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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井

  看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護工衝進病房,孫屠子回過頭來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我還是高估自己了,太特麼嚇人了。」

  我也是心砰砰直跳,直到下了樓,腿肚子還有點哆嗦。

  上了車,孫祿問我去哪兒了。

  我看看時間,還是決定去找一趟顧羊倌。

  上次來,顧羊倌就讓我再來找他,說是有話要對我說,過後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時間一長竟給忘了。

  他現在出院了,還讓臧志強帶話給我,看來是真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啊。

  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老何『回來』了,顧羊倌也主動找我了……

  這些以前神神秘秘的老傢伙,都開金口了。

  可我怎麼就覺得,我非但沒有從迷局中解脫出來的跡象,反而是越陷越深了呢……

  憑著記憶來到臨縣顧羊倌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孫祿上前敲門,剛拍了兩下,院門就打開了一道縫。

  孫祿看了我一眼,探頭進去:「有人嗎?」

  喊了幾聲,沒聽見回應,孫祿回過頭,「好像沒人,屋裡都沒開燈。」

  我想了想,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子和上次來變化不大,只是一側的盆景有些長瘋了,應該是長時間沒有修剪過。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所有屋子都沒亮燈,而且每個屋都關著門。

  孫祿說:「本家該不會是吃完飯出去遛彎了吧,要不然也不能沒鎖大門。」

  我點點頭,「來都來了,那就等會兒。」

  剛說完,就聽天上炸起個悶雷,緊跟著辟里啪啦下起雨來。

  兩人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一邊的房簷下避雨。

  這場雨像是憋了一天似的,一下下來就跟瓢潑一樣,頃刻間院子裡來不及流淌的積水就匯聚成了小河一般。

  好在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就變得淅淅瀝瀝起來。

  又等了一會兒,孫屠子有點毛躁起來,說看天色,等會兒還得下大雨,要是去遛彎,也該趁這會兒回來了,這是指不定幹嘛去了啊。

  我看了看表,遲疑了一下說咱回去吧。

  我對顧羊倌談不上有惡感,但也絕無好感。如果不是他當初不負責任的一番話,我也不會變成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他或許真有話要對我說,可我不認為那和我有多大關係,也就犯不著在這裡耗費時間。

  兩人剛要往外走,孫祿忽然「咦」了一聲,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孫祿回過頭左右看了看,問我:

  「你聽沒聽見人聲?」

  「沒有啊。」

  我剛才心裡想著直接去老何那裡問問徐潔的情況,並沒有留意到有什麼聲響。

  孫祿說那可能是他聽錯了。

  這時天上忽然又打了個雷,眼看又要下雨,兩人急著就往外跑。

  可這次沒跑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救命……放我出去……」

  我猛一頓,扭臉看向孫祿。

  他也停下了腳步,也是一臉疑惑,顯然同樣聽到了叫救命的聲音。

  「有人叫救命!」孫祿說。

  「是,我也聽見了,好像是個小孩兒。」

  我聽出那的確是個孩子的呼救聲,不過聲音有些發悶,像是被什麼阻隔,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屋裡不會有小孩兒吧?」孫祿嘴裡說著,已經開始透過窗戶挨個房間查看起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再次聽到那聲音,我不由得渾身猛一激靈,下意識的看向院子的一角。

  孫祿也走了回來,和我看著同樣的方位,用不確定的口氣說:

  「聲音好像是從那口井裡傳出來的,井底下該不會有小孩兒吧?」

  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忙不迭邁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上次來顧羊倌家,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院裡的盆景和角落的井。

  那是一口很是古樸的老井,六角形的石井台上長滿了綠油油的苔蘚,似乎在記載著時光的流逝。

  然而,我對這口井記憶深刻,並不是因為它古老,而是因為井口上面壓著一塊磨盤大的青石。

  來到井邊,看清楚狀況,我和孫祿面面相覷,都有點發懵。

  大青石要比井口大出一圈,壓在上面,把井堵的嚴絲合縫。

  看痕跡,這井應該被封堵了有些年頭了,也沒有新近開啟過的痕跡,井下面怎麼會有小孩兒的聲音呢?

  再說了,就算真有人在井裡,井口被大青石堵著,聲音也傳不出來啊。

  就在我和孫屠子對著發愣的時候,那個小孩兒的聲音竟又傳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這回孫屠子被嚇得明顯一哆嗦,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真是從下面傳來的!靠,這是人還是孫猴啊?」

  我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咕嘟」嚥了口唾沫,「想知道是什麼,把石頭搬開不就行了。」

  不是我好奇心重,而是此情此景太過匪夷所思。

  聽聲音,井裡分明就有人,可如果說堵著井口的大石常年沒有挪開過,人又是怎麼進去的呢?

  我和孫祿都是說幹就幹的脾氣,當下就雙雙背過身,半蹲下身子,用後背頂著大青石一起咬牙使勁。

  我一邊用力,一邊心裡犯嘀咕。

  這石頭起碼有千八百斤,絕不是輕易能挪動的,何況據我所知,顧羊倌家只有他和徒弟小雷相依為命。

  我和孫屠子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勉強能移動大青石,單憑那一老一少是決計沒辦法將石頭挪開或者封堵的。

  「一二三,用勁……一二三……」

  兩人憋得臉紅脖子粗,青石終於被頂的偏移,露出巴掌大的井口縫隙。

  趁孫祿大喘氣的工夫,我拿出手機,打亮電筒往裡照。

  還沒看清井底下的情形,眉心已經擰成了疙瘩。

  縫隙中透出的塵封氣息實在太濃重了,如果近期曾開啟過,是絕對不會有這麼濃烈的味道的。

  關鍵是,就井下這種空氣質量,正常人待不了十分鐘,就得被活活悶死嗆死。

  光束順著縫隙照進去,卻仍然看不清深處的情形。

  「誰在裡面?」

  我試著朝下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我抬起頭看向孫祿,彼此的眼中都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我聽得清清楚楚,我一嗓子喊出去,聲音竟像是有實質一般,逕直沉了下去,連一丁點的回音都沒有。

  孫祿勉強嚥了口唾沫,壓著嗓子說了一句:

  「這井沒有底!」

  「鬼扯,你還真以為有無底洞啊?」

  我收起手機,揉了揉鼻子,一咬牙說:「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不差力氣,乾脆把石頭徹底弄開,看看下面到底什麼情況。」

  孫祿的好奇心也早就壓不住了,當下兩個人再次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大青石從井台上推了下去。

  我是傷病初癒,這一番折騰,滿頭滿臉都是虛汗,站在原地粗喘著氣,身子直打晃。

  孫祿比我強點兒,大口喘著氣,掏出手機探頭往井裡看去。

  他本來是想打亮閃光燈的,可手指戳在屏幕上,低著頭對著井口,人卻像是猛然僵住似的不動了。

  「怎麼回事?」我感覺不對勁,連忙湊到井台邊。

  低頭往下一看,頓時也呆住了。

  「禍禍,你看見沒?」孫祿的聲音像是用銼刀銼過一樣,生澀的不行,「那團光是什麼東西?」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卻是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這時井口完全露出來,我和孫屠子都還沒打著電筒,可井下深處,卻透著一團色彩繽紛的光華。

  那光團有許多種顏色,看上去很是炫目迷離,有點像是被揉成一團的彩虹,又像是七綵燈光匯聚成的光影。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光團看上去離我們並不遙遠,可明明光華四射,我卻怎麼都看不清除光團以外井下的情形。

  「真是邪了門兒了!」

  孫祿邊說邊划動手機屏幕,打亮了電筒。

  白色的光束照進井裡,光團卻驟然消失了。

  然而井壁似乎能夠吸收光線,亮白的光束僅僅只能照到距離井口兩米多的位置,再往下就是一團霧濛濛的,怎麼都看不到底。

  「咦,我……」

  孫祿剛想說什麼,突然間,他的手一哆嗦,手機脫手掉了下去。

  我急忙伸手去抄,但左手還是不如右手靈便,只是掌沿碰到了手機,卻沒能抓住。

  被我手掌掃偏的手機撞在井壁上,發出「啪」的一聲,還是掉了下去。

  我沒有可惜手機,只是瞪大眼睛往井裡看。

  隨著手機的墜落,閃光燈逐段照亮了井下的情形。

  乖乖,這井怎麼這麼深啊?

  就在我看的後背發緊的時候,忽然,墜落的亮光竟照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不等我看清那身影的大概模樣,就聽「噗」的一聲,手機似乎掉進了水裡。

  或許是地下水脈早已經改道,古井已經臨近乾涸,下面雖然有水,但卻明顯很淺。

  以至於孫屠子的手機雖然掉進了水裡,閃光燈卻仍然透過水面勉強照出了井底的情形。

  藉著模糊曲折的光亮,我就看到,剛才的那個身影,居然是一個小孩兒!

  那小孩兒貌似光著屁股,就那麼低著頭站在那裡,腦袋不時的偏動一下,似乎對於水下的光亮十分的好奇。

  這時,耳畔傳來孫屠子磕磕巴巴的聲音。

  我並沒有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因為就在他開口的一瞬間,井裡的小孩兒突然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