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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班車

  難不成車上還有別『人』?

  我一下子警醒起來。

  「你跟誰說話呢?」我試著向波波頭問。

  波波頭奇怪的看著我說:「跟老大娘說話呢啊!」

  她忽然又咧嘴一笑,「帥哥師傅,你人真不錯。不怕老實說,在你之前,我都問了好幾個你的同行了,那些傢伙一聽說我要去小李海,一個個都裝聽不見。」

  看到她有些俏皮的笑臉,我又忍不住大大翻了個白眼。

  心說徐禍啊徐禍,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你本身就是個陰倌,真要有什麼東西上了車,你還能看不見?

  這小妞就是見那中年人睡著了,拿你尋開心呢!

  見波波頭還在嬉皮笑臉,我忍不住說:「就你那麼砍價,誰受得了?我也就是順道回平古,所以才拉你一段。你真以為就你會計算,開出租的不用吃飯啊?這一腳油門下去,都是錢啊。」

  「我就說吧!」波波頭猛然一拍巴掌,指著我說:「我就說吧,你要麼是新入行的,要麼是給人替班,要麼就是平古那邊過來的。」

  我被她一驚一乍弄的有點發懵,想想看,我還真算是『新入行的』。

  「你怎麼看出來我是新入行的啊?」我好奇的問。

  波波頭眼珠轉了轉,張了張嘴,卻突然搖搖頭,「沒事兒,沒事兒,那都是我瞎猜的。」

  我更加奇怪,本來想追問她是怎麼回事,卻聽到後座傳來一陣鼾聲。

  得了,我也別跟一小逗逼逗樂了,咱現在是出租司機,得干一行愛一行,雖然是拼車,也盡量別影響其他乘客。

  「那警示牌是什麼時候立的啊?」波波頭忽然探頭看著前邊問。

  「沒看到護欄壞了嗎?應該是前不久出車禍了。」我淡淡的說。

  她說的立警示牌的位置,正是兩次出車禍的位置,下頭就是中巴車翻進去的河溝子。

  我現在更加不認可趙奇的計劃了,這半個晚上耗下來,哪有什麼特殊情況啊?

  倒是拉了個逗逼,還有一個不愛洗澡的摳腳大叔。

  過了車禍地點沒多遠,就到了小李海附近。

  波波頭忽然喊停車。

  見周圍黑漆漆一片,只有遠處的村路還亮著幾盞燈火,我舔了舔嘴皮子,說:「這兒太黑了,不安全,你帶路,我把你送到村裡去。」

  波波頭身子忽地往後一仰,瞪大眼睛盯著我。

  我冷不丁被嚇一跳:「怎麼了?」

  「帥哥!你人實在太好了!我都想不顧一切的以身相許了!」波波頭突然又用那種斜眼四十五度的方位看著我,有點含糊的說:「說好二十就二十,我可不加錢啊。」

  「我……」

  我差點沒吐血。

  怎麼就拉了這麼個逗逼呢?

  好歹把這位姐們兒送到村口,她兩隻手在兜裡摸索了兩下,忽然嘿嘿一笑,從褲袋裡摸出一小沓鈔票,抽出一張二十的遞給我。

  我接過來,隨手塞進排擋桿邊的格子裡,「村裡沒燈,用手機照一下,小心點啊。」

  波波頭點點頭,忽然轉臉看向我,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帥哥,你是在市里拉活多,還是在平古時間長?」

  「你想說什麼?」我問。

  她撓撓頭:「你要是常在市裡跑的話,明天晚上能不能還送我回來?」

  我有些猶豫,可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再想想接下來幾天多半還得接著開這夜班車,也就點了點頭,「可以。」

  「那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

  「你趕緊回家吧。」我再次翻了個白眼。

  「OK,拜拜!」波波頭朝我扮了個鬼臉,下了車,朝著村裡走去。

  一邊晃晃悠悠,還一邊怪裡怪氣的唱著:

  「一身的穿戴,不必名牌,自然的瀟灑,才真有氣派!

  頭髮隨風舞,才真精彩一舉手一投足,都帶風采呀,這才是帥!

  逍遙的主流派,你是今天新一代,漫不經心最愉快,二話不說最爽快。

  笑罵由人不表態,處處獨往又獨來,天天開心天天笑,世上有誰比你,看得開?

  實在是太棒,自然的帥!不裝不作狀,不趁熱鬧不胡來!

  你是新一代的開山怪,帥哥呀……你呀你是真的真的帥!」

  我聽出她唱的是某個爆笑電影裡的插曲,忍不住笑罵了一聲『二貨』,掛上倒擋就想倒車。

  突然,一隻手猛然從後邊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草!」

  我差點沒被嚇得從椅子裡彈起來。驚嚇之餘,車也被憋的熄了火。

  我拉起手剎,回過頭,就見那個邋遢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一隻髒兮兮的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而且還瞪圓著眼睛,表情驚恐的看著我。

  「你幹什麼?」我是真有點火了。

  我不是什麼外貌協會,更不會以貌取人,但我絕不願意被陌生人突然拍肩膀,而且是個男人……還是個很髒的男人……還這麼突如其來……

  中年男人似乎也被我的反應嚇得不輕,小心的問:「師傅,這是哪兒?你怎麼開到這兒來了?」

  我緩過神來,用力抹了把臉,有些沒好氣的說:「你也知道是拼車啊?!人家先上車的,我肯定得先把人家送到地方啊。你也看見了,那就是個小姑娘,天這麼晚了……」

  我話還沒說完,中年人的臉色就變了。

  「兄弟!你說什麼呢?從剛才我就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什麼拼車?這車上一直不就只有咱倆人嗎?你……你剛才默默叨叨的,和誰說話呢?」

  我往後扭著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實在無法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

  看著他驚惶的神色,我本能的警覺起來,眼皮一掃,看了看他一直懷抱的黑皮包:「你是什麼人?包裡裝的是什麼?」

  見中年人愣著沒反應,我乾脆把證件拿了出來:「我是警察!你是不是帶了違禁品?!」

  中年人又愣了一下,藉著車裡的燈光,把眼睛湊到證件前仔細看了看,轉眼看著我問:「你是警察?」

  我勉強點了點頭。

  中年人撓了撓頭,像是想說什麼,可是眼珠忽然一斜,緊跟著就定住了,「那……那是什麼?」

  我緊盯著他,快速的探過手打開手套箱,摸出一把扳手,「你別亂動。」

  我一邊說,一邊低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一眼,我整個人就是猛的一僵。

  目光所及,是排擋桿旁的一個格子。

  我記得,我剛才從波波頭手裡接過二十塊車費,隨手就塞進了這個格子裡。

  而此刻,那格子裡根本沒有什麼鈔票。而是只有一捧燒紙過後留下的灰白色的紙灰。那中間似乎還透著絲絲未燒盡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