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蹲下身子查看著屍體，按照梵棽所說的，那群襲擊的人都帶了槍，眼前這個人的致命傷明顯就是被利刃給捅出來的。這一刻我想到了湘西宋家擅長的趕屍之法來，宋家人的身邊，都會有一具擅長使用刀劍的行屍相隨。
    「一定是雙方在林子裡發生了激鬥，對方未必就是宋離她們的對手！」我將手指在屍體褂子上揩了揩，起身加快腳步朝前走去。我恨宋離的背叛，可是我卻並不想她就這麼死在對方的手裡。因為她對於我來說還有用，我要從她手裡奪回扇子，還有劉曉筠的屍體我也要拿回來。
    越往前走，山林裡的屍體就越多。這其中有宋家的人，也有那些前來追殺他們的人。雙方的屍體糾纏在一起，看起來這一戰廝殺得相當慘烈。從屍堆中走過去，屍體逐漸減少。但是慘烈的程度卻逐步增加。地上再難看到一具完整的屍體，它們有的被砍了手，有的被剁了腳，還有的被槍轟碎了頭。
    「嗆！」一聲刀鳴從樹後傳來，我一撤步拔劍格擋。一具失了左臂的屍體手握彎刀，正對著我的頭頂劈砍過來。
    「堂！」我長劍無鋒一側磕碰在他的刀刃上，接著劍身一轉，劍鋒劃過了他的手腕。
    「不要！」一聲輕喊從林中傳來，可是晚了。我的劍鋒已經削斷了那具男屍的腕子，他的手掌和彎刀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宋離，曉筠？！」男屍站住不動，我循聲望去，卻看見渾身是血的宋離正從林中走出。在她身旁，劉曉筠抬手攙扶著她。
    「午陽，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宋離走到我跟前，對我露出一抹慘笑說道。
    「我在等你的解釋！」我手握劍柄，看著她說道。或許感覺到了我的殺氣，劉曉筠嗆一聲拔劍擋在了宋離身前。
    「人都是有貪念的，我也不例外。」宋離將脖子上的那塊玉墜摘下來，拋給了我說道。結果玉墜，我臉色微變，我從玉墜裡感受到了劉曉筠的氣息。那是她靈魂的氣息，但是很微弱。
    「玉可養人，也可養魂。她的魂魄被一日僵損了一些，要想復原，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找不到更好的玉，他日你若找到，可以將她的魂魄移到裡邊滋養。」宋離手捂著腹部對我說。我的眼神挪移過去，卻發現她打腰以下全是鮮血。
    「一個貪念，讓我宋家就此滅門，這一切都是報應。如果當時我拿到扇子，直接交出去，我宋家也不至於有今天。本想著舉族遷徙，他們應該找不到我們的。可是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力量。」宋離靠在樹幹上，緩緩癱坐下去道。
    「扇子呢？」我問她。
    「你來遲一步，已經被他們奪走了！我也沒辦法，我已經對不住你一次。只有交出扇子，替你保全她！不然刀斧之下，全成齏粉！」宋離指了指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的劉曉筠說道。我見她面色愈發蒼白，連忙上前拿住她的脈門。脈象細若游絲，幾近於無。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有種感覺你一定會來。」宋離對我笑了笑，靠在樹幹上說道。我拿出行囊裡的水遞了過去，她接過水喝了幾口，然後就那麼靠著閉上了眼睛。
    「你走之後，我多方打探關於扇子的秘密。」過了片刻，宋離睜開雙眼對我說。我就坐在她的對面，點燃了一支煙緩緩吸了起來。我想聽聽，她到底打探出了什麼秘密。
    「秦王統一六國，後覓長生，其時宮內有方士徐福稱有海外仙山或有長生之藥。始皇帝大喜，命他領三千童男童女，乘坐大船出海尋訪仙山求取長生之法。這一去三年，徐福隻身返回，號稱已覓得仙山，童男童女俱成仙人貢品。又問始皇帝索要金銀珠寶，鐵甲武士數千。曰前去恭迎仙人大駕光臨，為皇帝煉那長生之藥。」宋離輕喘急聲，嚥了口唾沫對我說道。
    「這一去，徐福便再沒有歸來。始皇帝震怒，派遣蒙家鐵甲三萬前去搜捕，卻無功而返。此後歷經千餘載，公元988年二月八日。扶桑僧侶嘉因在汴京覲見宋太宗，獻上扶桑檜扇22把，這其中便有那把九根蔥。」說到這裡，宋離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咳，咳...其時嘉因與宋太宗秉燭夜談。有宮人記載，時至夜半，太宗忽然盡驅左右於數十丈外。隨後緊閉殿門，至次日清晨方才出殿。22把檜扇，太宗獨喜九根蔥，日夜隨身。而扶桑僧侶嘉因，卻在之後不辭而別。」宋離急咳了兩聲，一口血噴出，喘息一陣後接著對我說道。
    「宮人記載，太宗窮其一身，都在研究那把折扇。一直到駕崩之前，還念念不忘要將折扇陪葬。時皇太子趙恆登基為帝，史稱宋真宗。他將宋太宗生前所愛之物盡皆陪葬，唯獨留下了那把扇子。」宋離嘴角湧出一股黑血，伸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急聲道。
    「有，有記載，陛下夜不能寐。常，常歎徐福長生之術，何時朕，朕才能學而習之...午陽，扇子，扇子裡藏著長生的秘密。你，你要把它奪回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信我這一回！」宋離眼角帶淚的看著我說道。
    「他們是誰？」我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問道。
    「湘西楊藺！」宋離艱難的吐出這四個字，然後一口血噴出再無生息。
    「我記下了！」我抬手緩緩撫閉了宋離大睜的雙眼，起身說道。
    「不管怎麼說，你總算替我保全了曉筠。楊藺的頭，我會砍來祭你！」我站在宋離面前，對她微微低頭說道。身後，斷了雙手的男屍走過來，看了看宋離，張張嘴發出一陣啊啊的叫聲。隨後跪倒在宋離身前，用斷肢翻著黃土往宋離身上蓋去。
    「曉筠，我們走！」幫忙把宋離掩埋掉，我起身對站立不動的劉曉筠說道。她抬頭看了看我，雙眸如墨一般的黑。緩緩轉身，跟在我身後，就那麼朝著大山外走去。那具男屍就跪在墳前，我沒有去管它。沒了雙手，相信它也害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