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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換命

    老古說到這裡,接下來就有些含糊。
    就說,他那時候才知道,這個世界原來真的有非同尋常的存在。
    而他本人,則是被黃家挽救回一條命!
    癩痢頭在旁憋了許久,這時終於忍不住低聲說:
    “老爺子,據我所知,狐、黃、白、柳、灰……特別是黃家,是不會輕易對人施恩惠的。照說的,與其說是它們救了的命,倒不如說是……是它們在和換命啊!”
    老古只“嗯”了一聲,含糊道:“想到了,但是又如何?不管怎樣,那些黃狼子,當初的確是救了我的命!就算是換命,我不得還啊?”
    癩痢頭還想再說,被我攔了下來。
    東北七十二路野仙、五路邪仙的傳說,我聽的不比任何人少。
    之所以野、邪,那自然是和印象中的仙家不一樣的。
    沒有所謂的普度眾生、大公無私,有的,就只是因果還報。
    至於黃皮子換命,我更是聽說過一件最為邪乎的事。
    一戶人家的孕婦難產,主家病急亂投醫,走投無路,竟求到了當地最為邪性的黃村。
    名為黃村,實則是一片亂墳崗子荒樹林。
    主家男人披星戴月來到黃村外,奉五宗大供,敬三擔酒水。三拜九叩數次,村中踱出一黃袍老者,點指詢問:“爾所求何事?”
    男主當即拜伏在地:“吾只求妻兒平安!”
    黃袍老者道:“命數天定,妻兒平安,置其它性命於何地?”
    男主痛哭流涕,說願一命抵一命,求安康之福、闔家之樂!不予長久,只求當下!
    在我看來,那男主的懇求是合乎情理的。
    他提出這樣的懇請,的確自私。但人非聖賢,誰能無私?
    而且,他這麼說,還是相當明智的。
    要知道無論人或動物,都是有感情的。他妻兒若是死在產床`上,若是重情`人家,死的,可就不單是一對母子了。
    黃袍老者見男主再三懇求,也是蹙眉,最後說:
    “我許一世安平,但等魂歸幽冥,爾後福蔭,皆歸我黃家,肯是不肯?”
    男主心急智荒,當時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允諾哀求。
    黃袍老者凝眉再三,終是頷首三下,隨轉身入林。
    男主回歸家裡,妻子已虛弱不堪。
    僅剩餘息間,產房中不知從何處躥進來一隻禿毛大黃皮子。
    那黃皮子一進來,先是作人立朝著產婆拱手連鞠躬三下,跟著躍到桌上,嘬唇對著油燈吹氣。
    這老黃皮子只吹了三口氣,原本昏暗的燈火,突然拔得一尺有餘,火光凜然,竟將屋子裡照的如同白晝!
    明燈下,本已暈死過去的孕婦,陡然大叫掙扎起來。
    同一時刻,老黃皮子也在燈台下翻滾不休,同樣發出陣陣哀嘶。
    那聲音,竟和產婦哀鳴有七分相似!
    男主在外聽得分明,卻並不驚慌。而是急奔廚屋,從燃著的爐子上,舀出一大盆滾`燙的開水,跑進產房,瞪目看著桌上的老黃皮子腹水破裂,股間拱出一團血肉,隨即將整盆開水澆在了老黃皮子身上!
    鼓燈生產的老黃皮子,和肚裡的幼崽被燙的當場斃命。
    與此同時,隨著一聲啼哭,主家孕婦誕下麟兒!
    妻兒平安,這家人自是喜不自勝。
    可等到孩子剛滿百天,替他家接生的產婆突然莫名其妙上吊死了。
    這產婆死的極慘。
    說是上吊,其實就是吊死在圈養羊羔的欄杆上。
    那上頭不知怎麼,多了個繩套,產婆的腦袋就套在裡頭,雙腿平直斜向一旁,胸腹、肚臍…以及後身的衣服上,竟有數十隻大小不一的死黃皮子緊咬著她的衣服!
    當天夜裡,男主置辦完酒宴,回到後廂,就見才剛滿百天的孩子,就直立在床`上,背著兩隻小手,衝著自己笑:
    “咯咯咯……人在做,天在看,善惡我不管,欠債總要還。XX,可還記得,黃村口一面之緣嗎?”
    男主猛一哆嗦,細看時,這圍著肚兜的孩子,骨子裡竟透著黃袍老者的模樣!
    這時,那孩子又冷森森開口道:
    “是要以命數換活命!卻食言而肥,不只不償,還害我兒孫的性命!不給,我親自來拿!天公地道!”
    這孩子雖然才足百天,但立在床`上,背負雙手,不光口齒清晰,眉宇間更是怒意凜然。
    男主本來還想上前,一見這架勢,哪還管旁的,跳起身轉頭就想往外跑。
    可他萬萬沒想到,身後不知何時,竟從房樑上垂下一條草繩的繩套。
    他只一回頭,腦袋就伸`進了繩套裡。
    那繩套就像是活的,一套住他脖頸,立刻就冉冉上升。
    男主大驚失色,卻見房門外不知何時竟聚集了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黃狼子!
    這些黃狼子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也不發出動靜,就只挨個的躥進來,飛身而起,咬住他身上的一個部`位,怎麼都不肯撒嘴!
    ……
    等到第二天早上,男主被人發現的時候,著實是吊死在了內室房樑上。
    舌`頭卷在嘴外頭,渾身上下千瘡百孔,然而,卻是雙腿平直的斜向一側,上半截在房上掛著,下半截斜拖在地上!
    任何人看來,這樣的高度,都不足以把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吊死。
    但對著正門的床`上,那百日‘壽星’團在母親懷裡睡得正酣。
    而床內裡的幕帳上,赫然有著幾行滴血字跡
    ——當初黃村求命,吾家認重情;天道公平不假,爾聽婁婆擺弄;源是私,終是私;吾黃家再是草芥,數命得一公道,足矣!
    當時所有人都嚇壞了,不得已,請來了‘問事’。
    結果,那問事的,上門來察看一番,臨走時只說了兩句大白話:
    “當初給接生的婁產婆不地道,為了錢,想投機取巧,糊弄‘外道’。”
    “這家人不良善,得了好處,還不知足;若感恩,便把施予化淡薄;然,私心故私心……好好一段緣,鬧到閻君殿;該罷了,都罷了;黃家,這還是留了手了。”
    ……
    我實在是記不得這個故事是誰對我說的了,但還是能懂得其中想要傳達的含義的。
    神鬼莫多說,關乎到‘仙家’,就更別提了。
    我捏了捏下巴,再看看一旁盯著白晶,若有所思的老古,小聲對癩痢頭說:
    “三句啊!三句!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