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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塹壕(下)

  錢斯年走到通訊室門口,伸手敲了敲門,門開之後,他笑著對開門的士兵用日語道:「你好。」

  士兵剛要詢問什麼,就看到錢斯年已經摸出手槍對準了自己。

  士兵剛要呼叫,就被錢斯年一把推了進去。

  錢斯年進屋之後,反手關上門,持槍對著周圍正準備拔槍的士兵道:「不要動,快給我聯絡關東軍特種情報處,快點!我知道你們可以直接通話!」

  原本士兵以為錢斯年是敵人,但沒想到他卻要聯絡特種情報處,互相對視著,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錢斯年用日語怒喝道:「快點!」

  其中一名士兵立即坐下,戴上耳機:「喂喂,這裡是非似山兵站,請接特種情報處,是的,特種情報處!」

  沒多久,士兵起身,將耳機遞給錢斯年:「接通了。」

  錢斯年晃了晃手中的槍:「站到一邊去。」

  等那幾名士兵站到角落中後,錢斯年這才拿起耳機放在耳邊,對著話筒道:「喂,請幫我轉三宅恭次將軍,我是……」

  剛說到這的時候,錢斯年意識到那邊沒有聲音,他這才明白那士兵根本就沒有幫他接通。

  憤怒的錢斯年持槍朝著先前遞給他耳機的士兵,就在此時,門被踹開了,高橋次郎和軍曹領著一眾士兵衝了進來。

  面對數支步槍,錢斯年只得將手舉起來,軍曹上前將他的手槍拿下,同時道:「抓住他。」

  「不用。」高橋次郎卻制止了軍曹,「他只是不理解我的所作所為而已。」

  錢斯年質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高橋次郎只是道:「回去做準備吧,我們馬上就要出發。」

  錢斯年無奈,只得朝著屋外走去,高橋次郎從軍曹手中拿過槍遞給他:「錢科長,我們,不是敵人,請你對我多點耐心,多點信任。」

  錢斯年皺眉道:「但願如此。」

  軍曹看著錢斯年離開的背影:「高橋長官,這個錢斯年是個麻煩,還是盡快處理掉吧。」

  高橋次郎搖頭:「他是本莊大佐親自挑選的人,也得到了三宅將軍的認可,他出事,我們會很麻煩。」

  軍曹皺眉:「那麼,我們的計劃如果被發現了,會更麻煩。」

  高橋次郎道:「不會被發現的,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一小時後,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高橋次郎率領著十人隊坐著礦區的小火車來到了大棚的入口前。

  高橋次郎跳下小火車,抬手看表道:「現在時間是傍晚五點,乙組率先出發,如有可能,保持聯繫。」

  錢斯年冷笑道:「一旦進入洞穴,無線電就完全沒用了。」

  高橋次郎道:「那不一定,我做過測試。」

  錢斯年不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其他人點名道:「雲帆,易老闆,喬爺,還有你,張大根,跟我走。」

  高橋次郎站在那,看著錢斯年等人走遠之後,這才轉身對唐千林道:「我們上山吧,走這邊。」

  高橋次郎從旁邊的一條小路徑直上前,其他人慢悠悠跟在後面,煙屁股則擔憂地留在原地,看著大棚的入口。

  金古思駐足,看著煙屁股道:「喂,走了。」

  煙屁股看了一眼金古思,慢慢地跟了上去。

  唐千林追上高橋次郎,問:「那個金古思在這支隊伍裡起什麼作用?」

  「實際上……」高橋次郎終於向唐千林說了實話,「這個人是我找來的。」

  「什麼?」唐千林詫異,「你找來的?」

  高橋次郎往隊伍後方看了一眼:「他不是真正的金古思,真正的金古思如今還在朝鮮總督府的大牢裡,這傢伙是個殺手,特種情報處在將金古思帶入大牢前,我就讓這名殺手替換了他的身份。」

  唐千林根本不相信高橋次郎的話:「照你這麼說,你們日軍的上層都是飯桶?」

  高橋次郎只是笑了笑,不再解釋什麼。

  唐千林看著高橋次郎遠去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的慶全和煙屁股,他心裡那種忐忑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甚至連自己的步伐也變得沉重起來。

  甲組中,慶全和煙屁股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兩個人,同時他也希望身在乙組狼穴之中的李雲帆和易陌塵能夠平安順利。

  錢斯年和李雲帆帶領著乙組已經走進了大棚,大棚內站著不少關東軍士兵,作為監工的他們,正喝斥著那些不知從何處擄來的百姓挖著煤土。

  當他們走進的時候,不少百姓都放下手中的工具,和那些關東軍士兵一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

  最讓他們詫異的是,不僅那些當苦力的百姓死氣沉沉的,就連原本應該趾高氣昂的日本士兵也是滿臉毫無血色,毫無精神的模樣,甚至有好幾個坐在那裡抽煙發呆。

  怎麼回事?錢斯年覺得很奇怪,日軍紀律嚴明,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才對。

  「喂,你們是幹什麼的?」一名軍曹模樣的日軍上前攔住錢斯年。

  錢斯年也不廢話,只是掏出證件和相關文件,軍曹掃了一眼證件,也不看,只是查閱著文件。

  第一份文件軍曹也是草草過目,直到他看到第二份文件下面有高橋次郎的簽名時,這才恭敬地將文件遞還給錢斯年。

  隨後,軍曹朝著遠處一扇鐵門前站崗的士兵喊道:「讓他們進去。」

  兩名士兵慢悠悠有氣無力地將鐵門奮力拉開。

  李雲帆上前一步,與易陌塵並肩站在一起,抬眼看著眼前那面巨大的石頭山壁,還有山壁下方那扇厚度至少達300毫米的鐵門。

  為什麼會在這裡鑄造這樣一扇門?李雲帆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問題,門內就急匆匆走出兩個抬著擔架的醫護兵。

  擔架上那人蓋著白布,很明顯是死了,兩名醫護兵的神色慌亂,滿臉不安。

  軍曹上前:「是佐籐?」

  領頭的醫護兵點頭,軍曹揭開白布看了一眼。

  就在他揭開白布的那一刻,易陌塵看到白布下面竟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那人的面部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手部的皮膚也全部潰爛,其軍服上也全都是血水膿水,十分噁心。

  軍曹重新蓋上白布,衝著擔架上的屍體微微鞠躬,隨後醫護兵才抬著擔架離開。

  就在錢斯年準備走進那扇鐵門的時候,卻聽到旁邊的一名日軍士兵在那喃喃道:「也許明天就輪到我了……」

  日軍士兵剛說完,軍曹就瞪著他道:「松板!」

  那名叫松板的士兵立即立正,軍曹瞟了錢斯年一眼,錢斯年立即朝著鐵門內走去。

  李雲帆和易陌塵刻意放慢腳步,讓其他人先行,他們還想多觀察下大棚內的情況。

  細看下去,兩人才發現,在周圍的黑暗中隱藏著多個暗堡和工事,雖然看不到有士兵在活動,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有人強攻這裡,就會遭到密集火力的反擊。

  就在兩人觀察的時候,李雲帆發現張大根也站在門口,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

  李雲帆立即上前,故意推了他一把:「快走。」

  張大根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他,不明白李雲帆為什麼要這樣。

  前方的錢斯年和喬銅走進那扇鐵門後,就看到鐵門後方那條通道,通道和平常的礦井通道沒什麼區別,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巨大的木樁支撐著。

  而且在隧道的盡頭,還有一座小型環形工事,工事是用水泥澆築而成的,有三個機槍口,架著三挺九二式重機槍。

  別小看這三挺九二式重機槍,交替開火,就可以直接火力封鎖整個通道。

  錢斯年低聲問旁邊的喬銅:「喬爺,你猜,那工事背後是什麼?」

  喬銅搖頭,喝了一口酒:「鬼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錢斯年衝著喬銅笑了笑,又轉身對走進來的李雲帆和張大根道:「走吧。」

  走在最後的易陌塵,一直在默默記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並在腦子中形成文字,這些情報都是他必須要提供給假夏霜的。

  走到那座工事前的時候,錢斯年發現工事中似乎沒人,他好奇地繞過去,走到工事出入口的位置,卻看到裡面坐著好幾個赤裸著上身,表情呆滯的日本士兵。

  錢斯年上下打量著那幾名日軍士兵,士兵只顧著抽煙,只是看了一眼錢斯年之後繼續低下頭保持著沉默。

  錢斯年轉身,看著工事後的那面石壁,四下看著,不得已只得問那些士兵:「怎麼走?」

  士兵們沒有人搭理他,錢斯年又問:「喂,問你們話,往裡邊怎麼走?」

  其中一名士兵起身來,伸出食指,朝著上方指了指。

  錢斯年朝著上方看去,打開手電後才看清楚石壁上方有一條裂開的縫隙。

  「那裡?」錢斯年低頭看向那名士兵。

  士兵點了點頭,用不太標準的日語道:「就是那裡,唯一的出入口。」

  錢斯年聽那士兵的日語,下意識問了句:「你是朝鮮人?」

  士兵愣了下,用朝鮮語問:「你也是?」

  錢斯年剛想回答,卻瞟到了不遠處正在注視著自己的李雲帆和易陌塵,立即道:「不是,我只是聽出你的口音了。」

  那名朝鮮籍士兵擠出個笑容,坐了回去,又點了一支煙,貪婪地吸著。

  喬銅站在石壁下仰頭看著:「怎麼上去呀?」

  喬銅剛說完,工事內走出來一名士兵,用鐵鏟朝著石壁上有節奏地敲打著,敲打了一會兒,從那條縫隙中探出個人頭來,那人看了一眼後,立即扔下了一條繩梯。

  不知為何,繩梯扔下來,錢斯年伸手去抓的時候,剛觸碰到,卻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怎麼?」喬銅奇怪地看著錢斯年。

  錢斯年深吸一口氣:「沒什麼,走吧。」

  錢斯年率先爬上繩梯,其他人緊隨其後,依次抓著繩梯朝著上方的裂縫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