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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無法擺脫(下)

  唐千林離開之後沒多久,錢斯年也離開了,走之前他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在座的眾人,那是一種盡在掌握的態度。

  李雲帆、易陌塵、倪小婉和蘇娜四人都沉默著。

  錢斯年代表了那個幕後主使,而這個幕後主使通過錢斯年向他們表達了一層意思,那就是——只要控制住了唐千林,就等於控制住了這裡所有的人。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從一開始這個團隊就是以唐千林為中心建立的。

  李雲帆坐在那思考著,他把接下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盡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想,思來想去,他想到了唯一一個現在可以幫助他們的人,那就是他的師父北子洪。

  這個團隊中應該有日本人的奸細,除開唐千林,就剩下易陌塵和倪小婉,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就是倪小婉。

  總之,不能寄希望於唐千林了,如今他就是一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炸彈。

  李雲帆起身離開:「我也要休息了。」

  易陌塵也起身:「我餓了,去找點吃的。」

  兩人離開,車廂內只剩下了倪小婉和蘇娜。

  蘇娜坐在那喝著熱茶,依然是一語不發。

  倪小婉衝她笑笑,也起身離開。

  倪小婉離開的時候,蘇娜扭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雲帆走到唐千林的房間門口,站在那靜靜地聽著,發現房間內很安靜,安靜得出奇。

  此時房間內的唐千林閉上雙眼,在腦子中與那個聲音辯論著。

  那個聲音厲聲道:「你現在想找到夢魘花的唯一目的,就是希望利用那東西夢想成真,唐千林,你是旄捕!你應該清楚這個世界上是絕對不會存在那種東西的!」

  唐千林反駁道:「可是,七星窟和骨廟中那種苔蘚又如何解釋?」

  那聲音道:「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無法解釋的問題,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你不做任何事,不付出犧牲就夢想成真的,你得清醒,你必須得冷靜下來,回到過去吧,回到那個旄捕千林的時候,搞清楚你存在的目的。」

  唐千林疑惑:「你說,人活著是為什麼?」

  那聲音道:「人活著就是一種規律,你現在這樣活著是在踐踏這種規律。」

  唐千林問:「我也不想踐踏,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

  那聲音道:「你如果不願意相信命運,就應該和命運鬥!過去那個不屈不撓,單憑自己就打下一片天的旄捕千林上哪兒去了?」

  唐千林道:「我好累。」

  那聲音道:「累就休息,就睡覺,什麼都不要想,睡吧……」

  唐千林在那個聲音的絮叨中逐漸沉睡。

  李雲帆剛返回自己的車廂,易陌塵就鑽了進來。

  李雲帆和易陌塵對視著,幾乎同時歎了一口氣。

  易陌塵道:「這下怎麼辦?我們他媽的一開始就被人算計了,誰知道唐千林是個瘋子呀!」

  李雲帆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差,唐千林那麼年輕能得到旄捕千林的名號,也就證明了他的實力,前幾次的行動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他,我們早死了。」

  易陌塵點頭:「話說回來,唐千林正常發揮的時候,都比我們要強,如果這人不正常呢?他要是變回那個旄捕千林,那得多恐怖?」

  「恐怖?我倒覺得那樣對我們有利,至少調查薩滿靈宮會比以前快很多。」李雲帆說完又想了想道,「不過,我始終認為,我們必須得把幕後主使給挖出來,就算無法確定這個人是誰,也得知道調查的大概方向,變被動為主動。」

  易陌塵湊近李雲帆:「你覺得,這個幕後主使會是誰?」

  李雲帆尋思了下:「唐千林說過,是孤軍的人,我相信他這個判斷,可是,孤軍的人無孔不入,任何人都可能是他們的人,這個人也許毫不起眼,也許就在我們身邊。」

  易陌塵道:「孤軍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王八蛋的組織了,為了達到目的,干涉人家的生活,能從我打小起就安排人在我身邊,你說這都是一群什麼樣的王八犢子?玩弄人家的人生和感情,玩弄……」

  說到這的時候,易陌塵停住了,他猛然間想起來了什麼。

  李雲帆看著易陌塵僵住的臉,問:「你想到什麼了?」

  易陌塵道:「之前咱們不是說,幕後主使利用唐千林的病情來操控他嗎?而唐千林也分析出,幕後主使應該是孤軍的人,我們還知道,讓唐千林產生變化的一個重要人物是賀晨雪,對吧?」

  李雲帆立即明白了易陌塵所說的意思:「你是說,賀晨雪也是孤軍的人?」

  易陌塵使勁點了點頭道:「沒錯,你想想,哪兒來那麼多湊巧的事呀?四一二第二天,唐千林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渾身傷痕纍纍的時候就遇到了賀晨雪,巧合的是,當時逼迫賀晨雪還錢的人,還是頭天晚上行兇的中華共進會流氓。」

  李雲帆道:「是呀,此事確實蹊蹺。」

  易陌塵道:「我覺得,幕後主使就算不是賀晨雪,也應該與賀晨雪有直接的關聯,只要盯上賀晨雪,也許就能找到那個幕後主使。」

  李雲帆道:「我有個計劃,但這個計劃很冒險,非常冒險,需要你的配合。」

  易陌塵問:「什麼計劃?」

  李雲帆道:「叛變。」

  易陌塵騰地一下站起來了:「你瘋了吧?」

  李雲帆道:「坐下,我又不是真叛變,現在這種情形,我如果不叛變,就無法讓敵人信任我,我們得雙管齊下,你在江湖上想辦法調查賀晨雪,而我在敵人內部調查,因為我們現在不能太依賴唐千林了。」

  易陌塵走到門口,打開門看了一眼,關上後落座:「哥們,你冷靜點聽我說,你想過了嗎?這招對日本人管用嗎?」

  李雲帆道:「一開始當然不管用,所以,我得想辦法經營出一副漢奸的嘴臉來。」

  易陌塵搖頭:「要是日本人說,讓你拿著槍,去殺無辜的百姓,去殺抗聯的戰士,去拷問你的同志呢?嗯?你怎麼做?」

  李雲帆道:「到時候再說吧,隨機應變。」

  易陌塵還是搖頭:「好,就算你那樣做了,那日本人一拍桌子,把朱書記押出來,給你一把手槍,讓你打死朱書記,表明你對他們是忠心的,你怎麼辦?」

  李雲帆沉默著。

  易陌塵道:「你不是隨機應變嗎?來呀,你就把我當三宅恭次,這門就當成是朱書記。」說著,易陌塵掏出自己的槍拍在桌上,「你隨機應變一個給我看看?」

  李雲帆道:「陌塵,該冷靜的是你。我所說的假裝投敵,經營漢奸嘴臉,是被迫的那種,讓敵人相信,我是萬般無奈才投靠了他們。」

  易陌塵歎了口氣:「總之一句話,你我是兄弟,做什麼事之前告訴我一聲,別自個兒作死。」

  李雲帆忍不住笑了:「謝謝。」

  秘搜課專列飛馳在濱綏線,朝著牡丹江進發的時候,賀晨雪正獨自漫步在松花江邊上,天氣已經轉暖,沿江又出現了很多擺攤做買賣的人。

  賀晨雪閒逛了一圈後,停在一個擺攤算命的老頭兒跟前。

  老頭兒順著賀晨雪的那雙靴子往上慢慢看去:「這位夫人,是要算命還是要看相?」

  賀晨雪道:「有區別嗎?」

  老頭兒道:「當然有區別。」

  賀晨雪問:「區別是什麼?」

  老頭兒道:「相理和命理。」

  賀晨雪落座,裝作整理衣服的模樣看了看四下,低聲道:「韓峒,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們快一個月沒見了,你去哪兒了?」

  韓峒道:「把手伸過來。」

  賀晨雪將手伸過去的同時又問:「你們派我來哈爾濱,到底是不是為了薩滿靈宮?」

  韓峒道:「明知故問。」

  賀晨雪皺眉道:「既然要找薩滿靈宮,為何不讓我呆在唐千林身邊?那樣不是更直接一點嗎?」

  韓峒笑道:「怎麼?你真的喜歡上那個瘋子了?」

  賀晨雪淡淡道:「我沒有任何感情的,只是覺得那樣更方便。」

  韓峒道:「的確,跟著唐千林更方便,但是那樣一來,他也會失去鬥志,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你一個人的身上。」

  聽到這句話的賀晨雪心裡五味雜陳,不知為何她想起了和唐千林在上海的那一年,也就是那一年中,她才真正覺得自己是個被疼愛的女人,過的是真正老百姓的日子。

  雖說柳謀正對她也不錯,但這種不錯相比唐千林那種發自內心的疼愛相差甚遠。

  賀晨雪問:「那你讓我跟著柳謀正到底是為了什麼?柳謀正和薩滿靈宮幾乎沒有什麼關係。」

  韓峒道:「讓你嫁給柳謀正就是為了刺激唐千林。」

  賀晨雪眉頭一鎖:「什麼!?」

  韓峒道:「我們需要喚醒那個真正的旄捕千林,根據我們過往的情報,唐千林是個怪物,說好聽點,他是個越戰越勇的旄捕,說直接點,他是個需要用挫折和傷害來支撐的瘋子,當初我們讓你接近他,就是為了將他拉到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中,然後再突然讓他失去一切,換做是其他人,早就放棄了,但他沒有,他帶著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顛沛流離四下尋找你這麼多年,這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了。」

  韓峒的這番話在賀晨雪聽來就是譴責,讓她無地自容愧疚致死的譴責。

  賀晨雪心裡非常清楚,唐千林是她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男人,沒有之一,她也曾經在心裡淺淺地接受過那份所謂的愛,但很快就扔在了角落中。

  因為她無時無刻不得提醒自己是一名孤軍。

  孤軍就是孤軍奮戰,注定了一輩子要獨自一人的活下去,除了組織安排的任務之外,沒有什麼東西是真的。

  因為所有的真實到最後都會變成無形的武器,這種武器注定會傷害到任務中的不知情者,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傷害到自己了。

  無論是作為孤軍,還是作為女人,賀晨雪都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雖然她知道這是一種自私,但她卻永遠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