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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夜襲(上)

  很快,服務員出現了,卻是被兩個特務架過來的,而且渾身遍體鱗傷,血跡斑斑,一看就是被刑訊過。

  李雲帆上前看了看那服務員,發現還有氣,但是也是奄奄一息了。

  李雲帆冷冷問:「段局長,這是怎麼回事?」

  段逝川道:「李科長,他是第一個發現高督察員遇害的人,而且他的口供很奇怪,所以,我有必要走正常程序。」

  李雲帆道:「如果人死了,我們問誰去?」

  段逝川呵呵一笑:「李科長,我始終是海拉爾地方保安局局長。」

  李雲帆知道,段逝川沒說完的下句話就是——你只是哈爾濱地方保安局的一個科長。

  此時,樸秉政上前,抽出一張文件遞給段逝川。

  段逝川打開文件看了一眼,又還給樸秉政:「這份文件我已經看過了。」

  樸秉政笑道:「既然看過了,那段局長應該知道,我們秘搜課的行動不受任何限制,也不需要向事發地的保安局做任何報備吧?」

  段逝川笑了下:「我限制你們了嗎?我一直在積極配合呀,我也沒有要求你們按照程序做報備,我審問一個服務員怎麼了?這個服務員是你們的人嗎?他是我們海拉爾保安局下屬驛站的人,我就算現在一槍打死他了,又怎麼樣?」

  樸秉政窩了一肚子火,正愁沒地方發洩呢,就在他準備借題發揮的時候,李雲帆上前道:「段局長你誤會了,我只是擔心他沒辦法開口。」

  段逝川依然緊盯著樸秉政:「放心,人活著。」

  唐千林叫兩名特務將那服務員扶到椅子上坐好,低頭問:「你餓不餓?」

  服務員趕緊點頭,唐千林轉身對段逝川道:「段局長,辛苦你的手下,幫他弄點吃的喝的,要熱的,我等著,麻煩您了。」

  段逝川見唐千林這麼客氣,於是轉身向手下特務示意。

  沒多久,特務就端了麵條和熱牛奶,那服務員也顧不得燙,狼吞虎嚥吃完之後,一抹嘴巴就看著唐千林,哭喪著臉道:「長官,真的和我沒關係。」

  唐千林故意道:「和你有沒有關係,我得查了才知道,就算和你沒關係,段局長審問你,那也是正常程序,你沒意見吧?」

  服務員看了一眼瞪著他的段逝川,趕緊點頭:「沒意見,沒意見。」

  唐千林故意這麼做,這麼說,就是為了緩和之前的矛盾,先前段逝川的種種舉動讓他意識到,這個服務員肯定說了什麼不利於他們海拉爾地方保安局的話,所以才會被嚴刑逼供。

  如果先前他們一直硬碰硬,就算最終利用關東軍方面把段逝川壓下來了,對後續查案也沒有任何好處,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頭,人家只要來個表面上配合,再故意消極調查,就會耽誤整個案子的進程。

  唐千林坐在床邊,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高仕貴的屍體,問:「你把那天早上發現高督察員屍體的經過,重新說一遍,詳細點。」

  服務員嚥了口唾沫,把最後一點牛奶喝光,然後道:「那天早上七點,我和平常一樣,去敲門叫高督察員,我按照和他的約定,敲了五下之後,發現沒人應門,於是,我就掏鑰匙開門了,誰知道一開門……」

  「等等,你剛才說按照和高督察員的約定是什麼意思?」唐千林注意觀察著服務員的面部表情,「是約定敲幾下門嗎?」

  服務員回答:「對,高督察員出事前幾天,前兩天吧,曾經對我說,要早上叫他,和我約定敲五下門,如果他沒開門,就用鑰匙進來,他說自己有病,怕出事。」

  李雲帆奇怪地問:「有病?」

  服務員道:「對,他就是這麼說的。」

  唐千林問:「有沒有說什麼病?」

  服務員搖頭,唐千林又問段逝川:「段局長,你知道高督察員有病嗎?」

  段逝川搖頭表示也不知道,可此時唐千林扭頭的時候,發現旁邊牆壁上有一張滿洲國地圖,乍一看沒什麼,但仔細注視過去,發現地圖上有人用鉛筆在「博克圖」的位置上畫了個圈。

  唐千林看到這,也沒作聲,只是看著服務員繼續問:「還有呢?」

  服務員回答:「我進門之後,看到高督察員就蜷縮在那,我以為他犯病了,就趕緊上去叫他,卻發現他沒氣息了,我就怕了,趕緊下去叫人,通知段局長他們。」

  李雲帆此時問:「我問你,高督察員死的前幾天,有沒有人來驛站找過他?」

  服務員不說話,卻是偷偷地看向了段逝川,段逝川卻把目光轉向別處,

  李雲帆和唐千林心裡都明白了,李雲帆道:「段局長,咱們借一步說話。」

  段逝川和李雲帆走出房間,李雲帆掏出一支煙遞過去:「段局長,您大概知道,張連凱是我的同學,很好的朋友,說是兄弟也不過分,我知道,他和您關係不錯,是您手下的得力干將。」

  段逝川沉默了一會兒,點上煙:「放心,我不會徇私的。」

  「不是那意思。」李雲帆搖頭道,「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麼要通緝他?就因為高督察員死後,他失蹤了?」

  段逝川道:「李科長,通緝他不是我的意思,我是把這件事按下來了,可把這件事捅上去的,是扎蘭地方保安局。」

  李雲帆疑惑了:「什麼意思?」

  唐千林見服務員沒回答,也沒接著往下問,只是走到那地圖跟前,指著地圖問服務員:「你們這裡每個房間都有地圖嗎?」

  服務員搖頭:「沒有,這張地圖,是高督察員掛上去的。」

  唐千林湊近地圖看著,看清楚了地圖之後,忽然間他發現一個問題,他轉身看著站在角落中一直默不作聲的倪小婉和易陌塵,易陌塵在那百無聊賴地坐著,倪小婉則始終逗著糖豆。

  唐千林想了想,示意樸秉政到跟前來,指著地圖問:「樸課長,你熟悉滿洲的情況嗎?」

  樸秉政道:「一般吧,怎麼了?」

  就在此時,李雲帆進屋來,看到唐千林之後,逕直過來,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唐千林問他:「我看地圖上,博克圖是屬於興安東省管轄範圍內的,興安東省的省會是扎蘭,而興安北省的省會是海拉爾,為什麼博克圖出事的時候,去的是海拉爾地方保安局的人,而不是扎蘭地方保安局的人?」

  李雲帆扭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段逝川:「高教官死後,段局長沒找到張連凱,但把這件事暫時壓下來了,派人私下去找張連凱。但高教官的事壓不住,他只得趕緊匯報給新京保安總局,保安總局擔心是行刺,按照慣例,向周邊省份通報,並要求他們協查,而興安北省的周邊省份就是興安東省和黑河省,興安東省的扎蘭地方保安局接到通報之後,上報保安總局,說張連凱曾經去過三河站,而且行蹤異常。保安總局立即致電段局長詢問此事,段局長見壓不住了,只得將張連凱失蹤的事告知,保安總局就認為張連凱有重大嫌疑,然後發佈了通緝令,不過通緝令只限於各地保安局。」

  唐千林點頭,還是問:「先別說這個,我問你,為什麼016專列出事之後,來博克圖的是海拉爾保安局而不是扎蘭的?」

  段逝川聞言上前道:「博克圖還好,三河站那裡屬於兩不管,也管不著。」

  唐千林疑惑:「什麼意思?」

  段逝川解釋道:「這裡都沒外人,我就直說了吧,你注意看地圖,這張地圖上沒有標明三河站的位置吧?從東邊往西邊,從巴林站算起,就是雅魯站,博克圖站和興安站,三河站就在博克圖站和興安站之間,但不管哪張地圖上都沒有標注三河站,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眾人搖頭。

  段逝川道:「日本人繪製地圖,那可是非常精細的,為什麼不標注三河站呢?就是因為三河站旁邊挨著一條專用的軍用鐵路,岔道口那裡駐紮著關東軍的一個中隊,這個中隊除了守護那條鐵路線之外,還守著裡面的一個廢棄的礦洞,那礦洞聽說裡面存放著很多物資,都是為了對蘇作戰準備的,所以,不可能在地圖上標明三河站,可是,問題就來了,三河站在行政上屬於他媽的博克圖,可在地理上挨著興安,也就是說行政上三河站屬於興安東省,而地理上又屬於我們興安北省。」

  唐千林道:「也就是說,關東軍不讓兩邊的插手這個地方的管轄,但是,又得讓你們負責相關的事情,這是塊燙手山芋,所以,一旦出事,海拉爾和扎蘭地方保安局都不願意派人去,是這個意思吧?」

  段逝川歎氣道:「不僅是我們,行政公署那邊都不想管,最終三河站一個好端端的小鎮沒了,就剩下個小站,為什麼呀?沒人管呀,日本人就管他們自己的,那裡最後都不通電了。」

  唐千林此時又想到了馬延慶所說的那番話,關於他們如何將火車拖進那個礦洞,又如何找到唐雨時,唐雨時又如何逃跑。

  當時高仕貴收到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唐雨時,也就是當時康天吉的下落,換言之,是張連凱把唐雨時又送回到哈爾濱的,他為什麼這麼做?是他殺了高仕貴嗎?理由又是什麼?

  張連凱殺了高仕貴,為何要在三河站現身呢?

  還有,藏著那些豹奴孩子的洞穴,會不會就是日軍存放物資的那個廢棄礦洞呢?

  如果要去,以什麼理由去?

  唐千林剛想到這,一名特務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局長,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段逝川忙問:「出什麼事了?又死人了?」

  「三河站遇襲了!」那名特務說道,又嚥了口唾沫,「駐紮在那裡的關東軍被襲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