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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詭畫

    餐廳裡原本一片靜默,所以水筆折斷髮出的清脆聲響,聽起來是那麼的突兀。
    以至於聽在老郝耳朵裡,似乎是聽到了一聲炸雷,他身子猛一哆嗦,急著把頭轉了回來。
    我又指了指胖子,再一次和老郝對視:“這死胖子讓我問你,你在這棟樓裡待了十三年,為什麼?怎麼?你除了造墓,還負責替人守墓啊?”
    “不是!”老郝像是受壓抑,情緒混亂恐慌到了極點,終於再也忍不住,放開捂著傷口的手,大聲道:“我守在這裡,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我的孩子,我捨不得我的孩子!”
    “你孩子是誰?杜太太?郝向柔?”
    “不是……”老郝忽然定住拚命搖著的頭,看向我的眼神快速閃動了兩下,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要強迫自己定下心神。
    不等他做出反應,我猛然將手裡的本子拿起來正對著他:“郝向柔不是你侄女,這個才是你的孩子對不對?!”
    “啊……”
    一旁的桑嵐明顯是看到了我畫的畫,猛然發出一聲尖叫,抱著小柱子一下蹲在了地上。
    老郝的瞳孔先是猛一收縮,跟著驟然放大,盯著我手裡的本子,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他驀地轉向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向我喊道:“你到底是誰?!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她就要解脫了……你別害她啊!”
    “她解脫個屁!”
    我終於證實了猜想,狠狠的將本子摔在桌上。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整個餐廳裡,就只有包括我在內,四個人不同程度的喘氣聲。
    史胖子原本喝得通紅的臉,這會兒也變得有些發白,盯著桌上的本子看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抬手指向老郝,急著對我說:“先幫他止血!不然他就真沒命了!”
    “止個屁的血!”我兀自有些激動,“我是想弄死他,可他運氣好,脖子裡剛好長了個靜脈血管瘤!”
    胖子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偏著頭看了看老郝的脖子,又看向我,“我,你他媽這是愣嚇唬他呢?”
    看著他錯愕的模樣,再看看已經軟癱的老郝,我深吸了口氣,終於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本來真想弄這老東西的,可我臨時改變主意,想賭一把。現在看來,我賭贏了。”我沖史胖子點點頭,起身過去把桑嵐扶了起來。
    桑嵐起身,向桌上斜了一眼,立刻就又偏過了頭,帶著哭音說:“你畫的那是什麼啊,太嚇人了……”
    胖子也再次看了看桌上的本子,抬眼道:“這是四樓,419的那個女孩兒屍體?是那盞天燈?”
    我點頭,用食指點著本子說:“一共三幅畫,第一幅,是抖三斤,也就是那盞‘天燈’活著的時候,調皮搗蛋,把白菜捲著的麻雷子扔進了野豬嘴裡……第二幅,是抖三斤被野豬報復,頂死以後,咬掉了她一隻手。第三幅……”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實上不用我說,桑嵐和胖子也都看出,第三幅畫的是什麼了。
    那正是我們在419房間看到的情形。
    “不是說要畫壁畫嗎?怎麼畫了這三幅圖?”史胖子臉色仍未恢復,這主要是我所畫的三幅圖,雖然簡略潦草,卻十分的傳神。任何人看到這三幅圖,都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血腥恐怖的場面。
    我沒回答胖子,事實是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和桑嵐解釋。
    我本來就對老郝的存在充滿懷疑,他說他在這廢樓裡待了十三年。
    即便他是修造墳墓的人,在完成了工程後,又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這麼久?
    我不知道之前他是怎麼假冒胖子的聲音,將我和桑嵐引回二樓的,但他藉機毀了壁畫,明顯是想隱藏和維護某些事物。
    我原本的確是想把那幅被銷毀的壁畫重新畫出來,但或許我太心急了。剛開始畫圖的時候,我就忽然想起,之前林彤在電話裡教給我的催眠術。忽然異想天開,是不是能通過催眠,讓老郝說出他在正常情況下絕不肯吐露的話呢?
    畢竟在我而言,林彤所說的催眠術,說白了就是一種對注意力的極端分散,然後突然之間集中在一個點上,就像是朝著一頭渾身披掛著厚皮的野獸身上胡亂擊打,最後趁其不備,在對方軟肋上重重來一下子,這樣不管是出於主觀還是本能,對方至少會因為疼,發出點響動!
    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一點正常情況下,絕難發覺的細節。
    那就是,我突然覺得,老郝的模樣,竟和我所見過的某個人,有些相似。
    不久前在419見到的恐怖情景,留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以至於我在思路都沒有跟上的情況下,先一步改變主意,沒有再去回想二樓拐角的壁畫,而是鬼使神差的,把419的天燈……也就是熊孩子抖三斤的經歷畫了出來……
    “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桑嵐終於緩過來些,聲音發抖的向我問道。
    “救瞎子!”
    我咬了咬牙,收起本子和斷了的水筆,逕直走到老郝身前,“你不是郝向柔的二叔,你也不姓郝。你應該姓鈄,你是抖三斤的父親!”
    老郝本來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爛泥般的歪在椅子裡,此刻忽然像是詐屍似的,猛地扭臉看向我:“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
    “我叫徐禍,是法醫,也是陰倌。”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吐了口氣,“你說你待在這裡十幾年,是因為你捨不得你女兒。我相信你是為了維護她,才會引我們入局的。可你聽到我們三個之間的對話了,你應該已經想到了,你女兒抖三斤現在的處境,和你原本想像的不一樣吧!”
    老郝發紅的眼睛緩緩轉動了兩下,扶了扶眼鏡,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看了我一會兒,嘴唇又顫動了一陣,“他……他們說,只要我幫他們造這個墳,他們……他們就有辦法讓三斤,讓我的孩子活過來,不……是不再讓她受苦……為什麼你們說的不一樣?我應該相信誰?三斤……我的孩子……她現在到底在哪兒?她怎麼樣了?”
    抖三斤的事,我不過是才聽孫祿他爹說過,對於天燈,桑嵐也是一知半解……
    我打定主意,不管旁的,先得把這老郝……不,應該是老鈄穩住,借助他找到我想找的東西。但還沒等我編好措辭,突然間,就見面前的老郝,身子猛地一挺……
    不等我反應,他眼睛裡就流下了兩行血淚,跟著兩隻眼珠同時快速的鼓出眼眶,竟然從眼眶裡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