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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鬼鯰

  「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我站起身沖野郎中點點頭。

  野郎中一怔,「學生?」

  我放低聲音說:「老先生,我以前做陰倌只是為了賺學費和生活費,我只會些野路子,沒有師門傳承。」

  「野路子?」野郎中瞪圓了綠豆眼。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我已經想到他剛才放出小鬼只是為了套套我的路子,真想害人,又怎麼會讓小鬼往人的杯子裡撒尿。

  別看這老頭貌不驚人,沒有真本事可是用不了五寶傘的。

  野郎中狐疑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你殺了多少厲鬼了?」

  我一下被問愣了,下意識的把這個問題在心裡重複了一遍:我殺過厲鬼嗎?

  答案是沒有,附在齊薇薇身上的女煞根本算不上厲鬼。

  我遲疑了一下說:「老先生,我沒有殺過鬼,而且我已經不幹了。」

  野郎中看出我不想和他談論陰陽事,提著五寶傘邊往回走邊嘀咕:「你說不干就不幹?我看你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命。」

  他一走,竇大寶就小聲說:「徐禍,剛才嚇走小鬼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身邊有什麼東西忽閃了一下,好像是個人!」

  我捶著又開始混亂的腦袋,讓他別再提這些了。

  竇大寶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說:「哥們兒,我這不是擔心你嘛,那好像是個女的,我是怕你被女鬼給纏上了。」

  「女的?」

  我問他那女的長什麼樣,他說沒看清楚,但確定那是個女的。

  女的,除了子母煞哪還有女的。看來段乘風沒說錯,桑嵐的禍真是我替她承擔了大半。

  我下意識的看向桑嵐,發現她也正看著這邊,兩人四目相對,她馬上轉過臉去了。

  見那個女人也正看著我,我又是一陣心煩,轉過頭看向窗外,卻忽然有個奇怪的發現。

  蓮塘邊的一個亭子裡,一個戴著黑色太陽帽和墨鏡的黑臉男人正一瞬不瞬的抬頭看著這邊。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這人就覺得特別不舒服。

  從他看的方向看,他應該是通過窗口,看著桑嵐那一桌。

  桑嵐坐在窗戶邊上,她人漂亮,本來就招人眼球,可遠觀,想褻玩……塘邊但凡看見她的男人,都免不了頻頻回頭往上看。

  但那個黑臉男人的表情卻和其人都不一樣,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曖`昧,而且還帶著一股冷森。

  我看了那人一會兒,小聲對竇大寶說:「你看看那邊那個男的,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哪兒呢?」竇大寶轉頭看向窗外。

  我往亭子裡一看,頓時一愣,那人居然不見了。

  順著亭子往外找,遊人裡也不見他的影子。

  「你說的是哪個?」竇大寶又問了一遍。

  「不用找了,不見了。」

  我心裡納悶,只是一轉頭的工夫,人怎麼就不見了呢?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我打開一看,是一個似曾相識的號碼發來的短信:

  『我不舒服。』

  我愣了愣,不經意間抬眼看見桑嵐正往這邊看,才反應過來,信息是她發的。

  你老爸老媽都在,不舒服跟我說幹什麼?

  出於禮貌,我還是給她回了一條:

  『你哪兒不舒服?』

  信息很快就回了過來:

  『和前兩次一樣,胸悶,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這樣,就是難受!』

  我看過去,見那個女人又抬眼看了過來。

  頃刻間,我僅有的幾分關切立刻變了味,我瞄了一眼桑嵐高聳的胸脯:

  『左邊的悶還是右邊的悶?』

  桑嵐低頭擺弄著手機,忽然抬起頭,擰著眉毛瞪了我一眼。

  我咧咧嘴,忍不住別過頭笑得肩膀抽抽。

  徐禍啊徐禍,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

  看來這個小美人也不是沒腦子,只用了不到十……秒就反應過來了。

  「大寶!大寶!」

  竇大寶的母親忽然咋咋呼呼的跑了上來。

  「咋了?」竇大寶猛地站起來,「有人砸場子?」

  竇大寶的老娘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手指頭,「砸個屁,快別喝了,河神爺來了,開始賜福了,趕緊抄傢伙!小徐,你也跟著搭把手吧!」

  竇大寶「嘿」的一聲怪叫,拉起我就跑。

  跟著竇大寶跑下樓,跑到後院,他指了指牆邊的兩個大水桶,大聲說:「你提水桶,把那邊那捆網袋也帶上。」

  我本來喝的暈暈乎乎,又心浮氣躁,被他娘倆一驚一乍,竟然把煩心事都忘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過去拿起了水桶網袋。

  竇大寶抄起兩根竹竿綁的網兜,跑出後門,一路喊殺的沿著雙蓮塘的河沿瘋跑。

  繞過雙蓮塘,順著田埂小路又是一路狂奔,來到另一個水塘邊。

  水塘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帶的行頭都和我跟竇大寶差不多。

  我往水塘裡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個個這麼興奮了。

  這水塘不大,也就跟個小足球場差不多,裡邊沒蓮花,只有靠岸邊生著一些水葫蘆。

  河面上「噗通噗通」的聲響不斷,不時有大大小小的魚躍出水面,濺起的水花都連成了一片。

  這是翻塘了啊!

  我在農村長大,對此一點也不陌生。

  翻塘,也叫翻坑,是因為氣候原因,水下氧氣不足,水裡的魚都游到水面上來呼吸。

  不過這麼小的水塘裡,這麼多的魚,還躍龍門似的不斷跳出水面,卻是從未見過的奇景。

  「別愣著了,趕緊撈魚,晚上有烤魚吃了!」

  竇大寶把一個網兜塞給我,一馬當先的衝到了岸邊。

  弄清狀況,我也興奮起來,這種事我以前可干多了,駕輕就熟啊。

  我和竇大寶仗著年輕,一人搶佔了一個『黃金角落』,開始從水塘裡往外撈魚。

  不大會兒的工夫,兩個水桶就都滿了。

  「你繼續,我把桶裡的魚裝網袋裡!」我向竇大寶喊道。

  我一邊把桶裡的魚倒進網袋,一邊嘖嘖稱奇。

  這水塘裡的魚也太多了吧,平常就沒人過來釣魚嗎?

  我剛把兩個水桶裡的魚倒騰進網袋,就聽一個聲音急促的說:「沒用,沒用,你這麼瞎撈一氣根本沒用!」

  見說話的是野郎中,桑嵐等人也都跟著來到了岸邊,我有點摸不清頭腦。

  野郎中幾步走到我的『黃金角落』,瞇著眼睛往水塘裡看了一陣,又抬頭看看四周沿岸捕魚的人,背著手連連搖頭。

  見其他人撈的不亦樂乎,我急得拃著手撲稜著拍大腿:「老先生,這是我的地盤兒!」

  野郎中猛地回過頭,厲聲道:「臭小子,救人要緊還是玩兒要緊?」

  救人?救什麼人?

  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季雅雲。

  才想到她們應該沒心情來蓮塘鎮玩,來這裡多半是為了季雅雲的事。

  「簡直亂來,你以為這麼胡鬧就能抓到鬼鯰?」

  野郎中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蘸著唾沫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裡寫畫。

  「什麼鬼鯰?」我問。

  野郎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眼珠轉了轉,繼續在手心寫畫。

  「不行!我道行不夠!」

  野郎中猛地抬起頭,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煞氣不夠,只能借助道友相助了!」

  說完,竟狠狠咬了一口手指,在我手心裡寫畫起來。

  「老先生!」

  我大驚失色,內心感到從未有過的震撼。

  野郎中不是單單咬破了手指,他居然把連帶指甲的那一節手指都咬掉了!

  沒人能夠體會被人用斷了的手指頭在手心寫寫畫畫是什麼感受……

  我甚至感覺到他的指骨在我的手心刮擦!

  「噗!」

  野郎中把咬掉的指節吐了出來,在我沾滿鮮血的手心裡來回滾了幾下,拿起來揚手丟進了水塘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喃喃道:

  「成了,這下成了,這下一定能把鬼鯰引出來了!」

  我回過神,見他疼的渾身發抖,轉頭沖桑嵐她們喊:「還愣著幹什麼,快送他去醫院!」

  「不用!」野郎中擺擺手,四下看了看,轉臉對我說:「道友,是我錯估了形勢,等下鬼鯰現身,全靠道友出馬了,一定要把它抓住,千萬不能傷到魚腹!」

  「你什麼意思?」看著他血流如注的斷指我一陣頭皮發麻。

  竇大寶也不撈魚了,過來看清狀況,急著要拉野郎中走:「大爺,別得吧了,趕緊去醫院吧!」

  「那是什麼?」

  「乖乖,這麼大的魚!」

  「不會是河神吧?」

  「河神爺……」

  岸邊的人群忽然嘈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