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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判官

    “不可能。”我立刻道,“他們連下輩子也沒了。”
    湯易渾身劇震,猛地推開我,像是打量陌生人一樣的看著我。半晌,用不可置信的口吻道:“你……你不是二弟,你是……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凝視著我,嘴角忽然浮現出笑意,“我不管你是誰,只知道,姓湯的不會看錯人,兄弟,若有來生,咱們得早點認識,這輩子,咱哥倆沒好夠……”
    話音一落,他握住我的手向下一墜,已然是雙目閉合,沒有了氣息。
    “阿彌陀佛……”竇大寶再次盤膝端坐在他面前,誦念起了經文。
    湯飛凡和湯佳寧呆愣片刻,才如大夢初醒,雙雙跪倒嚎啕痛哭。
    湯佳寧忽然一把揪住我,哭道:“你為什麼不答應他?你答應他,他就不會死了!!”
    顯然,湯易最終那番話雖是附耳之言,但他油盡燈枯,已經把握不住聲線,旁邊幾人全都聽見他對我說的話了。
    湯佳寧一邊痛哭,一邊狠狠捶打著我,甚至是直接給了我兩個耳光。最後竟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看著瞎子和湯飛凡將她安置到一旁,我跪在湯易的遺體前,澀聲道:“哥,如果咱倆掉個個兒,你會放過他們嗎……”
    湯易走了,在被竇大寶用佛經超度後,屍體並沒有像慶美子那樣腐敗乾枯。栩栩如生,卻是遍體傷痕纍纍。
    我和瞎子、竇大寶替他整理了衣服。
    將他安放在裡屋的炕上後,我回頭問瞎子:“你不是說,他是百歲之相嗎?”
    我並不是逼問,也不是拿他撒筏子洩憤,只是單純的想說點什麼。
    “相學祖師再世,也難定人的生死。”
    瞎子緩緩搖頭,“說當下吧,你打算怎麼做?”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睜開眼,掃視眾人,“阿穆呢?”
    湯飛凡紅著眼睛說:“燈是他吹滅的。”
    “是我讓他吹的。”一人插口道。
    我和瞎子同時轉臉,見說話的竟是狄福生。
    “你不是啞巴?!”瞎子對於我和狄福生相識的過程並不完全瞭解,一直都認為他是真啞巴。
    狄福生走到我面前,“湯易太狠了,我就是怕他被打死,才讓阿穆去吹滅油燈的。對方以為他是‘自己人’,只有他能做到。但我這個決定做出的太遲了,已經無力回天。”
    我問:“你不裝啞巴了?”
    狄福生搖頭:“從來都不是裝,禍從口出,我一開口,總會有人死。現在注定要血流成河,我就沒有緘口的必要了。阿穆是怎麼回事,你心知肚明。對方當他是原來的阿穆,帶他一起走了。如果他對你夠忠心,我們算是有了個內應。”
    我問:“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
    “有。”狄福生緩緩道:“我碰到你,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安排。老滑頭也是一樣,我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那個人是誰?”
    “劉阿生,他是千門中人,我和老滑頭最初跟你相識,就是他專門給你做的局。我和老滑頭,是在牢裡和他認識的。老滑頭和他關係怎麼樣我不清楚,只知道那時我急於出獄,回去照顧我老婆孩子,是劉阿生聯繫外面,替我找的律師。他很聰明,也是真的很有主意,上訴後不到一個月,我就被放出來了。我,欠他的情。”
    瞎子終於忍不住插口說:“你們設局接近徐禍,目的是要他來這裡?”
    狄福生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本來是這麼想的,因為劉阿生要我們找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只能是陽世惡鬼才能得到。但是利用圓光術所看到的,是真的。無論劉阿生,還是他背後的人,應該都沒想到,你們要找的人,就在他們做局,想要讓徐禍去的地方。”
    我問:“除了你和老滑頭,一夥的還有誰來了?”
    狄福生說:“就我倆。你也見識過老滑頭的本事了,我們倆裡應外合,對付你們這幫人,夠了。至少,劉阿生和他背後的人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出現的意外實在太多了,他們就是再能掐會算,也沒想到這邊接應你們的人是湯易。你和湯易才認識,但那種默契……徹底把老滑頭給弄懵了、把他給鎮住了、把他壓得死死的,十分之一的能耐都使不出來!
    還有,最大的一個意外……我愛人的死,是意料之中,但我沒想到,萍水相逢,你們這幫人竟然會替她料理後事。或許你還以為,我這趟來,是你許諾說你能夠找到七寶陀羅經被,解開我家人的毒咒。你錯了,夫妻本是同命鳥,你們幫忙送她那一程,是發自內心,沒求回報。單此一點,我就一定會兌現諾言——我的命,是你的。”
    瞎子問:“他們要你和老滑頭找的是什麼東西?”
    狄福生搖頭:“老滑頭知道,我不知道。劉阿生,和他背後那人,都很聰明,他們知道我能替他們做什麼,也知道我不肯做什麼。相比起來,他們更看重老滑頭。”
    瞎子沉思片刻,看向我:“劉阿生,千門地八仙之首?他現在好像是趙奇的人。”
    我深吸了口氣:“不說這個了,先想辦法出去。”
    狄福生卻道:“能借一下你的毛筆硃砂嗎?最好還要黃紙。”
    韋大拿忍不住插口說:“那些竹篾都被他們拿走了……你用硃砂黃紙,就能把我們帶出去?”
    狄福生看著我,面沉似水道:“黃紙可有可無,硃砂筆是必須的。我沒有辦法打開出路,但是有能力,先讓徐禍順一口氣。只有他的氣順了,才能帶我們出去。”
    我拿出他所需的東西,將黃紙攤開在樹墩上。
    狄福生用毛筆蘸了硃砂,緩慢卻有力的寫下兩個字——張旭。
    他繼而又寫下了岑芳的名字,抬眼間,卻是眉頭緊鎖。
    “除了這兩個人,其餘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湯飛凡忽然道:“我懂那幫人的語言,他們互相喊的時候,我記住了兩個人的名字。”
    他將那兩個名字說出,狄福生依次書寫出來。
    狄福生提起筆鋒,垂眼默然片刻,猛然間再次落筆,在其中一個人名上勾了一筆。
    說也奇怪,那本是真切落實在紙上的名字,被他這一勾,竟然瞬間消失了!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耳邊卻是傳來一聲驚呼,只聽附身潘穎的狄金蓮道:
    “落筆勾魂……他是陽世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