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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四方鎮

    湯易這趟開的車,性能雖然算是越野中的頂級,可行在崎嶇的雪道上,最高時速也不敢超過五十邁。
    這一路開下來,直挨到臨近一點,才到達四方鎮。
    聽湯易說到了,我不禁疑惑起來,問他:“湯哥,這周邊類似規模的鎮子多不多?”
    湯易說:“多啥啊,也就再往北四十多里路,有個鴰舌頭鎮子,那也比四方鎮小點有限。其餘最大的村子,多說也就有那麼二三十戶人家。有些大路不通的,乾脆就是一溜七八棟屋子。”
    我更犯起了嘀咕,客棧總歸是得開在人常來往的熱鬧地方,才有經營收入。
    按照竇大寶的形容,我畫的圖紙上,那得是個小有規模的地方。可眼下的四方鎮,比想像當中要小得多。下最後一個坡前,我們在車上,一眼可就差不多把整個鎮的概貌都看完了。
    周邊四十里再沒有比四方鎮大的聚居地…那他娘的竇大寶通過圓光術看到的地方究竟是哪兒?
    真要是位置比四方鎮還要偏遠,那開客棧還有什麼意義?
    竇大寶這會兒總算想起來問,我是怎麼知道四方鎮這麼個地方的。
    當著湯易和狄福生的面,我不好多說,只能說是以前和瞎子閒聊的時候,聽他提起過。
    竇大寶唉聲歎氣的說:“唉,潘潘這傢伙,真是不讓人省心。我本來還想著,她是又去咱上回去的廢礦坑了。這還跨著省呢……她這也太馬虎了吧。”
    我沒再說話,心裡也是琢磨不透。要不是聽靜海說,我和竇大寶都不知道有四方鎮這麼個地方。潘穎滿打滿算也就跟著我們幾個來過兩次東北,還都是去的黑龍江,她怎麼就跑到這兒來了呢?
    那天在王欣鳳家的天台上,她通過望鄉石鏡,究竟看到了什麼……
    來的時候一直下大雪,湯易是真累得不輕。他為人實在,直接對我說:
    “弟,今兒是不早了,要我說,咱還得抽出時間掃聽道,今兒也未必趕得及去太遠的地方。要不然,咱就先住店歇了吧,那也算有個臨時據點,能好好喘口氣。”
    “行,聽您的。”我看著前頭說:“就沿著正路開吧,有店咱就住。”
    四方鎮說是鎮,總共也就兩縱兩橫四條街。
    我怕費事,見剛好路邊一家鋪子裡有個人撩簾子往這邊張望,就放下窗戶喊著問他:
    “大哥,咱這兒有旅館不?”
    那人往外一探身,扯著喉嚨問:“你們頭回來?幾個人兒啊?住俺家啊?!”
    湯易拉了我一把,對著那人喊:“不啦!我給韋大拿捎作料的!”
    “哎媽,那這兄弟是拿俺窮開心呢?”那人笑著說了一句,忽然躥出來,從旁邊抄起一把鐵掀,鏟了一掀雪就衝了過來,作勢要往車裡揚。
    見我嚇得慌忙往後縮,那人更是哈哈大笑,把鐵掀一撂,“喲嘿,還真是外地來的啊!兄弟,看把你嚇得,俺逗你玩兒呢!要是抽煙喝酒,可照顧照顧俺的買賣哈!”
    車晃過去半天,我還憋著樂呢。
    湯易一錘我胳膊,笑道:“你就是再見過世面,頭回到這疙也得懵頭。這幫傻老爺們兒,個個都他娘的是窮開心!哈哈……”
    “嘿嘿,閒的吧。我先前還真奇怪,他們咋不往外搬呢。現在總算看出來了,搬出去錢是有了,也他娘的沒開玩笑的心境了。還是在家待得自在!”
    湯易說:“可不嘛。我雖然這邊來的少,可別的差不離的地方沒少去。這邊人差不多都這樣,看著蔫兒壞,可個個都沒壞心眼兒。要不他王希真早前咋能跟我認識,能在咱這邊一待就是小半年呢。除了東口子老黑熊家的骨頭,就這邊的人吊他的口兒了!”
    一說一笑,就到了鎮子另一頭。
    湯易朝街尾尖一棟兩層樓的門面抬了抬下巴,“上回來這兒都有年頭了,當時我也沒在這鎮上耽擱。這回不是辦正事嘛,來之前我都問好了,這兒就這麼一家正八經的旅館!”
    下了車,幫著季雅雲和潘穎卸了行李,再看這旅館的門臉,我終是忍不住回頭和竇大寶對視。
    竇大寶仍是一副沒著沒落的樣子,我只能是暗暗咬牙。
    眼巴前的門臉也就和二三線城市小街上的普通私人商舖差不多,說是旅館,就只在正門邊上掛了個白底紅字的燈箱,寫著‘砂鍋、麵條、炒菜’,最下沿寫了個‘住宿’。
    比起鎮上其它做買賣的門臉,這家算是最款式、最正式的了。可比起按照竇大寶形容所畫的圖紙,比起九葉客棧……能是一個檔次嗎?
    方圓四十里地,最大的四方鎮、最大的旅館尚且如此‘寒酸’,那又哪來懸掛門頭掛匾的九葉客棧?
    大拿是北方慣用的一個詞,本意是指當地、或者某方面獨具權威和能耐的人。傳至今日,在東北還多了另一個意思,就是以嘴上能說、大包大攬、干實事就錯漏百出聞名於當地的某個‘翹楚’。
    要按我老家話說,就是:羊屎蛋子插雞毛,飛天能豆子!
    還有個不怎麼恰當的比方,就是給皇帝侍`寢的太監
    ——對有些事說起來知道的比誰都清楚,真要實施起來,不光短‘傢伙’,還抓瞎。
    湯易說,他已經事先打聽好,這旅館的老闆綽號叫韋大拿。在鎮上總算是個‘體面人’。關鍵韋大拿和那些趕貨跑車的關係都不錯,除了一張嘴不怎麼靠譜,旁的都還算實在。
    旅館門面一樓就是個飯鋪,剛一進去,都沒看見有人。
    後來湯易大聲喊了一嗓子:“相好的呢?!”
    跟著就從櫃檯後頭探出一個腦袋:“咋呼啥?這兒呢!”
    這是個看年紀約莫四十來歲的婦女,齊肩的頭髮燙的跟花卷兒一樣,模樣倒還算周正,就是胖了點兒。
    湯易幾步走到跟前,“你是韋家大嫂子吧!我姓湯!前頭沒來過,咱算是頭回見面兒。是老黑熊和大鼻子叔讓我來您這兒的。”
    韋家嫂子剛才多半是偎在櫃檯後的碳爐子沖盹呢,聞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那還說啥啊,幾個人,住幾天啊?對了,作料帶來沒?”
    湯易朗聲一笑:“帶來了!老黑爺還專門親手小灶,給你和你當家的醬了一鍋骨頭,讓我捎過來呢。”
    我先前以為湯易說‘捎作料’就是順口一說,沒想到他真還就拿出兩樣東西給了韋家嫂子。一樣是一個蛇皮袋,一樣是個塑料泡沫箱子。
    可能是因為先前沒能適應這邊的干冷,這一路我都沒聞出什麼味兒。等韋家嫂子打開蛇皮袋外層,割開泡沫箱子外沿的透明膠,一吸溜鼻子才聞出一股子大料的香味,和醬肉骨頭的味道。
    泡沫箱子蓋一揭開,本來還有點魂不守舍的竇大寶立馬就瞪圓了眼睛,“我去,這香味兒可是和咱昨個晚上吃的醬骨頭沒法比,這香氣兒……”
    話說一半,門口傳來撩簾子的聲音。緊跟著就聽一個爽朗的聲音大聲道:
    “老闆娘……誒,雅雲!你們怎麼也來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