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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新婚(上)

  即便只是形式,即便只是演戲,安然也對這件事十分認真,畢竟結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倪小婉面對安然的問題,遲疑了下道:「我覺得,應該是以前有,現在我師叔已經放下了。」

  安然問:「為什麼會放下?」

  「他把孩子送到心上人那去了,加上他心上人也已經嫁人了,所以死心了。」倪小婉解釋道,「他帶著他心上人和別人生的孩子顛沛流離了十年呢。」

  安然很是驚訝:「不是他的兒子,他還替人養著?」

  倪小婉幫安然打理著頭髮上的飾品:「要不怎麼說,他是個好人呢。」

  安然陷入了沉默,聽倪小婉講述著唐千林的那段往事。

  不遠處的另外一個房間內,唐千林已經洗漱完畢並且換好了衣服。

  他和安然一樣,都坐在鏡子跟前,看著一身新裝的自己。

  李雲帆和葉達站在他身後,一人站著,一人坐著,看著沉默中的唐千林。

  葉達在後面道:「別看了,挺精神的,你是我見過的新郎中,最好看的一個。」

  李雲帆問:「你見過幾個新郎?」

  葉達道:「就他一個。」

  李雲帆笑了,唐千林也險些笑出來。

  李雲帆走到唐千林身後:「老唐,你現在心裡是不是還惦記著賀晨雪?」

  唐千林不語,只是看著鏡中的自己,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唯一穿上這身衣服,是與賀晨雪結婚的那天,沒曾想竟然是和一個認識不到十天的女孩兒。

  而結婚的理由竟然是為了救命。

  李雲帆見唐千林不回答,又道:「這屋裡就我們仨,你想說什麼就趕緊說,等你和人家拜了天地,進了洞房,有些話就得爛在肚子裡了。」

  葉達此時也上前:「還真要進洞房?老唐,你這次是血賺呀。」

  唐千林道:「陌塵,不,葉達,你能不能……」

  葉達笑瞇瞇地摀住自己的嘴,但隨後又將手拿開道:「我說,我們仨能不能不要在鏡子跟前說話?感覺就好像出嫁的是老唐,而我和雲帆倆人陪著你在哭婚呢。」

  李雲帆笑道:「哭婚?還恨嫁呢,不過也是,別杵鏡子跟前了,三個老爺們對著鏡子看什麼呀。」

  說著,李雲帆對著鏡子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和頭髮:「怎麼樣?我還行吧?」

  葉達道:「你臭美個什麼勁呀,又不是你結婚。」

  唐千林起身,坐在床邊,遲疑了一會兒,抬眼道:「說實話,我心裡真的還惦記著賀晨雪,但這種惦記應該是不甘心吧。」

  李雲帆和葉達停止了嬉皮笑臉的打鬧,來到唐千林身旁。

  唐千林道:「我愛了賀晨雪十年,帶著她和別人的孩子漂泊了十年。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我能記住,也許子程再長大點,他在賀晨雪身邊的幸福生活就會沖淡那段不好的回憶,換個角度來說,對他們都是好事,我雖然不甘心,也無可奈何。」

  唐千林需要傾述,這也是為什麼,那次他告知李雲帆自己和賀晨雪往事的時候,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的原因。

  他太憋屈了,他總認為自己那麼愛賀晨雪,而且還帶著她的孩子過了那麼多年的苦日子,再見到賀晨雪的時候,這個女人或許會被感動。可事實是,他換來的只是賀晨雪冷漠的一句謝謝。

  自己這麼做到底為了什麼呢?唐千林忽然間想明白了,他只能證明自己用盡一切去愛過,僅此而已,其他的什麼也證明不了。

  你傾盡一切去愛一個人,那個人對你不回應,難道就得譴責那個人冷血,沒有感情,道德淪喪嗎?不,只能代表著那個人不愛你而已。

  「所以……」唐千林抬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所以,我不能再對賀晨雪和子程糾纏下去了,但是,我會在這裡,永遠給他們留一個位置,永遠,永遠……」

  李雲帆上前拍了拍唐千林的肩頭:「過去的就過去吧,那個胡順唐說過,遙不可及的是過去,不是未來,未來有無數種可能性。」

  葉達也道:「對呀,在心裡刨個坑,把那些事埋了。」

  說完,葉達又撓頭道:「不對呀,人家大婚呢,我們感覺像是在搞遺體告別一樣。」

  李雲帆抬腳就要踹,葉達趕緊躲,唐千林咧嘴笑了,知道葉達是故意為了逗自己開心的。

  唐千林看著打鬧中的李雲帆和葉達,由衷地說了句:「謝謝。」

  安然的房間內,安然和倪小婉依然坐在鏡子跟前。

  安然聽完倪小婉所說的唐千林的往事,心中突然間對這個男人多了幾份憐憫,覺得他著實有些可憐。

  在地下冒險的那段時間,安然心裡對唐千林只帶著敬佩,到後來變成一種依賴,而那種依賴僅僅只是源於她認為,只有唐千林有能力帶她回來,而如今這種敬佩和依賴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似乎,她開始有那麼一點點喜歡這個男人了。

  也許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必須嫁給這個男人,所以她必須要去尋找他身上的優點,從而讓自己去坦然接受命運吧。

  婚禮的儀式卻是中西結合,在接受了俄國神父的祝福之後,唐千林和安然又拜了天地、父母,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終於到了夫妻對拜的環節。

  唐千林和安然兩人都沒有動,只是愣愣地跪在那,好像有一種默契。

  「夫妻對拜。」安國濤迫不及待地又喊了一遍。

  在眾人的注視下,唐千林終於慢慢地拜了下去,就在此時,他卻聽到安然低聲道:「唐千林,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老婆了,你要好好待我,我也會好好待你。」

  說完這句話,安然這才拜了下去。

  除了唐千林之外,沒人聽到安然的這句話,唐千林也沒有看到蓋頭下安然的淚水。

  儀式結束後,在歡呼聲中,倪小婉送安然回房間等待著,唐千林則起身來感謝前來的各位賓客,雖然賓客中大多數人他都不認識。

  除了李雲帆、葉達和錢斯年之外,還有三宅恭次、前田政次、久保天道以及七名國聯記者團的成員,剩下的都是共榮村內由三宅恭次親自選出來的村民代表。

  婚宴酒席裡裡外外擺了十桌,對平常百姓來說,這已經奢侈得令人髮指,而對安國濤來說,這有點丟他的臉,畢竟此事辦得太倉促,而且共榮村條件有限,也沒有幾個得力的廚子。

  「若是在佳木斯,我肯定足足擺夠一百桌。」安國濤喝了些酒之後,臉色微紅,「我府內裡外擺上五十桌,再擺五十桌到街頭,答謝街坊鄰居。」

  安國濤的話,聽得唐千林等人咋舌,院內裡外擺五十桌?這得多大的院子呀。

  三宅恭次則熱情地招呼著記者團的成員,挨個敬酒,同時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以此來判斷自己的推測是否準確。

  趁著三宅恭次與意大利人阿里莫.裡奇閒聊的時候,夜鳳起身來走到李雲帆跟前,裝作敬酒的模樣,卻低聲道:「雲帆,我是你娘。」

  李雲帆一愣,但馬上恢復了常態,長期的潛伏讓他隨機應變能力變得超常,他微笑地看著夜鳳,舉著杯子道:「這位夫人,您認錯人了吧?」

  夜鳳喝完杯中酒,給李雲帆倒酒的時候,又道:「我現在沒那麼多時間和你說太多,你有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和我單獨聊聊?」

  李雲帆遲疑了下:「現在不是時候,而且我們被日本人監視著,走不開,只能等半夜了。」

  夜鳳問:「你住在哪兒?」

  李雲帆道:「就在這樓上,三樓靠右側最後那個房間。」

  夜風道:「晚上我來找你。」

  夜鳳和李雲帆都喝完杯中酒,寒暄了兩句分開。

  三宅恭次雖然在和阿里莫.裡奇聊天,但夜鳳離開的時候,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這個女人。

  等賓客吃喝完,走得差不多之後,旅館大廳內就剩下三宅恭次與記者團的成員,眾人圍坐在一起,喝著聊著,彷彿置身於一個和平的世界,沒有戰爭,沒有侵略,沒有虐殺,表面上笑著,閒聊著,卻各懷心事。

  而在共榮村內,那些喬裝之後的三河隊士兵依然在警惕的巡邏著,漫無目的地尋找著那些不知道何時會出來襲擊人類的雄蛛。

  久保天道也借口工作,匆匆乘車趕回了外圍駐地,繼續觀察著在戰地醫院中被雌蛛寄生的日下真修。

  整個共榮村此時就像一個裝滿火藥的桶,只需要一點火星就會引爆。

  「該送新郎進洞房了。」滿臉緋紅的安國濤起身來,笑呵呵地看著唐千林,彷彿巴不得快點讓生米煮成熟飯,好讓他成為唐千林正兒八經的岳父,從而保住自己的性命。

  三宅恭次默默地坐在那,一言不發,然後抬眼看著李雲帆、葉達和安國濤送唐千林上樓。

  前田政次看向三宅恭次,三宅恭次只是道:「等下護送記者團回到住所。」

  前田政次得令後起身出去準備,三宅恭次則招呼人端上水果點心等飯後甜點讓記者團的人品嚐。

  李雲帆、葉達送唐千林到安然房間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房間內一片漆黑,敲門也沒有人回應,正覺得奇怪的時候,遠處唐千林的房間門開了,倪小婉探頭出來,看著三個一臉納悶的傻老爺們笑道:「哪兒有將新娘閨房當新房的?師叔,是你的房間啦。」

  李雲帆和葉達送唐千林到門口,葉達衝著唐千林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進去。

  葉達道:「趕緊呀,新娘子等著你呢。」

  唐千林顯得很緊張,也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慢慢挪著步子進了房間,倪小婉順手將門關上了。

  門關上之後,葉達道:「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走吧,繼續喝酒去。」

  李雲帆道:「我得回去休息了,太累了。」

  葉達看向倪小婉:「要不,咱倆再去喝點?」

  倪小婉卻只是笑著搖了搖頭,走向自己的房間,只剩下葉達站在那左右看著,最終也只得歎了口氣走向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