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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五個人

  我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握著刺馬爪在頭前開路,瞎子和潘穎連同肉鬆在中間,竇大寶殿後,四人一狗緩緩向前爬。

  瞎子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斜向下方的盜洞,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特製的木架支撐,想來是先前打盜洞的人所為,目的是防止洞頂坍塌。

  雖然心裡緊張,可我還是忍不住暗暗感慨,真是一門有一門的絕藝,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普通人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在這深山凍土下,會有人為打造出這樣絕妙奇巧的工程。

  火把的火勢一直很旺,這讓我們不用擔心呼吸是否暢通。

  可越往前爬我就越是狐疑,看洞裡的土質和支撐的木架,這盜洞至少有十幾年,甚至更久遠。就算被刻意掩蓋封閉,經過那麼長的時間,先前人進出的痕跡也早已不復存在了。

  一路爬來,我都在刻意查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人新近爬過的痕跡。

  就算徐潔身子小巧,如果是從這裡爬進去的,也不可能不留下半分蹤跡……

  我正想著,忽然,火光閃耀間,我就看見前面似乎有個人影。

  我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的朝著那人影爬去。

  等靠近一些,探出火把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我徹底失望了。

  那確實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男人的屍體。

  從穿著來看,這人至少得是八十年代生人了,腳上穿著解放鞋,褲腿掖在襪子裡。

  他的身材十分瘦小,衣著很利索,應該就是打這盜洞的盜墓賊。

  可儘管他瘦小,盜洞的直徑卻有限,他盤腿坐在那裡,幾乎把盜洞堵了三分之二。

  被他這一堵,旁人就不可能在不搬動他的情況下往前去了。

  我低聲對身後的瞎子說:「徐潔不在這兒。」

  瞎子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是在雪地裡,肉鬆可能聞不出味道,可在山洞裡,狗鼻子是不受影響的。徐潔應該在裡邊,但不是從這裡進去的。」

  潘穎應該也看到了男屍,哼唧了兩聲,小聲和竇大寶說著什麼。

  我咬了咬牙,心說已經到這兒了,怎麼都要下去看個究竟。

  我爬過去,想把那屍體移開。

  可是到了跟前,看清屍體的樣子,我頭皮整個都炸了。

  這人的臉上根本就沒有眼睛,大張著的嘴裡也沒有舌頭,甚至沒有牙齒。

  看著他黑洞洞的眼窩和黑洞洞的嘴,我忍不住渾身哆嗦。

  這根本就是一副套著衣服的人皮!

  讓我覺得毛骨悚然的是,說是人皮,他那幾乎能被火光透過的臉上卻帶著痛苦的表情。

  這絕不是有什麼人作妖,故意把一副鼓脹的人皮擺在這裡。

  我可以肯定,這原本就是一個人的屍體。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身體裡的血肉內臟都被掏空了,只留下這麼一副皮囊。

  「把他挪開!」瞎子的聲音也不自覺的發顫。

  他是風水先生,可沒幹過盜墓的行當,難免和我一樣緊張。

  只是他沒有像我一樣看清死屍的樣子。

  我呆了一會兒,咬緊牙關,摒著氣,用刺馬爪在死屍身上捅了一下。

  我沒想破壞它,但只是輕輕一捅,屍體就徹底『癱』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氣球被放了氣一樣,只有一堆衣服丟在那裡。

  「我,是假人啊!」潘穎小聲說了一句。

  看著前方不遠處似乎寬敞起來,我心說:就當是假人吧,否則回去以後至少得做上一年半載的惡夢。

  我小聲提醒瞎子他們,讓他們避開那堆『髒衣服』,憋著一口氣繼續往前爬。

  約莫又爬了五六米,前邊果然開闊了些。

  雖然仍是洞穴,卻明顯是天然形成的,足能容人直立起身子。

  瞎子直起腰,挨著我低聲問:

  「剛才那人是怎麼回事?」

  「是死屍,就剩一張皮了。」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瞎子抽了口冷氣,示意我繼續向前。

  我點點頭,微微側著身子,把火把舉在前邊繼續往前走。

  想著那死屍離奇詭異的模樣,心裡越發的不踏實。

  越往前走,空間就越開闊,進來後的壓抑感卻一直沒曾消減。

  轉過一個彎,我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讓大家小心。

  轉過臉往前走了兩步,心卻猛地一抽搐!

  見我停下來,瞎子探著頭往前看了看,低聲問我為什麼不走了。

  我扭動幾乎完全僵硬的脖子,緩緩轉過頭,斜著眼睛看向一旁石壁上火光映出的影子。

  剛才雖然只是匆匆回頭一瞥,可特殊的環境下,緊張的感覺把人的神經自動調節到了最敏感的程度。

  我轉回頭以後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勁,我們是四個人,加上一條狗。

  可剛才一瞥間,卻發覺影子的數量似乎不對。

  要知道當人習慣了一定的數量後,對於忽然的增加或者減少是有一定程度的直覺敏感的。

  我轉動眼珠看著石壁,心裡默默的數著:

  「一,二,三…四……五……」

  果然不對!

  在我們行進的隊伍中,多了一個人!

  「怎麼啦?」竇大寶探著腦袋朝我問。

  「沒事兒。」

  我低聲說了一句,深吸了口氣,朝前邁了一步。

  後邊的瞎子剛跟著上前一步,我猛地轉過身,兩個箭步衝到了最後方。

  竇大寶的身後果然還有一個人,可是看清這人的樣子,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人居然就是昨晚我們在雪裡挖出的那具男屍!

  「媽的,是哪個王八蛋!」竇大寶看到自己身後有人,說話都走音了。

  我和那人正面相對,他也沒反應,只是瞪著一雙死魚般毫無光彩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我。

  我可以肯定,這的確是一具屍體,一具沒有呼吸的死屍。

  和昨天唯一的區別是,我們把他從雪裡挖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現在卻是嘴角下撇,像是很憤怒。

  我驀地想起早上起來在洞外發現的腳印。

  這死鬼……應該是昨天晚上就跟著我們來到了山洞,只是一直在洞外徘徊,沒有進來。等到我們鑽入盜洞,他竟也跟著鑽了進來!

  瞎子也拿著傢伙圍了上來,見男屍只是臉帶怒色的杵在那裡,疑惑的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是行屍。」我緩緩從包裡掏出一道符菉,念起法訣,將符紙貼在男屍額頭上。

  符菉加身,男屍立刻閉上雙眼貼著洞壁僵硬的滑坐在了地上。

  潘穎早嚇懵了,這會兒才戰戰兢兢的問:

  「他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啊?」

  「你問他。」我斜了瞎子一眼。

  「我哪兒知道啊?」瞎子愕然看著我。

  竇大寶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滿臉糾結的指著他的鼻子,「你拿了他的包袱……你拿人錢,人家本主能不跟著你嗎?」

  「媽的,連命都沒了還惦記著銀子。」瞎子後怕的抹了把冷汗。

  「沒事了,這傢伙不知道死多久了,魂魄早迷失在山林子裡了。變成行屍跟著你,只是因為那些銀子和他在一起那麼些年,氣息和他貫通一體,所以他才本能的追隨他的……包袱。」

  我嘴上安慰著瞎子,心裡卻直犯疑。

  這捨命不捨財的男屍到底是早年間別的山林胡匪,還是老鱉山的鬍子?

  如果是老鱉山的鬍子,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雪地裡,而且還埋的那麼淺……

  我甩了甩頭,告訴自己這趟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女騙子』,把想說的話和她說清楚,別的都不要管,更不要費腦筋想這很可能被歲月磨滅了答案的事。

  瞎子摸了摸自己的包,忽然一咬牙,沖屍體說:

  「老子就不還給你!死了還這麼貪錢,陽間的錢你花的出去嗎?」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隨手從包裡掏出兩張黃紙折了兩個元寶,彎下腰塞在男屍懷裡。直起身推著瞎子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瞎子絕不是視財如命的人,就他幫人看風水得到的酬勞,不說是千萬富翁,幾百萬家底總是有的。

  可人和金銀鈔票之間有種很玄妙的聯繫。

  就比如地上有一張一百塊的鈔票,叫花子看見了肯定會撿起來,千萬富翁看到了,也還是會彎腰撿起來。

  這種事沒道理可講。

  四人一狗又往前走了一陣,肉鬆忽然「汪」的叫了一聲。

  我心也跟著猛一蹦,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轉過一個夾角,洞穴驟然收縮,又成了一道勉強容人側身通過的夾縫。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顧不上想別的了,毫不猶豫的就鑽了進去。

  夾縫不長,可等我走出夾縫,整個人都呆立在了當場。

  我怎麼都沒想到,首當其衝映入我眼簾的,居然是一口黑沉沉的大棺材!

  瞎子等人跟著鑽進來,見狀也都愣住了。

  好半天潘穎才顫顫嗦嗦的說:

  「還真是……真是墓室啊?」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四四方方的空間約莫有一間房子大小,中間停放著黑漆棺材……這的確是一間人為打造的墓室。

  可是正對棺材的一側,緊貼著牆的位置竟有一張供桌,上面供奉著一個靈牌,香爐、燭台一應俱全,甚至燭台上還有燃盡流落的燭淚……

  看佈置,這更像是一個停放新死之人的靈堂,可怎麼會有人在這山腹地下的墓室中設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