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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碰不到的鬼

  「那個被關著的小女孩兒,還有棺材李的話是什麼意思?」瞎子岔開話題問。

  我想了想,說女孩兒可能真的看到了什麼。

  她第一次開口說『他來了』,就是在那個時候,才憑空多了個劉瞎子出來的。

  女孩兒顯然是瘋了,像她這種靈智缺失的人,的確是有可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事物的。

  瞎子說:棺材李應該是有些能耐的,他用紙人送葬,多半是棺材裡的那具死屍也出了狀況,所以才用這種法子安撫亡魂的。

  「對村子撞邪的事,棺材李明顯是知道些內情的。他不肯明說,還讓我們走,難道真是麻桿老二從古墓裡挖出了什麼惡鬼,他認為你們對付不了?」郭森問。

  「那老東西絕不是什麼好鳥,他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墳是幹嘛的?人都入土了,哪兒還來的鬼?」瞎子說。

  「是鬼倒不怕,最怕是人禍。」我說了一句,脫了鞋,直接上了炕。

  上午趕山路,白天又出那麼多妖蛾子,我腦子早就有點麻了。歪在炕上躺了不大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感覺好像有人在旁邊看著我。

  一睜眼,我頓時嚇得差點喊出聲。

  我竟看到一個滿臉是血的人,正站在炕上,就站在我旁邊低著頭、瞪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我。

  我一個激靈,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上像是壓了一塊沉重無比的大石頭,身子一動也不能動。

  鬼壓床!

  我腦子裡閃電般的閃過一個念頭,立刻就想念誦法訣,但是嘴巴卻不受控制,根本發不出聲音。

  我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說是不怕鬼,可鬼壓床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渾身都不能動,那還不是任鬼魚肉?

  這才真是鬼迷張天師,有法也沒法呢。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邊掙扎著想活動身體,一邊偷眼打量這位『不速之客』。

  看清他身上穿的衣服,我一下就愣了。

  他穿的是警服!

  我猛然間想起了來時見到的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警察。

  居然是他!

  這時,那個警察忽然張嘴說了句什麼。

  他的半邊臉都爛了,一邊的腮幫子,甚至是牙齦肉都被野豬啃沒了,我根本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但就在他說完這句話以後,他就飄忽的從炕上走了下去,而我則驚喜的發現,我居然能動了!

  我一個翻身從炕上爬了起來,伸手就想去拿包,但卻一把摸了個空。

  原先放包的地方是空的,我的包竟然不見了。

  不光如此,我更是驚恐的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屋子的門卻是開著的。屋裡只有我一個人,瞎子和郭森他們竟全都不在房間裡。

  那個警察又說了句什麼,轉過身飄忽的往外走去。

  我仍然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但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他好像沒有害我的意思,而是似乎想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想到其餘失蹤的警察,我顧不上細想,急忙跳下床。

  腳後跟一落地,我突然就感覺後背的某個地方傳來一陣刺骨的冰涼。

  這種感覺一閃即逝,我也沒在意,跟著就往外走。

  那個警察的鬼魂出了院門,朝著一個方向飄去。

  我四下沒看到瞎子等人,只能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跟著走出村頭,那個警察還在繼續向前。

  我想追上他,問他究竟想幹什麼,卻發現無論我怎麼加快腳步,都趕不上他。

  想要念法訣,剛一動心思,腦子卻一下變得亂糟糟的,連我最熟悉的破書上的法訣居然都想不起來。

  就這樣跟著那警察走進山裡,大約走了五六里路,來到一座山梁前。

  警察忽然側過身,抬手朝著山梁指了指。

  藉著晦暗的夜色,我看到他所指的位置,似乎是隱藏著一個洞口。

  我下意識的往前走,想要看清楚狀況。

  忽然,那警察的鬼魂「嘿嘿嘿」怪笑了起來。

  我被這笑聲激的頭皮一緊,隱約就覺得大事不妙,剛要退後,猛然間腳下一空,整個人就墜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顧不上想那是誰的手,本能的胡亂抓了過去。

  「啊!」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低呼。

  同一時間,我只覺後背的那個位置又傳來一股涼意。

  隨著涼意的蔓延,我意識恍惚了一下,等到恢復清醒,睜開眼,卻看到司馬楠正在旁邊一臉驚惶的看著我。

  而我死死抓著的,正是她的手。

  我反應了一下,坐起身,發現我還在炕上。

  瞎子在一旁呼呼大睡。

  郭森大概是被司馬楠的叫聲驚醒了,正靠在炕角落裡有些疑惑的看著這邊。

  剛才是做夢?

  那夢境未免也太真實了吧……

  難道說,是那個死了的警察在給我托夢,想向我傳達某個訊息?

  我回過神來,甩了甩頭,看了看表,已經是夜裡兩點多了。

  司馬楠忽然小聲說了句什麼。

  我沒聽清,低聲問她說什麼。

  「我想上廁所。」司馬楠稍微抬高了聲音。

  我又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屋裡有夜壺,男人倒是能解決。

  她一個女的別說能不能用夜壺了,就算能用,她也沒法當著四個大男人解決。

  她倒是不笨,知道找我這個陰倌陪她去會比較安全。

  她哪兒知道,我這個陰倌才被一個噩夢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下炕穿上鞋,見郭森直了直身子,我才想起來白天那個瘋女孩兒和棺材李的提醒。

  別開門,村裡有鬼……

  我一陣猶豫,不過很快就琢磨過味來了。

  我和瞎子來這裡,除了找失蹤的警察,不就是來平事抓鬼的嘛,還怕見鬼?

  不過我還是沒托大,拿過包,掏出毛隊先前給的槍別進腰裡,又把包背在身上。

  朝郭森點了點頭,才示意司馬楠出去。

  戒備著打開門,沒發現有什麼。

  我暗暗鬆了口氣,見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回頭從桌上拿過五寶傘,撐開了帶著司馬楠出了屋,來到院角的茅房外。

  司馬楠到底還是有些害怕,猶豫著不敢進去,我只好拿出一把竹刀交給她,才算是稍稍替她定了定心。

  沒多會兒,茅房裡傳來噓噓的水聲。

  我微微有些尷尬,打著傘朝前走了幾步。

  不經意間一抬眼,隔著籬笆牆,就見院子外頭似乎有個人影站在那裡。

  我不由得吸了口氣,本能的把手伸進了包裡,走上前,瞇起眼睛,想要看清那人是誰。

  當我看清那『人』的模樣,渾身的汗毛頓時戧了起來。

  這人穿著警服,半邊臉血糊糊的,半邊臉爛的露出了骨頭。

  居然是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警察!

  難道說剛才真的是他在給我托夢?

  我正驚疑不定,猛然間一隻手從後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嚇得一哆嗦,回過頭卻見司馬楠同樣一臉緊張的看著我。

  我看了看她手裡的竹刀,轉過頭再看院外,那個警察的鬼魂已經不見了。

  我越發覺得狐疑,剛才的鬼壓床未必就是一場夢,本主就在附近,他可能真想告訴我什麼。

  村子裡的活人,要麼說的話不可信,要麼不肯開口,想要弄清村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只能從死人身上找線索了。

  我讓司馬楠先回屋,想了想,還是沒叫瞎子。

  村子邪性,有他在也好照應著郭森等人。

  我從包裡拿出手電,出了院子,左右照了照,朝著靠近鬼影出現的一方走去。

  村子不大,也就三四十戶人家,白天都沒見什麼人,這會兒更是靜的除了沙沙的雨聲就沒別的聲音。

  眼看就快到村尾了,也沒再見到那個警察,我不禁有些納悶起來。

  他是死在山裡的,按理說活著的時候在山裡迷了路,死後也不可能走出來。

  他怎麼就來到村子裡了?現在又去了哪兒?

  正疑惑間,突然有個人影朝這邊跑了過來。

  那人一邊跑一邊嘴裡還大聲喊著:

  「要死了,都要死了!走不了,全都走不了……」

  看清這人的模樣,我一下愣住了。

  這人居然是白天見過兩次的麻桿老二!

  麻桿老二死了,他自然不會是人。

  可這老傢伙這是什麼毛病啊,沒見過誰死了以後變成鬼,還見天在村裡LUO奔的啊?

  見他跑到跟前,似乎和白天一樣沒看到我,我來不及細想,捏了個法印就朝他抓了過去。

  反正是要從鬼身上找線索,找他也是一樣。

  哪知道我一把抓過去,手卻穿過他的身形抓了個空。

  我有點懵了,按照鬼靈術中的記載,我現在鬼爪顯露,即便不捏法印也能碰觸到鬼才對,我怎麼就碰不到他呢?

  我換了個法印,又試了一次,仍是碰不到他。

  不但碰不到他,法印也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看著麻桿老二跑走的身影,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

  我可以肯定,我看到的並不是靈覺帶來的幻象,因為當他靠近的時候,我戴在胸前的陰瞳明顯有反應。

  可是,我竟然碰不到這個LUO奔鬼……

  我沒有再多想,還是決定去找那個警察。

  不知不覺來到一個院子外頭,不經意間朝院門下方掃了一眼,不禁又是一愣。

  這家我白天來過,這是麻桿老二的家。

  我對他家印象深刻,不光是因為麻桿老二,還因為我白天來的時候,發現一個古怪的現象。

  那就是院子裡滿是積水,院外的道路也是一片泥濘。偏偏門檻外頭的一片地卻是乾的。

  此刻那一小片還是乾的,但就在乾燥的地面上,居然有著兩個濕漉漉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