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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啞巴搶包

    從律師樓出來,直到上了車,我的眉頭都沒有舒展開。
    呂珍剛剛很直接的向我宣佈,既然當時我沒有接受遺產,那麼老房就都是屬於她的。
    雖然房子已經出手,但只是辦了手續,房屋本身還沒有正式交接,也就是說,此刻房屋,包括房子裡的一切物品,還是歸她所有。
    這在我心裡早已認可,但聽她鄭重其事的說出來,心裡還是相當不舒服。
    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女人這麼貪心呢?
    孫祿把著方向盤,猶疑著問我:
    “呂珍剛掛牌賣房,杜漢鐘的婆娘就接手了,你說,他們會不會也知道,老屋裡有你爺留給你的東西?”
    我仔細想了想,說有這個可能。
    眼看一輛奶白色的‘甲殼蟲’從地庫裡開出來,孫祿邊發車邊咧嘴說:
    “可別告訴我,這娘們兒是因為財政危機才惦記你爺的遺物。開這麼騷情的車,呵,她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我讓他別廢話,趕緊跟上去。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任何意義了,不管因為什麼,呂珍擺明是財迷了心竅,要不然也不會接受‘十三年前就見過我’這樣的荒誕事,甚至連緣由都不問。
    跟著呂珍的車一路開到城西,我臉色越來越陰沉。
    說是‘徐家老屋’,但我從有記憶起,就住在董家莊,可是連老屋在哪兒都不知道。
    董家莊就在這個城市的西南角,距離現在的位置,最多不超過二十里地,相隔這麼近,我卻是直到徐榮華去世,才在停屍房裡見到他的樣子。
    這對我們這對父子來說,算不算是諷刺?
    呂珍把車停在一個胡同口,招手示意我們跟她走。
    我和孫祿下了車,剛要跟著走,忽然聽到一陣小孩兒的喧囂聲。
    順著聲音一看,就見不遠處,幾個毛孩子正各自拿著煙花炮筒做的‘槍炮’,對著一個男人咋呼。
    那男人滿臉鬍子和鳥窩似的頭髮連在一起,看不出年紀,人又高又瘦,套著一件骯髒不堪的破棉襖,敞著懷,看上去就是個乞丐。
    一個小孩兒在火柴皮上擦著一個擦炮,甩手扔到那人腳底下。
    擦炮炸響,幾個小孩兒跟著比劃著大叫:
    “跪下!”
    “繳槍不殺!”
    “給我們磕頭!”
    ……
    那男人被炮聲嚇得一蹦,跟著像是遲疑了一下,居然真走到一邊,在一塊石頭上跪了下來,攏著兩手衝著小孩兒們低了低頭,算是磕頭了。
    我和孫祿都看出來了,這人應該是精神有問題,也就是人常說的傻子。
    類似這些小孩兒幹的事,我和孫祿小時候不是沒幹過,當下對視一眼,都沒當回事。
    可接下來,孩子堆裡傳來一聲叫喊:“射擊!”
    下一秒鐘,其他得到命令的小孩兒,都各自點起大大小小的炮仗,朝著傻子扔了過去。
    傻子被炮聲嚇得上躥下跳,極是狼狽,但卻只從喉嚨裡發出“呃呃”的聲音。
    敢情他還是個啞巴。
    “這些倒霉孩子,過分了哈!”孫祿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揮著手把那幫搗蛋鬼轟開。
    有兩個年齡稍大,‘不識時務’的,還學著電視裡‘二狗子兵’的模樣,用‘槍’指著孫祿頑抗。
    孫屠子一瞪眼,倆人差點當場嚇哭,屁滾尿流的跑了。
    我調侃孫祿說:“你這是越活越倒退了,跟他們起勁,你倒是穩贏不輸。”
    說著我從兜裡摸出一點零錢,沖傻啞巴招了招手,把錢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走進胡同,我回頭看了一眼,傻啞巴正站在我放錢的地方往這邊看。
    孫祿瞄了前頭的呂珍一眼,語帶雙關的說:
    “知道錢有用,還沒傻到家。”
    呂珍帶著我們一路走到胡同底,邊掏鑰匙邊說,這就是徐榮華留下的老房子。
    看著正對胡同口,上了鎖的大門,我咬著嘴皮子沒吭聲。
    要說起來,我出生以後,曾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但肯定沒有對這裡的任何記憶。
    呂珍找出鑰匙,剛要開門,我忽然感覺身後一緊,跟著胳膊就是一扥。
    我猛地回過頭,就見一個瘦高的身影,正抓著我的背包拼了命的往外面跑。
    “哎呀我,這傻啞巴居然搶包!”
    孫祿回過神,拔腳就追。
    我雖然覺得奇怪,但包被搶了,當然也跟著追了上去。
    兩人追著傻啞巴一路跑出胡同,一路七拐八拐,跑到一條小河邊。
    看著啞巴連躥帶蹦的從冰凍的河面上跑到對岸,孫祿鼻子都氣歪了:“媽的,這孫子要去參加奧運,就沒劉XIANG什麼事兒了!”
    追過河,已經算是出了城,攆著傻啞巴來到一小片樹林邊上,眼見他鑽進了一間半窩棚似的破屋子,兩人才雙雙鬆了口氣。
    “我看你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還往哪兒跑!”
    孫屠子擼胳膊挽袖子的衝了過去。
    他在門口咋呼了句什麼,我沒怎麼聽清楚,等走到跟前,看到裡頭的情形,不由就是一愣。
    這屋子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什麼人蓋的,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塌掉的半邊用一塊帶窟窿的紅藍條塑料布擋著,勉強算是個窩。
    我的包就扔在一進屋的地上,搶我包的那個傻啞巴,這會兒卻正背對著門口,低著頭跪在角落裡。
    孫祿把包撿起來遞給我,兩人對視一眼,彼此眼中儘是狐疑。
    就算啞巴的腦子有問題,不是也該先打開搶來的包,看看裡頭有沒有中用的東西嗎?
    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看他的樣子,像是在跪拜什麼,但角落裡十分昏暗,隔著啞巴,根本看不到那裡有什麼。
    “哎,你幹嘛呢?”孫祿衝著啞巴的背影喊了一聲。
    見啞巴沒反應,我想說既然包拿回來了,那就走吧。可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不想和一個傻啞巴置氣,可他的舉動也實在太古怪了。以至於完全勾起了我的好奇,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看看背包的拉鏈並沒有拉開,將包背到肩上,看了孫祿一眼,向那個角落走去。
    剛邁出兩步,那跪在地上的啞巴,突然把頭轉了過來,呲著牙,衝我和孫祿“嘿嘿嘿”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