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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痋人

  順子瞎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剎那間三人的呼吸全都停止了。

  此刻那些巨蛹已經下降到了距離地面不到一米的高度,似乎是受到綠火的阻撓,停止了垂落,就那麼一個個的倒懸在那裡。

  雖然不再下落,卻全都開始更加猛烈的蠕動了起來。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這些巨蛹的梭形尾端,都有一根手腕粗的白色『繩索』。『繩索』的一端吊在大殿頂部,另一端卻不是捆束著巨蛹,而像是蠶絲一樣,是由蛹內衍生出來的。

  就在這些吊著巨蛹的白色『繩索』中間,一個半人半蟲的龐大怪物正在緩緩攀爬下來。

  這怪物的腰部以上,完全和人沒有區別,只是皮膚是金黃色的,而且有著堅硬的金屬質感,就好像貼著本來的皮膚在外面套了一層銅皮金甲似的。

  怪物的腰部以下,則完全是蟲子的形態。

  四條超過兩米的長足反關節的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就像是蜘蛛的爪子一般,順著那些『繩索』游刃自如的攀援而下。

  而在怪物的小腹部位,更是生出了兩對手臂長短,帶有螯齒的腹足!

  剛才的怪聲已經消逝,只有鐵鏈晃蕩的聲響隨著金甲蟲怪的移動不時傳來。

  一直隱藏在暗處,牽引機關把我們困在大殿裡的傢伙終於現身了。

  可我們誰都無法想像,眼前這半人半蟲,超出所有人認知的怪物究竟是怎樣一種生物,又或者……它到底算不算是生物……

  金甲蟲怪攀爬到巨蛹上方,面朝著石棺的方向看了一陣,猛然轉過頭,仰面發出了狂暴的嘶吼。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於敏感,我竟感覺它的吼聲中帶著無比的絕望。

  可也正是這嘶吼的聲音,如同是催發某種行動的訊號。

  吼聲中,那些巨蛹蠕動的更加劇烈。

  可或許是被『蛹』包裹的太過嚴密,儘管蠕動的厲害,蛹內的物體卻仍是難在一時間脫出。

  嘶吼聲歇止,金甲蟲怪經緩緩轉過身,朝著我們這邊爬了過來。

  「媽的,老子出去跟丫拼了!」竇大寶將折疊鎬往潘穎手裡一塞,「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從包裡拿出殺豬刀就要往外衝。

  我一把將他拽了回來,促聲道:

  「別亂來,痋人……痋人可能有毒。」

  「有毒?」潘穎趕忙摀住了口鼻。

  我遲疑了一下,從包裡翻出幾個一次性口罩,將水壺裡的白酒潑在上面,分給瞎子等人:「戴上它。」

  我並不瞭解痋術,正如我不瞭解降頭、蠱術。

  但回想之前的某些細節,還有在搬動燈台的時候聞到的焦糊味,大膽猜測:

  燈油的自燃、機關被觸動、巨蛹異變、蟲怪現身……這一切很可能和我們的到來,改變了大殿裡的氣勢有關。

  金甲蟲怪的形象,讓人無法不聯想到生存在山野間又或者舊宅角落的毒蟲,而我們能夠做的防毒措施,也只有這些了。

  隨著金甲蟲怪的靠近,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它的樣子。

  他的上半身的確是一個人的形狀,而且是個男人。

  除了金甲般堅硬質地的皮膚,五官眉眼也和平常人一樣。

  「他長的還不錯。」潘穎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啊?」

  我一愣,轉眼看向她。

  潘穎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子,小心的吸了兩口氣,小聲說:

  「不知道是不是看大寶的毛臉看久了,我覺得這『大蟲子』長得特眉清目秀。」

  「我的鬍子是遺傳的。」幾天沒刮鬍子的竇大寶翻著白眼說。

  我無語。

  這兩個活寶真特麼是一對兒,心也太大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評論長相?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潘穎不那麼天馬行空,我也已經看出,金甲蟲怪的樣貌的確算是清秀了。

  雖然他的頭髮可能因為特殊原因顯得十分稀疏,而且緊貼著頭皮,但五官眉眼確實都很周正。

  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曲線分明的嘴唇……

  這一切組合在一起,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美男子,卻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如果它的眼睛不是血紅色的,皮膚和正常人一樣,再多長點頭髮……說不准第一眼見到它,我會以為這是個斯文的書生。

  書生?

  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猛一蹦,脫口道:

  「白夜叉!」

  「他是白夜叉!」瞎子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低呼。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中滿是駭然。

  「他就是白夜叉?!」竇大寶和潘穎齊聲道。

  「一,二,三,四……」

  聽到突如其來數數的聲音,我再次把目光轉向瞎子。

  卻見他像是魔障了似的,站在燈台後,愣愣的看著大殿內,低聲數著數目。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可我還是示意竇大寶和潘穎別去打擾他。

  我一隻手攥著打火機,另一隻手緊握刺馬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緩緩逼近的金甲蟲怪。

  懾於壓力,竇大寶和潘穎也都緊張的閉上嘴,放緩了呼吸。

  金甲蟲怪在距離石門大約一丈遠的位置停了下來,四條長足緊鉤著『蠶絲』懸在半空,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邊。

  「刺啦!」

  一聲布帛撕裂聲音響起,緊跟著,傳來重物跌落的悶響。

  我轉動眼珠,循著聲響看去,立時生出了絕望的感覺。

  有一個巨蛹破了,跌落在地的,是一個和金甲蟲怪相似的半人半蟲怪。

  只是這怪物的『隱形盔甲』不是金色,而是銀色。

  這隻銀甲蟲怪上身也如同真人大小,下肢蟲身卻明顯比金甲蟲怪小了兩號。

  或許是因為剛剛破繭而出,它顯得十分孱弱,趴在地上掙扎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

  「刺啦……」

  「彭!」

  又一個巨蛹撕裂。

  又一隻蟲怪落地。

  可隨著它落地的悶響,同時還傳來「啪」一聲輕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出來了。」竇大寶小聲說著,打亮電筒朝著第二個銀甲蟲怪落地的位置照去,「臥槽,是王八盒子(二戰時日軍配備的一種手槍)!」

  「把電筒關了!」我急著把他的手打下來。

  潘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口罩上的酒味給憋的,臉色火紅,露在外面的鼻尖上掛上了一顆大大的汗珠,瞪眼看著我和竇大寶喃喃的說:

  「這真是……真是老鱉山的土匪……」

  我緩了口氣說:「潘潘,別怕……」

  不等我說完,潘穎就猛地一蹦高,雖然壓著嗓子卻是滿眼的興奮:

  「我靠!我居然看到了一百年前的土匪頭子!這些事兒要是說給她們聽,別說那些二貨妞了,嵐嵐也得仰慕我啊!」

  我和竇大寶對著眨巴眼,這貨……這貨是火星來的?

  不得不承認,這個喜歡梳大背頭的假小子已經不能用『心大』來形容了。

  想到在狄家老宅的經歷,再想想她和狄家的關係。

  我不禁自問:難道狄家後人個個都『不同凡響』?

  「是七十一!」

  「靠!」

  我冷不丁被這一下大叫嚇得一蹦。

  轉過頭,就見瞎子一手捏著手指,瞪著眼睛不住的搖頭。

  「你咋了?」同樣被嚇到的潘穎不忿的推了他一把。

  瞎子沒回答她,而是摘下包,從包裡掏出了那個從雪中男屍身上得來的包袱。

  他把包袱舉到我們眼前,用力晃了晃。

  包袱裡立時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你幹嘛?」我疑惑的問。

  瞎子一言不發的打開包袱。

  這時我才看清,那是一包白花花的銀洋。

  「這不是賣弄的時候!」一向大咧咧的竇大寶這次也不耐煩了。

  瞎子對石門外的情形視而不見,轉動眼珠看著我們仨,半晌才沉聲說:

  「我知道琉璃花想幹什麼了,我覺得她很可憐。如果她肯多等一年,或者多等半年才開始報仇的計劃,現在她應該已經成功了。」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汪……汪汪汪……」

  肉鬆忽然狂吠起來。

  我心猛一哆嗦,和瞎子等人一起轉眼看向大殿。

  「彭彭彭彭……」

  巨蛹接連落地,更多的銀甲蟲怪破繭而出。

  正當四人渾身汗毛炸起,不知所措的時候,猛然間,大殿的中央傳來一個柔和的女人聲音:

  「相公,我終於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