
    此時夕陽餘暉,寒山寺上有鳥雀飛過,如畫如卷,美不盡收,而我只能一動不動的站在這兒,身上不停的發汗。
    李道子拿起毛筆,繼續畫著他的心上人,望著畫中美麗的容顏對飲,有時候,他還會在陷入沉思之時露出傻笑,癡情至深,令我都為之震撼。
    疼痛虛弱感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我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動了,隨之而來的強烈虛脫,使我坐在地上,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如同經歷了連番大戰,渾身疲憊不堪,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緩了許久,我問:“有水麼?”
    “有酒。”
    “別了,我還想活命呢。”仰頭靠在台階上,“這酒到底什麼做?”
    “它叫憶相思!”李道子又幹了一口,“那些來追你的人已經走了。”
    “什麼?”
    李道子很淡定,“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五毒教,在你出現之後,我至少感知到十三位五毒教徒,他們費盡心思來找你,為了什麼?”
    “你不知道?”
    我還挺意外,任天青已經許諾重金,並傳達了天下各處,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五毒教要抓我,李道子卻搖搖頭否認,他又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寒山寺,消息較為閉塞。”
    “原來是這樣,我把他兒子殺了,任天青開價幾個億要我的命。”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是啊,價格那麼誘人,連我都自己都想去投降了,對了,您是怎樣幫助我隱瞞的氣息?”
    “青蚨怕烈酒,我只是讓它暫且睡著了。”
    “您的意思,我中了青蚨蠱?”
    我當時就愣住了,青蚨乃是一種奇蟲,傳說青蚨母與子分離後必會仍聚回一處,人用青蚨母子血各塗在錢上,塗母血的錢或塗子血的錢用出後必會飛回,所以有“青蚨還錢”之說。
    因此只要中了青蚨,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掌握母蟲的人也會找到你,但我還是沒想明白,這到底與碧水蟾什麼關係?
    與李道子沒有任何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
    任少巖死之前所施的是青蚨咒,他在下生之前,用青蚨子的血來塗抹全身,又被人落下復仇死咒,至於他們所用的碧水蟾,李道子認為,很有可能是“蛤蟆地仙”施法,將青蚨的靈魂轉嫁在了碧水蟾。
    否則,青蚨只有三季生命,無法過冬,詛咒最多只能持續春夏秋三個季節。
    在詛咒的作用之下,但凡任何人只要殺了任少巖,皆會被青蚨咒附體。
    任天青後來請蛤蟆地仙幫忙,孵化碧水蟾,借助青蚨特殊的能力來搜索,不管我在天涯海角,都難逃被抓住的命運。
    我問:“有沒有辦法除掉體內青蚨?”
    “青蚨咒種在因果,難以清除,唯有灌醉了青蚨此蟲,那些人自然就找不到你了。”
    “喝醉?”我看著他的葫蘆,李道子少說也喝了大半日了,但那個酒葫蘆貌似不曾減少過,難道是法器?
    我求他幫忙,畢竟現在還真不是與五毒教硬拚的時候。
    李道子說:“天涯何處覓知音,我出手相助,除了討厭五毒教,還有感知到了你與畫中的共鳴,只是我的酒仙葫蘆只有一個,不能送給你。”
    我心想,那可壞了,現在我醒酒了,豈不是五毒教又來了?
    對於他這種超然世外的人,自然是言出必行,我若是死乞白賴的繼續求,非但降低身份,還起不到任何效果。
    “那不知可否與李大哥同醉一場?”
    “可以,但我的酒名為憶相思,思的是故人情義,情越濃者酒越濃,無情之人淡如水,不知你可配與我同醉?”
    李道子舉止豪邁,絲毫沒有文人酸腐。
    我回復道:“相思入骨夜微涼,魂牽夢繞自斷腸,縱隔千山和萬水,難捨伊人最難忘。”對於他的質問,我也笑了,“你我二人心中,又何嘗沒有一位難忘的故人啊。”
    “好!說的好!”李道子起身,將他的畫卷收好,“對風飲酒,憶故人,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的確是知音,我李道子願意結交你這個朋友,走,我請你去喝酒!”
    我趕忙趁機道:“那謝謝道兄了!”
    他背起自己的行囊,走在我的前方,清瘦而落寞的背影似乎充滿孤寂,難以想像,曾經的他到底經歷過怎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或者,到底是什麼人,能讓他深陷“情”字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