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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逆水而上

  想到先前那些漂浮在水裡的死屍,我心裡也是一寒。

  單是死屍還沒什麼,可靜海說過,那些並不是普通的『死漂』,而是每一具屍體裡都寄生著那種赤紅色的毒蛇。也就是守護陵墓的守靈獸。

  毒蛇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方式蟄伏在死漂子體內,一旦感應到活人生氣,就會破殼而出,將闖入墓穴的人咬死。

  想到那個在橋頭『站崗』的死屍,我心裡越發感覺恐懼。

  那可是在最上面,離下面還有很大一段落差呢……古人馴養的守靈獸,可不是一般的邪異。

  如果不是有靜海跟著,我們幾個恐怕已經交代在上面了。

  「放心吧,我能保你們進來,就能讓你們周全的出去,不過還是要看你們夠不夠膽子了。」靜海摳著手指甲眼皮也不抬的說。

  桑嵐忽然說:「你們能出去,我怎麼辦?」

  聽她又變成『雙聲道』,我不由得一愣。

  老鼠和蛇是天敵,來的時候就是因為老鼠婆藏身在桑嵐體內,所以儘管靜海作了防備,也還是引得死漂浮現。

  現在要從水下出去……那桑嵐……

  我想了想,走到桑嵐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問:

  「前輩,你幫我們有什麼目的嗎?」

  『桑嵐』沉默了片刻,才用蒼老嘶啞的聲音說:

  「有,但你放心,我沒有想過要害她。我一生供奉灰家大仙,死都死了,絕沒有貪戀塵世的妄想。」

  「既然這樣,你先從她身體裡出來,我有辦法帶你出去。」

  「你有辦法?」

  『桑嵐』狐疑的看著我,「你想哄我老婆子?想把我留在這裡不管?」

  「你都是仙兒了,為什麼不從死門走?幹嘛非要賴在她身上?你又不會死。」孫祿忍不住說。

  「死門是給死人、死鬼走的,你也說我是仙兒了,我怎麼走死門?」

  『桑嵐』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皺了皺眉,說:「前輩,要是你真沒別的目的,那就相信我。我發誓,如果背信棄義把你留在這裡,我徐禍就留在這裡陪你!」

  桑嵐抬起眼皮,目光流轉的盯著我。

  我和她對視了一陣,開始發覺不對勁,這眼神……

  「你能說話算話才好,要不然……」

  角落裡忽然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跟著是『嘿嘿』兩聲冷笑。

  轉眼一看,就見一個身形佝僂,身高最多一米,看不清樣貌的身影像老鼠一樣縮在那裡。

  我對著現身的老鼠婆用力點了點頭:「我不會亂髮誓的,說的出,我就一定帶你出去!」

  ……

  「都準備好了嗎?」靜海朝洞內看了看,回過頭搓著手問。

  我深吸了口氣:「準備好了。」

  「那你先下吧。」靜海眼睛一翻:「放心,該做的我都做了,雖然不能盡善盡美,但只要淹不死你們,就都不會死。」

  「好。」我點點頭。

  「我跟你一起。」

  桑嵐追上我,聲音控制不住的發顫:「你……你先下,我跟著。」

  我在她身上掃了一眼,湊到她臉前小聲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的是什麼嗎?」

  不等她回答,我就把聲音壓的更低:「你今天怎麼沒穿裙子呢?」

  不等她暴走,我就朝瞎子和孫祿揚了揚下巴,順著洞口爬了進去。

  下去沒大會兒,我就忍不住苦笑。

  有初中物理常識的人都知道,把杯子直上直下倒扣在水盆裡,杯子不會進水。

  這個洞大致就是這麼個原理。

  雖然還有一定的角度能夠勉強攀附,但洞壁被水氣常年熏染,潮濕的滑不留手,不用盡全力就會掉下去。

  不明狀況,我可不敢就這麼順著滑下去。

  結果就是……

  就算上邊的美女穿的是裙子,甚至沒有『打底』,我也抽不出心思觀摩美景。

  撐著向下爬了約十幾米,桑嵐問我:「快到了嗎?還有多遠。」

  聽聲音,她也是花了吃奶的力氣。

  「馬上到了,我撐著,你踩住我的肩膀,先歇一會兒。」

  「不用了。」

  「別任性!」我找到一個凹槽,用力踩住,「按距離估算,就算是直上直下,從這裡到平台最少有將近三十米。你不喘勻氣,怎麼從水裡爬上去?」

  桑嵐沒再說什麼,試探著一隻腳踩住我的肩膀,呼呼的喘著氣。

  我氣剛喘勻了些,她忽然問:「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

  我不由得一呆。

  過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口氣,緩緩的說:

  「準備好了就繼續,妹妹,咱回。」

  「唉……」

  上面同時傳來好幾聲歎息。

  ……

  我打著手電往下照了照,抬起頭說:「到了,真有懸梯。」

  「老和尚,你這次靠不靠譜?」孫祿問。

  靜海哼了一聲:「降頭是下在你們每個人身上的,你們可能會死,不過不是被毒蛇咬死,而是淹死!」

  老和尚到底年紀大了,爬了這一陣子,氣也喘不勻實。

  我又歇了一會兒,說:「屠子,瞎子,照顧好老人家。」

  說完,屏住一口氣放開手腳滑進了水裡。

  剛摸索著抓到鐵鏈,隱約就見一個身影從洞裡滑了出來。

  我急忙伸手拉住桑嵐,將她拽到身邊,扯出事先綁在腰裡的繩子,將她捆在背後,沿著懸梯向上爬去。

  往上爬的同時,藉著防水電筒的電光,就見四周圍數不清的死漂子直立在水中,瞪著眼睛緩緩的朝著這邊漂浮過來。

  就在我竭力向上爬的時候,忽然間,就感覺兩排牙齒咬住了我的肩膀。

  偏過頭,正和桑嵐近在耳畔的幽怨目光對了個正著……

  「呼……」

  爬出水面,爬上石台,我顧不得解開桑嵐,癱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緊跟著,瞎子也爬了上來。

  最後上來的是孫屠子,靜海和桑嵐的情形一樣,也被他用繩子綁在了背上。

  孫祿喘了好一會兒,才解開繩子,嘟囔著說老丫看起來挺柴,背著卻死沉死沉的。

  眾人又歇了一陣,我和靜海同時爬起來。

  「走吧,夜長夢多。」靜海抹了把臉說道。

  孫祿看了看吊橋,又朝先前進入的石門看了看,問道:

  「這裡邊不還有一條往上的路嘛,要不要上去看看,興許裡邊有金銀財寶呢?」

  「哪那麼多廢話!」瞎子推了他一把,「那上邊葬的是那個妃子。她和另外一些陪葬的奴婢兵丁,當年不是被地下河衝進蛟鱗河的,應該是被老三那夥人丟到河裡的。這些人挖墳掘墓是為了集煞造勢,你猜,要是有金銀,他們會留給你嗎?」

  瞎子瞥了靜海一眼,似笑非笑的說:

  「咱這位老佛爺的鼻子可比你尖,真要有『寶貝』,他早進去了。」

  在地下河中重又浮出水面的死漂子的『注視』下,一行人沿著吊橋一路向上。

  到了上面,發現先前站著死在吊橋橋頭的死屍竟已經化成了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瞎子說:「這回這裡的氣勢是真耗盡了,再沒誰能在這兒作妖了。」

  我點點頭,拔出腰裡的槍,拆散了丟出吊橋。

  值得慶幸的是,或許是以為邪鬼領兵入墓,我們必死無疑,逃出來的老三並沒有堵死出口。

  原路出去,外邊下著大雨,天色半昏不暗。

  反正幾人都渾身濕透,也就不管不顧,直接深一腳淺一腳的出了山。

  回到蛟鱗河村,天光大亮,雨也停了。

  到了段乘風家,一進屋,除了桑嵐被家人拉著問這問那,我們幾個都各自癱進了椅子裡。

  等緩過勁來,換了衣服,我看了看那個女人,低聲問竇大寶她出沒出狀況。

  竇大寶搖頭,說他按照我的叮囑,一直盯著董亞茹,晚上都守在她房門口,沒發現她有什麼特別舉動。

  董亞茹還是董亞茹……

  中午吃飯,段乘風又喝得有些熏熏然,問我們一天一宿沒回來,去了哪兒。

  見瞎子也有點犯迷瞪的勉強應付他,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走到一旁,從包裡拿出藏魂棺,默念法訣,放出了下水前被我攝入的老鼠婆。

  「這件事總算是了結了……」

  就在我放出老鼠婆的同時,斜靠在炕角的桑嵐突然再次發出了蒼老嘶啞的聲音。

  「她還沒走?」季雅雲一驚,撲過去就想拿趕仙鞭。

  我攔住她說:「不用了,我還有些事要問這位前輩。」

  我轉向『桑嵐』問:

  「前輩,你幫我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這是我心裡最大的疑問之一。

  老鼠婆是身故的悲王,生前常年供奉灰家仙,不可能察覺不到蛟龍附鳳局裡有著什麼樣的守靈獸。

  明知道危險,還要附在桑嵐身上下去,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桑嵐』嘿嘿一笑,搖了搖頭:「你還在以為,老婆子幫你們是為了貪圖這小丫頭的身子?別瞎想了,趕仙鞭一響,我老婆子敢不走嗎?」

  她盤起腿,就近端起一個酒杯,嘬著嘴喝了一口,辣的嘖嘖嘖直吸氣。

  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說:「我之所以要跟你們進去,並不是單純的要幫你們。而是因為我如果不進去,就永遠得不到解脫啊。」

  她忽然咧嘴一笑,在我看來,她雖然還是桑嵐本來的樣子,但笑起來卻活像是一隻大耗子,樣子說不出的詭異。

  「你們應該都已經猜到了,當初打造那邪局的人並沒有死在墓裡。」

  『桑嵐』轉動眼珠,目光最後落在我身上,壓低了聲音說:

  「打造蛟龍附鳳局的人、你們口中的方士,其實是我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