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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道法中人

  這女人竟然嚇跑了,連孩子都不管,呲溜一聲開門逃了出去。

  三舅懶得理她,來到孩子面前,和善地說:「小朋友,你爸爸呢?」

  小男孩看年紀估計才上一年級,正在做很簡單的算術題,嚇得小臉煞白:「爸爸……爸爸不在。」

  一個小孩,也問不出什麼來。

  三舅到裡屋門前,往後倒退兩步,猛地一個衝刺,抬起腳「光」一聲把門踹開。

  臥室裡沒開燈,黑森森一團,我正要進去,三舅做個手勢,示意不要莽撞。

  他先進去找了燈打開,光亮一出來,我們都嚇了一跳。

  這是普通民居,擺設卻非同尋常。沒有什麼過日子的傢俱,而是靠牆放著一尊三四層高的大神龕,層層擺放著已經熄滅的蠟燭,最高處是兩尊神像,披紅掛綵,周圍都是花環。

  除此之外,牆上佈滿了各種眼睛的符號,大大小小,什麼顏色都有,這些眼睛似乎在看著我們,情形極其詭譎。

  最古怪的是這間臥室的屋頂結構,天花板不是正方形,而是向下的三角形,造成整個空間極其逼仄,讓人呼吸不暢。

  三舅喉頭動了動:「果然是道法中人。」

  小男孩走過來了,臉色煞白。三舅問他:「你知道房間裡都是這些東西嗎?」

  小男孩非常害怕:「爸爸從來不讓我進來,他都鎖著門。」

  三舅做個手勢,示意我帶著小孩在外面等著,他徑直來到神龕前,拿起其中一尊神像。

  我在外面問,這是什麼神。

  三舅把神像的背面亮出來給我看,上面刻著四個字,深入肌理,十分清晰。

  那四個字是「有來有回」。

  「這是什麼意思?」我有點迷糊。

  三舅把神像放在一邊,又拿起另外一尊,背後也有四個字,寫的是「喜和好順」。

  三舅把兩尊神像放回神龕,說:「中國的古道法裡有一派,叫元靈派。他們認為宇宙中最高的兩尊神就是你眼前的這兩個,一個叫有來有回,一個叫喜好和順,一個掌管『宇』,一個掌管『宙』。」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脫口而出:「三舅,有喜的名字!」

  三舅眼前一亮,他也明白過來。

  我們追蹤的這個怪人叫有喜,這名字會不會是假的,就取自於他所信奉的兩尊神,有來有回和喜好和順。

  三舅看看天花板說:「房頂三角形,仿的是金字塔,據說這種結構的屋頂能夠聚集靈氣。有喜選擇在這裡居住,應該是有意的,他就是看中頂樓的房屋結構。」

  我說道:「三舅,你為什麼不把新蓋的房子也造成三角形的天花板?」

  三舅道:「天地間的靈氣種類繁雜,有精純之氣,也有污濁黑氣,房子本身沒有思考能力,就像是接收器,把這些東西全都吸過來,道法中人不可能一股腦都吸收了。再說我已經過了吸靈氣的入門階段,還費那勁幹什麼。」

  「你的意思是,有喜才剛剛入門?」我說。

  三舅在房間裡走了兩圈:「他應該沒有師承,是自己鑽研,可歎此人天賦極高,可惜南轅北轍,只怕以後會走火入魔。」

  這時三舅看到一樣東西,是神像旁邊的花環。他把花環拿起來,下面壓著一個厚厚的本子,他隨手翻看著。

  看著看著,他吃驚非小:「強子,是你姥爺的筆跡!」

  我顧不得照顧那小孩,趕緊走進屋裡,站在旁邊看。這幾天跟著三舅收拾遺物,姥爺的一些早年批注我看了不少,對字體很瞭解。

  姥爺應該屬於舊社會過來的老派知識分子,字寫得規規整整,學究氣很濃,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個本子上記述的應該是姥爺日記,第一頁的標頭日期竟然寫著1937年字樣。好傢伙,這得多少年了。

  三舅隨手往後翻,猛地停住,在一頁停住呼吸急促起來。

  我湊近了看,上面寫著「古緬甸法本《萬經之經》,傳自古緬甸密宗xxxxx,音譯為諾提斯派。余當年以一子相易,獲得此法本的講解,經數十年精研,此法本高深莫測,晦澀艱深,只能以古緬甸語相學,勉強翻譯,神韻消減三四,法力消減五六。想日後,若古緬甸語絕跡,此法本必為天書,天下則無人能懂……」

  我看得津津有味,正要往下細看,三舅突然拽著我後退兩步。他指了指神龕,因為神龕的最下面傳出了一陣怪聲。

  這座神龕有好幾層,最下面的一層也最高,前面擋著布簾。

  三舅順手抄起一根燭台,挑動布簾。簾子一挑,我們看清了裡面的情景,頓時都驚住了。

  因為我們找的那怪人有喜,竟然就藏在神龕的下面!

  有喜從頭到腳穿著怪裡怪氣的白色衣服,手腳捆在一起,嘴裡塞著東西,發著嗚嗚的聲音。

  我正要過去把他拖出來,三舅攔住我:「小心有詐!」

  三舅過去,用腳把他勾出來。有喜來回扭動,眼睛直往外瞟,看那意思想逃走。

  三舅把他嘴裡的東西拔出來,問他怎麼了。

  有喜喉頭咯咯作響,臉上的驚恐之色越來越重。我看他沒什麼威脅,要把他身上的繩子解開,三舅按住我的手。

  我和三舅順著有喜的目光往外看,正看到門口站著的小男孩。

  小男孩站在那裡,垂著頭,翻著眼白看我們,嘴角突然露出極為成人化的笑容。

  三舅大驚:「不好!」

  話音剛落,小男孩使勁一關門,房門重重關上,「砰」一聲巨響,隨後屋裡的燈也滅了。

  我跑到門邊,使勁一推,根本推不開,從外面鎖死。

  三舅摸黑到神龕邊,抄了一根最大的蠟燭點燃,火光幽幽而起,本來不大的屋子,此時陰森得如深山古洞。

  我和三舅蹲在有喜的身邊,把他的繩子解掉。有喜驚恐地說:「不,不該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三舅道:「那怎麼到這裡的你總該知道吧。」

  有喜苦著臉:「兩位兄弟,實話跟你們說了吧,我其實有精神病。去醫院檢查過了,說是精神分裂,外帶夜遊。我經常一半時間是清醒的,另一半時間糊塗。糊塗起來做過什麼、去過哪裡,完全不知道,就跟中了邪被鬼附身一樣。就好比說現在,我突然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窩在這地方,但怎麼來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像是睡了一覺才起來。」

  我冷笑:「這鬼話你覺得我們能相信嗎?」

  三舅擺擺手,沉吟一下:「說不定他說的是真的。我問你,你真名叫什麼?」

  有喜說:「我叫陳旺,以前在煤場燒鍋爐,後來得了精神病,工作也沒了。家裡人都盯著我,怕我出危險或是走失了,可不知怎麼的他們就是看不住,我經常在陌生地方醒過來。」

  三舅道:「陳旺,外面那個小男孩你認不認識,他說是你兒子。」

  陳旺苦著臉:「我哪來的兒子,得了精神病連老婆都沒有。」

  三舅示意我,幫著解開繩子。

  解開繩子,陳旺從地上爬起來,四面瞧了瞧,喉頭動著,害怕的神情確實不像偽裝。「兩位兄弟,這,這裡是什麼地方?」

  三舅看著他:「你的情況應該不是精神病。」

  陳旺問,那是怎麼回事。

  三舅說:「你應該是被控制了,理解為鬼上身也不錯。至少有一魂不在你自己的身體裡,而被控制在一個道法中人的手裡。」

  陳旺嚇壞了,蹲在那裡,牙齒咯咯作響。

  我想起一件事:「三舅,一開始你能追蹤他,為什麼到這裡來就找不到了?」

  三舅皺眉:「這裡應該布下了某種法陣結界。其實我們要找的,那個真正的道法中人應該是小男孩。可剛才我卻沒發現他有半點氣場洩露出來,要不然早就發現貓膩了。」

  他看到陳旺身上的白衣服,過去捏了捏。衣服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是鋁片。」三舅恍然:「鋁能屏蔽法力外溢。你把衣服脫下來。」

  陳旺答應一聲,把身上嘎吱亂響的衣服脫了下來。

  三舅把手放在他的身上,凝神說:「身上果然有法力波動。」

  「什麼意思?」我驚訝地問,難道陳旺撒謊?他裝成精神病,騙取我們的信任。

  陳旺忽然把頭垂下,用大大的眼白翻起來看我們,嘴角露出一笑:「你們真不應該脫下我的衣服。」

  他伸手摸向腳後跟,拽出一把匕首,突然出手如電,抬起刀直刺三舅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