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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又至蛟鱗河

  見一盒稀飯和一盒鹹菜蘿蔔乾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我臉上,瞎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抬腳在掐著我的男人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滾你麻痺!」

  「唉,你這不是找事兒嘛。」靜海翻著白眼說道。

  男人被瞎子踹的愣了愣,突然捂著肚子,一下出溜在地上,打著滾的像殺豬一樣叫了起來:「殺人啦……」

  很快,周圍就圍滿了起早的人。

  又過了不久,明春飯館的老闆娘也趕了過來,只朝著還在滿地撒潑的男人看了一眼,就和他一樣,捂著心口躺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整整一天,我、瞎子和靜海都待在當地所屬的公安局裡。

  我可算是知道,周大龍為什麼說我要破財了。

  雖然我出示了工作證,雖然當地法醫機構驗證,楚婆婆是自然死亡。可那兩口子還是撒潑打滾的纏著我不放,說到底就是兩個字——要錢。

  後來一個比我年紀大點的法醫私下告訴我,楚婆婆在當地還是比較有名氣的,專門替人問米招魂。

  但楚婆婆有兩條規矩,就是想找她問事,必須得先去門前街的明春飯館吃飯,得先給錢,然後拿著兒子或者兒媳婦寫的單子才能找她問事。

  另外一條規矩就是,一個晚上,她只幫一個人看事。

  這個法醫對我說:「這兩口子就是倆餓皮虱子,眼裡只有錢。早些年還算能按照老太太的規矩來辦。這幾年越來越財迷,只要給夠錢,不管去幾個,錢到手就寫單子,簡直就是把老太太當成賺錢的機器了。」

  他歎了口氣,「我雖然不大相信問米這回事,可楚婆婆都是白天開店,晚上問事,那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能經得起折騰?我說兄弟,你也是法醫,你也信問米這回事?不是我說,你這就是倒霉催的,剛好趕上老太太油盡燈枯。就是法律不認同,你也得多少賠這兩口子幾個錢。」

  想到我昨晚經歷的、見到的一切,我沒有猶豫的說:「那就賠。」

  「賠唄。」靜海細眼轉動,看向剛從一間屋子出來的男女,半陰不陽的說:「為富不仁還富不過三代呢,呵呵,兩個憑祖蔭混日子的白眼狼,有錢都未必有福氣花啊。」

  最後經過警察的調解和瞎子討價還價,我掏了一萬塊錢了賬。

  就這兩口子還不肯罷休,一直說瞎子打人,後續要是落下什麼病,還得再找我們。

  離開公安局的時候,經過那對夫妻面前,靜海停下腳步,笑瞇瞇的對著兩人說了我們所住賓館的名稱地址,然後笑著說:

  「這下,你們總不會擔心我們跑了吧?記住,要是覺得身子骨不妥帖,就來找我們啊。」

  出了公安局,瞎子忍不住問靜海:「你給他們下降頭了?」

  「降頭?」靜海仰天打了個哈哈,「用不著!自個兒家的孩子得自個兒管,那老婆子雖然只懂些皮毛的蠱術,可她走的時候還是留下不少『好東西』。那些東西我看不上眼,來之前,就都放在那小兩口身上養咯。」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同時打了個哆嗦,都想不出他說的『好東西』是什麼。

  上了車,我給竇大寶打電話,他和王希真已經把季雅雲一行人接到了賓館。

  不過竇大寶告訴我,他接到人的時候,徐秋萍已經又『變回』了董亞茹。

  我一陣頭大,就說回去再說。

  車開到半路,瞎子的手機響了。

  他也是折騰了一夜,沒什麼精神,隨手把電話接通,點了免提,丟在駕駛台上。

  電話是段佳音打來的,一接通就問:「你現在在哪兒?」

  瞎子疲憊的說:「剛忙活完,在回賓館的路上,我明天一早過去。」

  「你們上次在那列火車上的人現在都在一塊兒嗎?」段佳音有些急切的問。

  瞎子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已經接到賓館了,孫祿沒來。」

  「趕緊讓他過來,要不然你們這趟要有大`麻煩了。」

  我和瞎子相對一愣,瞎子問她是怎麼回事。

  段佳音卻顯得很急躁,只讓他趕緊通知孫祿趕過來,然後一起去蛟鱗河。

  瞎子掛電話的時候,我已經拿出手機,撥出了孫屠子的號碼。

  在接到季雅雲第一個電話的時候,我就有種感覺,那個『徐秋萍』的來歷似乎很不簡單。後來越想越覺得,段四毛讓他們趕著來東北找我,似乎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

  現在,段四毛的表現明顯有些反常。

  她越是這樣,我覺得心裡不踏實。

  反正局裡平常也沒什麼事,不如就讓孫屠子來一趟。

  畢竟上一次的東北之行,是他最後和我一起經歷了那段最詭秘的經歷……

  回到賓館,見到季雅雲一行,那女人果然又變成了董亞茹本人。問她什麼都是懵懵懂懂的回答不上來。

  我只好問季雅雲他們,『有人要殺她』是怎麼回事?

  桑嵐和她父親糾結著說:是那個叫徐秋萍的女人自己說的,說她如果再不離開,一定會出事,到時還會連累其他人。

  我聽得直皺眉,這叫什麼事兒啊?

  季雅雲卻說,她相信徐秋萍說的話,說自己這幾天心裡也總不安生,只要一出門,就感覺像是有人在盯著自己。

  她還想說什麼,被我不耐煩的打斷了。

  現在基本上已經能證明,『借屍還魂』的根本不是什麼徐秋萍。

  這個不速之客究竟是什麼人?她在搞什麼鬼……

  我說先不管旁的,我去找靜海來,看能不能先解了半鬼降。

  哪知道靜海進了屋,只看了一眼就說:她的降頭我解不了。

  瞎子和竇大寶當場就要翻臉。

  「你他媽的耍我們?不是說好只要我們幫你下礦井找寶貝,你就幫她解降嗎?」瞎子說著就想動手。

  靜海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頭上被他敲出的包,又指了指竇大寶,回過頭對我說:

  「就算是看在小佛爺的面上,能幫我也會幫她。可她現在的情況很特別,我真的無能為力。」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只能是頹喪的點了點頭。

  靜海有可能因為沒能得到懸魂索記恨我和瞎子,但他莫名的巴結竇大寶也是真的。

  老和尚無利不起早,他能這麼說,估計是真沒法子了。

  靜海忽然對我說:「你費了那麼大力氣幫那老婆子,她應該不會騙你。她不是說,只要去了蛟鱗河,借屍還魂的事就會水落石出嗎?」

  我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放心吧,我和你們一起去,萬一她出了狀況,也好有個應對。」靜海和尚朝著竇大寶露出個近乎諂媚的笑容,轉身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當晚我和竇大寶一起去機場接了孫祿。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除了王希真有事,先乘飛機回去,其餘人包括靜海在內,分乘兩輛車直奔蛟鱗河。

  下了車,我第一時間看向董亞茹。

  她也正用我已經習以為常的眼神看著我,並沒有什麼異樣。

  瞎子站在村頭往遠處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拔腿就往村裡跑。

  「他跟段四毛才不見幾天啊,有這麼想得慌嗎?」孫祿摸著下巴說。

  「他怕是沒那個閒心咯!」靜海朝著瞎子剛才看的方向看了一陣,回過身,面色竟少有的凝重,「這村子要出大事了!」

  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緊,忙招呼其他人往村裡走。

  進了段乘風家的院門,就見瞎子和段佳音正在堂屋門口說著什麼,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怎麼了?」我走過去問。

  瞎子看了段佳音一眼,低聲說:「今天早上起來,她什麼都算不到了。」

  「怎麼會這樣?」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

  「算得出來才怪,她自己都要大禍臨頭了!」靜海提著嗓子說道。

  瞎子看了看他,居然沒有還嘴。

  「佳音,誰來了?」屋裡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爸,是劉炳和徐禍他們!」段佳音忙進了屋。

  「劉炳?徐什麼?他們都是誰啊?」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都有些愣怔。

  進了屋,就又是雙雙一愣。

  隔著門,就見裡屋的炕上盤腿坐著一個人,正一手拿著煙桿,一手端著酒杯,對著炕桌上的兩盤菜自斟自飲呢。

  「喲,老丈人,您今兒這麼好興致,一個人喝呢?」瞎子勉強抬高聲音說了一句,快步走了進去。

  炕上的人是段乘風,比起上次,他外表又蒼老了許多,但人卻顯得挺有精神。

  「這些都是你的朋友?」段乘風朝外看了一眼,扭臉問段佳音。

  不等他回答,就大聲說:「這妮子,有客人來咋不早說啊。這都飯點了,也沒準備。快快,快招呼客人坐,我這就上廚房燉菜去。」

  說著,就要下地。

  段佳音忙把他摁住,說菜早燉好了,在鍋裡,讓他別動,她會招呼我們在外屋吃。

  段乘風一聽就瞪眼了,說這大冷天的,哪能讓客人在外屋喝穿堂風,讓我們都進去,上炕吃喝。

  「大冷天?」孫屠子撓了撓頭,小聲說:「這老爺子是不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等段佳音出來,我忙問她是怎麼回事。

  竟和孫祿想的一樣,自從上次回來,段乘風的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

  瞎子離開後,忽然有一天,段乘風起床後精神竟好了許多。

  可同時段佳音也發現,他的腦子糊塗了。

  除了認得段佳音,旁人大多認不得。

  而且,據段乘風自己說,自從某一年插隊到蛟鱗河,他就在這裡安家落了戶,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曾離開過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