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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特殊客戶

  聽瞎子提起徐潔,我沉默下來。

  徐潔這次離開後,我只給她打過兩次電話,都是關機。

  我沒有再打,因為只要一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我就會莫名的感到恐慌。

  我生怕再打過去,關機的提示會變成註銷的提示。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每個人都有柔弱的一面。

  我承認,感情方面是我的軟肋。

  我頭一次,對一個在微信中結識的『女騙子』動了情。

  這份感情,卻讓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我害怕這個『女騙子』會成為我生命中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的過客……

  年前我和孫祿開車去了趟齊天縣,給張喜一家上了趟墳。

  然後我就和往年一樣,像穿花蝴蝶似的,在瞎子等幾個朋友家來回的『流竄』。

  年三十晚上,我給徐潔發了條微信,直到第二天晚上,她也沒回。

  我心裡說不出的失落,又不想獨自喝悶酒,思來想去,拿起鑰匙出了門。

  來到後街的鋪子,我照舊卸下一塊門板,走到櫃檯後在籐椅裡坐了下來。

  點燃牛油蠟,同時也點了根煙,在搖曳的燭火下默默的抽著煙。

  外面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狗叫,我下意識的伸長脖子看向門口,才想起肉鬆已經不見了好些天了。

  這條單身狗,過年也不知道回家,難不成在外邊有相好的了?

  「不回就不回吧,等到搞大人家狗婆娘的肚子,知道闖了禍,你這狗東西就知道回來了。」

  我有點神叨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掐了煙,從包裡拿出狄家老太給的木盒,打開了將那塊槐樹皮擺在櫃檯上,藉著燭火再次翻看起百鬼譜。

  我倒不完全是窮極無聊,而是百鬼譜上的記載的確能夠讓我弄明白一些之前沒能解答的疑惑。

  就比如野郎中在死了以後,他的法身能和活人一樣喝酒吃肉,這在當時我和瞎子都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我通過百鬼譜上的記載,才總結出一個大概。

  所謂的法身,就是經過修煉後,可以獨立存在,能夠不借助肉身單獨做一些事的魂魄。

  既然是魂魄,那就不能像活人一樣喝酒吃肉。

  按照百鬼譜上的說法,能吃陽間食物的陰魂就只有一種,那就是鬼仙。

  野郎中死的時候不過六十來歲,就算打從娘胎裡開始修煉鬼道,也不可能在死的時候成為鬼仙。

  他的法身能喝酒吃肉,應該是因為那肉比較特殊。

  豬這種東西,脖子後頭有根擰筋,是抬不起頭,看不見天的,所以不可能有靈性成為精怪。

  如果像野郎中說的,那真是百年野豬肉,只能是那頭野豬沾染了陰煞邪祟,屬於僵死行屍狀態了。

  再加上毛靈芝本身就是陰物,野郎中能夠進食,也就不足為奇了。

  只能說,野郎中的確道行高深,假以時日必然能夠成為鬼仙。

  我琢磨這個倒不是因為饞那天吃的東西,而是從牛眼溝回來後,我總覺得自己哪裡有些不對勁。

  至於哪兒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這種感覺貌似就是從吃過毛靈芝以後才有的……

  我正看的入神,冷不丁門口傳來一個男人沉悶的聲音:

  「營業嗎?」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閉上眼睛靠進籐椅裡緩了緩才沉聲說: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年初一不營業嘛。」

  「可是……可是我怕我等不了那麼久了。」隨著一陣低沉的腳步聲,那人竟然走了進來。

  腳步聲?

  我驀地睜開眼,看清來人的樣子,我不禁一怔。

  「是你?!」

  來人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算得上高大,氣質卻十分的陰氳。

  乍一看就跟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死人似的。

  他走路有聲音,地上有他的影子,可以肯定,他是人。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來人居然是朱安斌!

  這個朱安斌,曾經想利用屍油侵犯桑嵐,我和他僅有的幾次見面都不怎麼愉快,我打心眼裡噁心這個人。

  見來的是他,我短暫的錯愕後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你來幹什麼?」

  朱安斌見到我,也是一愣,似乎也沒想到鋪子裡的人會是我。

  聽我問,又愣怔了一會兒才開口:「我能坐下說嗎?」

  他一張嘴,我就聞到了濃重的煙酒味,不禁眉頭擰的更緊,「這裡過年不營業,如果你真有事,去別家吧。」

  我以為朱安斌會發火,他這種紈褲子弟,哪有好脾氣的。

  沒想到他竟有些惶恐的說:

  「別……別……我不坐了,我站著說。我知道你年初一不營業,可……可我撐不了多久了,可能撐不到十五了。」

  「你知道我初一十五營業?你知道我營業是幹什麼的?」我有點懵了。

  三十一號白天賣香燭元寶,初一十五夜裡營業的事卻是鮮有人知道的。

  初一十五子時以後做的是什麼買賣,更是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然而聽朱安斌的口氣,他不光知道三十一號逢初一十五營業,還知道經營的是什麼『業務』。

  難道是潘穎那個大炮嘴告訴他的?

  不可能,潘穎雖然為人二了點,卻不是什麼壞女孩兒,她壓根不認識朱安斌,在聽說桑嵐被朱安斌陷害的事以後,還曾經大發脾氣呢。

  桑嵐……桑嵐就更不可能告訴他了。

  那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見他站在那裡直打晃,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吧。」

  「謝謝。」

  等他坐下,我忍不住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你怎麼知道我初一十五晚上開舖子的?」

  「是他們告訴我的。」

  「他們?」我疑惑更深,「他們是誰?」

  朱安斌把兩隻手在腿上搓了搓,抬眼看向我,眼中竟透露著迷茫。

  好半天他才低聲說:「他們……他們可能是鬼。」

  「鬼?」

  「對,他們是鬼,是那些鬼告訴我,這裡初一十五營業,他們說你可以幫我。」

  我拿起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

  「能給我一根嗎?」朱安斌說。

  我把煙盒丟給他,就著燭火點著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問他:「你有陰陽眼?能看到鬼?」

  朱安斌搖了搖頭,哆嗦著點了根煙,連著抽了兩口才看著我說:

  「我和他們在一起過,我……我做過鬼,我回來了。」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你做過鬼?」我越聽越迷惑。

  見他渾身抖的厲害,我從貨架上拿過竇大寶之前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又找了兩個杯子。

  倒上酒以後,把一個杯子往前推了推,自己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心說我這他娘的才是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呢。

  打死我也沒想到,年初一晚上會迎來這麼個出奇的貨。

  朱安斌起身拿起酒杯,一口氣喝乾了,轉眼看了看酒瓶。

  「自己倒。」

  他又倒了滿滿一杯酒,才坐回凳子上。

  見他眼圈漆黑,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我的好奇心徹底被勾了起來。

  儘管我討厭這人,也還是很想知道,是什麼東西能把這跋扈飛揚的闊少爺折騰成這模樣的。

  我說:「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見到鬼的?」

  「我……我每天晚上都會見到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我往門口斜了一眼,「你來的時候也見到了?」

  朱安斌搖了搖頭,「我清醒的時候是見不到他們的,只有在睡著以後,我才會見到他們。」

  「睡著後?」

  一句『我』硬是被我生生堵在了嗓子眼裡。

  媽的,還以為來了個解悶兒的,敢情是丫拿我當禮拜天消遣來了。

  我想發火,想讓他滾出去,可又一想,這不對啊,真要是喝多了拿我尋開心,他也不應該知道31號營業的事,更加不會是現在這個熊樣。

  「你的意思是你睡著了就能見到鬼?是那些在夢裡見到的鬼告訴你,我這兒初一十五晚上營業的?」

  不等我繼續往下問,朱安斌就驀地一揮手,「不是夢!是真的!我變成了鬼,我和他們在一起!我能感覺到,我就快要回不來了!我就快永遠和他們在一起了!」

  我開始懷疑這孫子是KE藥KE壞了腦子,可那仍不能解答我心裡的疑惑。

  我讓他冷靜點,盡量仔細的把話說清楚。

  他又喝了口酒,緩了好一陣才說:

  「我記得大概在一個半月前,有天晚上我睡著睡著,被身邊女人的尖叫聲給吵醒了。當時我很生氣,我問她大半夜的瞎喊什麼。她很怕,臉都白了,她說我剛才不喘氣,以為我死了。我罵了她一頓,給了她一筆錢,讓她馬上滾蛋。我當時以為她是KE藥把腦子嗑壞了,可是從那以後,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對勁。」

  見他停頓,我沒有催他,拿起煙又點了一根。

  好一會兒,他才又繼續說: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晚我明明是在睡覺,可是前一秒鐘還躺在床上,下一秒我就已經起來了。當時我沒在意,以為喝多了酒發癔障,想再睡,可怎麼也睡不著。

  那天晚上我是住在酒店,睡不著我就打電話叫服務。那家酒店我很熟,電話打過去,接電話的卻是個陌生人。我以為換人了,沒多想,直接說了房號,讓過來兩個妞。結果……結果我剛掛了電話,外面就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