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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禁區(下)

  整個晚上,樸秉政都坐在刑訊室內,想盡一切辦法,用盡手段試圖讓朱衛東和交通員開口。

  哀嚎和痛苦的呻吟,還有刑訊者的叫罵混在一起,這讓樸秉政很是享受。可這種享受並未延續太久,因為他不管用什麼辦法,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朱衛東和交通員不僅矢口否認自己的身份,而且還口稱自己是被冤枉的。

  除了耗時間之外,剩下唯一能讓他們開口的辦法,就是讓那名線人提供更多的情報。

  可樸秉政做不到,因為他能夠抓到這兩個人,全憑的是三宅恭次提供給他的情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那個內線到底是誰。但他不能問,因為三宅恭次是絕對不會透露給他的。

  既然三宅恭次知道這三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奸細,為什麼不繼續往下查呢?只要那個變節者出面,奸細無所遁形。

  也許三宅將軍是有其他的安排吧。樸秉政只能這麼想。

  疲憊的樸秉政喝完杯中最後一點茶,起身吩咐刑訊者給兩人治傷,保護他們的性命,然後才慢悠悠離開刑訊室,返回倉庫。

  李雲帆早就帶著李清翔和唐千林在辦公室中等待了,但因為一直被監控的關係,加上辦公室內有竊聽器,他無法直接與兩人交流關於如果救治唐子程的事情。

  唐千林焦急救治兒子,李雲帆則擔憂著兩位同志的安危,唯獨李清翔看起來像是沒有一點兒心事,就連唐千林都摸不清楚這個老頭兒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樸秉政從電梯內出來,走進倉庫內的時候,就看到站在大廳內等待的慶氏兄弟以及錢斯年。

  樸秉政禮貌性地向慶氏兄弟點頭示意後,問:「李科長呢?」

  錢斯年抬眼看著閣樓上的辦公室:「和他招募來的人在辦公室裡聊天呢。」

  樸秉政道:「你們都來我辦公室,你去叫一下他們。」

  錢斯年點頭道:「是。」

  等眾人都到了樸秉政的辦公室後,樸秉政直接指著牆壁上那副哈爾濱地圖道:「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去舊僑民區,調查居酒屋烏蟲案。」

  慶氏兄弟對視一眼,大哥慶全問:「樸課長,烏蟲案是什麼意思?」

  樸秉政扔出檔案:「你們自己看吧,我大概說下,半個月前,在舊僑民區的居酒屋中,突然冒出來了很多蛇,你們也知道,這個季節蛇都應該是在冬眠,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們順著蛇的來源,在居酒屋廚房中發現了一個洞穴,我們派了五批士兵下去,都是有去無回,情況就這樣。」

  慶宇問:「課長,就是讓我們查清楚這個洞裡有什麼對吧?」

  樸秉政點頭:「對,簡單吧?」

  慶氏兄弟看樣子胸有成竹,慶全道:「太簡單了,讓我們兄弟倆去就行了,其他人就歇著吧。」

  樸秉政笑道:「我倒是想,不過這次是正式考核,你們四個都得去。」

  慶氏兄弟掃了一眼旁邊的人,慶全問:「哪四個?」

  「李老先生還有這位旄捕唐千林。」樸秉政說完,頓了頓,「你們都是什麼江湖人士,應該互相都聽說過吧?」

  旄捕這個職業慶氏兄弟當然都很清楚,他們倆當年盜墓的時候,就被旄捕追捕過,所以很清楚這種人的厲害,也恨之入骨。

  兩人點頭表示知道的時候。李清翔和唐千林卻毫無反應,他們並不是故意高傲,而是慶氏兄弟這種小人物,他們的確不知道。

  「不認識,沒聽過他們。」李清翔在那掏著耳朵,又看著慶氏兄弟,「兩位,不好意思呀,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

  慶全不屑道:「老頭兒,你又是誰?什麼來路呀?」

  李清翔咧嘴一笑,指著李雲帆道:「我是他爹。」

  慶全一愣,下意識看向樸秉政,樸秉政點頭。

  慶氏兄弟立即臉色一變,換上笑臉,他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保安局科長的爹。

  慶全趕緊道歉:「前輩,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您別見怪。」

  慶宇也趕緊道:「是呀,原諒我們這些不懂事的晚輩。」

  李清翔依然笑著:「好呀,你們給我磕頭,我就原諒你們。」

  李雲帆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提醒李清翔不要太過分了。

  李清翔反倒是看著李雲帆:「幹嘛?得病了?咳嗽什麼呀?」

  「好了,閒聊到此結束,你們該準備了,等會兒我就派人送你們過去。」樸秉政不想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看到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所需要的東西,武器也行,但只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後如果沒有答案,你們都滾蛋。」

  李清翔和唐千林很清楚,「滾蛋」兩個字意味著滾到閻王爺那去。

  不過慶氏兄弟還是將滿滿的自信掛在臉上,同時在心裡鄙視著李清翔和唐千林。

  等李清翔四人跟隨特務離開後,錢斯年立即問:「課長,是不是太倉促了?連我們都不知道烏蟲案的細節,就這麼冒然派他們去?會出問題的。」

  「就是希望出問題,不出問題怎麼知道他們適不適合秘搜課呢?」樸秉政顯得很不以為然,「而且這是考核,你們當初加入保安局的時候,不也參加過考核嗎?」

  李雲帆點頭:「不過,我有點擔心我父親,您先前也說了,下去了五批士兵,都是有去無回。」

  樸秉政一臉的遺憾:「兄弟呀,對不住了,不是我非得讓你父親下去,命令就是命令。再說了,幹這一行,每天都生活在槍口下,誰也不容易。」

  樸秉政的話,向李雲帆了兩個訊息,其一,主導這件事的人是三宅恭次,而不是他;其二,你現在還處於被懷疑期間。

  所以,李雲帆沒有往下再說什麼,只是坐在那安靜地等著,等著事態的發展,等著唐千林和父親平安歸來的時候。

  當李清翔四人到達僑民區外圍的時候,天上又飄起了大雪。

  四人從車上下來後,一名日軍軍官來到他們跟前,查看了特務遞上來的證件後,示意他們入內。

  特務站在四人跟前道:「進關卡後,左手邊第一個房子,除了你們自身攜帶的東西之外,其餘的都在那裡,我得提醒你們,不要做與任務無關的事情。」

  特務說完閃身讓開,唐千林率先向關卡走去,李清翔打著哈欠跟在後面,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而慶氏兄弟則緊盯著前方的兩人。

  關卡四周都堆砌有防禦工事,架起了輕重機槍,裡面站崗的是滿洲國國防軍,而外面則是日本憲兵,在外圍制高點還有關東軍。

  「大哥,那個老頭兒看著很眼熟呀。」慶宇看著李清翔的背影,「但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慶全低聲道:「逐貨師李清翔,想起來沒?我也是剛剛在車上才回憶起來的。」

  慶宇駐足停下:「你說就是那個三番五次拒絕過我們買賣的老頭兒?」

  慶全道:「沒錯,就是他,裝清高,不收盜墓弄出來的東西,媽的!」

  慶宇看著前方的唐千林道:「還有那傢伙,是個旄捕,這就很麻煩了。」

  慶全搖頭:「麻煩什麼?別忘了,我們曾經被旄捕害成什麼模樣了,這次趁機會,乾脆把他們都給幹了。」

  慶宇四下看了看:「大哥,那旄捕就不說了,肯定弄死他,但那個老頭兒是李科長的爹呀。」

  慶全道:「他要是有特權,就坐在辦公室裡喝茶等著了,不會和我們咱們一塊兒來,所以,弄死這老頭兒,我們再編個故事,沒人證的前提下,還不是憑我們兩張嘴隨便說。」

  慶宇連連點頭:「大哥,我懂了。」

  走過關卡,唐千林背著行囊就來到了特務所說的那棟民宅中,剛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緊隨其後的李清翔聞到後,搖頭道:「看樣子住在這裡的一家子都死了。」

  說著,李清翔走進屋,看著放置在旁邊櫃子上的童裝道:「還有孩子,造孽呀。」

  唐千林四下觀望著:「屋子內有人搏鬥過,雙方看樣子都不會功夫,但卻是以死相搏。」

  李清翔問:「何以見得?」

  「屋內的傢俱幾乎全都被損壞,器皿碎片滿地都是,如果是練家子之間搏鬥,不會打得這麼亂,這明顯是一個人在追,一個人在逃,逃不掉之後,利用手邊能拿到的任何東西還擊。」李清翔走向窗戶,「窗戶也破了,有人重新修理過的,看樣子有人破窗而入。」

  李清翔來到桌前,從桌子上拿起一支毛瑟手槍檢查著:「這就奇怪了,什麼樣的人會破窗而入呢?」

  唐千林尋思片刻道:「殺紅眼的人。」

  李清翔只是搖了搖頭。

  唐千林來到桌前問:「會不會是日本人為了掩飾秘密殺人滅口?」

  李清翔推測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唐千林道:「難道他們把僑民區裡的百姓都殺光了?這裡不是還有日本人嗎?」

  「這裡之所以叫舊僑民區,就是因為以前住的是日本人,後來新僑民區建好之後,日本人都搬走了,剩下的這些屋子就出兌給本地人做生意。」李清翔將武器彈藥整理到旁邊的包內,「西區還有些中國招牌,而在東區,也就是這裡,就算是中國人做買賣,也掛日本招牌,沒辦法,生活所迫。」

  唐千林點頭道:「難怪日本人敢在這裡肆無忌憚的殺人。」

  「日本人不會在這裡大規模出動軍隊殺人滅跡的,他們扶持滿清餘孽建立這個滿洲國,面子上一定會過得去。」李清翔將手槍插進腰間,「而且就日本軍部的那些瘋子而言,只要阻礙他們的人,就算是親爹娘也不會放過,更何況是他們的同胞。」

  唐千林有些不明白:「那這裡到底發生了何事?」

  李清翔道:「你就是初來乍到,對這裡的環境不熟悉,所以兩眼一抹黑,什麼也不知道,先不要糾結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得先慢慢熟悉環境,如今的東北,表面上歌舞昇平,實際上比任何時候都要混亂。」

  唐千林點頭:「謝謝前輩。」

  李清翔將一支手槍遞給唐千林:「時代不同了,舞槍弄棍也要分時候,會用槍吧?」

  唐千林接過手槍:「當然。」

  李清翔笑道:「據我所知,旄捕中的軒字派以前還有自己的手槍隊。」

  唐千林笑了笑:「沒想到前輩連這個都知道,我也曾是手槍隊的一員。」

  李清翔道:「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有個摯友也是你們軒字派的一員。」

  「哦?是嗎?」唐千林有些詫異,「前輩說說,興許我還認識呢。」

  李清翔遲疑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江湖上稱她為夜鳳。」

  聽到夜鳳這個名字,唐千林更加驚訝了,因為以他對自己二師父的瞭解,是絕對不會有李清翔這種性格的朋友。

  夜鳳是旄捕一派中為數不多的女性,本名叫什麼,具體多大年紀,極少人知道,但極少人中並不包括唐千林。

  唐千林只知道夜鳳平日內都是深居淺出,就算必須現身,也得蒙面。唐千林也是在某年的旄捕會前夕,才有幸一睹她的真面目。

  如何形容呢?夜鳳很漂亮,單看年齡來說,甚至與當時的唐千林差不多,如果夜鳳不蒙面,兩人走在一起,人家會認為這是兄妹,而不是師徒。

  夜鳳的漂亮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這種美麗似乎天生就是有一種吸引力,讓人的目光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好奇的唐千林當時問夜鳳:「二師父,你為何要整日蒙面?」

  夜鳳卻是冷冷反問:「你是想說,我這麼漂亮,為何還要蒙面對嗎?」

  唐千林只得默默點頭,作為弟子,他如果太直接,顯得太不尊重自己的師父。

  夜鳳的回答只有四個字:「紅顏薄命。」

  這四個字堵住了唐千林的嘴,讓他無法再往下提問。

  唐千林回憶到這,思考了片刻,向李清翔坦誠道:「夜鳳是我的二師父。」

  李清翔很是吃驚:「她是你的二師父?」

  唐千林道:「是的,是她教會了我如何使用火器,我的一身廚藝也是她教的。」

  李清翔大喜:「這麼說,你也會做旄捕席?」

  唐千林微笑道:「當然,上次旄捕會的菜餚酒水都是我負責的。」

  李清翔哈哈大小:「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笑完,李清翔臉色又暗了下去,彷彿想起了什麼往事。

  此時,慶氏兄弟大步走進,看到擺了滿桌的武器彈藥,眼前一亮,趕緊上來挑選,就如同是兩個看到玩具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