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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真正的流氓

  乞兒說的是黑話。
  『堂裡』就是賭場。
  『分號』就是吃份子飯。
  對方有反應,證明他真的就像乞兒算出來的一樣。
  乞兒呵呵一笑,並不生氣,反而是問道:「我很好奇,像你這種人,算得上是大流氓了,按道理應該會被賭場供養,有它一天買賣,就有你一天吃食,怎麼卻落得如今這種田地?」
  那瘸子再次抬起頭,眼皮微微跳動兩下,說道:「流氓?你是在罵我嗎?」
  乞兒搖頭道:「不是不是,流,乃是居無定所之人,氓,亡國之民,亡地之民,本來就是指或有仇怨,或者離開故地到一個陌生地方尋求發展之人。到春秋戰國,流氓這個詞指代的是兩種人,一是儒家,四方遊學之人,一是墨家,遊俠劍客之人……只是到了今時今日,這一類人卻失了『思想』,成為單純的擾亂社會治安的存在,倒是愧對了這個詞彙了。」
  瘸子眼睛一亮,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啪!——
  拍了下桌子,大聲喝道:「好!說得好!看你年紀輕輕,不但知道那些道上的老話,竟然還懂得這些祖輩上的學問,很好很好,不過你叫我過來,到底是為什麼什麼?」
  他這就算是承認了。
  乞兒呵呵一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瘸子嘴角露出一陣苦澀的笑意,很痛快的,就把他過往的經歷講了出來。
  他曾經是一個大流氓,祖上也是。
  在他太祖爺爺那輩,吃的還都是皇糧。
  他長到三十歲那年,自己一個人跑到澳門一家賭場。
  那家賭場是一個四八年跑到澳門的內地富豪開的,祖上也曾出過大官,還守著一些古老的規矩。
  瘸子本不是瘸子,那一天,他懷揣著一把尖刀,便走進了這家很氣派的賭場。
  找了一個一個最高級無上限賭資的桌子,大喝一聲『都躲開,老子要賭!』。
  眾人紛紛避讓,他直接擼起褲腿,腳踏在桌子上,懷裡拿出尖刀,用力往桌子上一插。
  四周護店打手就出來了,顧客也都躲開了,就看這貨要被怎麼打。
  正這時,一個懂得規矩的現在叫經理,以前叫『整堂』的人站了出來,立在桌子後頭,呵呵一笑,直接問『你想怎麼賭。』
  瘸子二話不說,小刀子割肉。
  從自己的小腿上,直接割下一大塊肉來。
  首先,要『足斤足兩』,一斤六七兩,不能少嘍。
  攥一團,要比一個拳頭大才行。
  而刀,這世界上就沒有輕輕一刀就能割下大塊肉的傢伙。
  『割』不是一下,而是前後來回拉,出了口子,出了血,血染了手,落到地上辟里啪啦作響,刀還不能停。
  也不能太快。
  慢慢的,均勻的速度,從上到下把這塊肉割下來,直接扔到桌子上。
  期間咬緊了牙關,不能叫,不能流眼淚。
  一旦洩了氣,喊出來,哭出來,那那些護店打手上來就是一通亂棒,打出去丟到當街上,沒準還得被警察抓了去。
  肉割完,大喊一聲『就賭這個!』
  『整堂』的叫一聲好,說一聲『壯士』,然後就吩咐手下那治傷的藥。
  隨後,手下就推出來一個爐子,裡面放著一塊燒紅的鐵塊。
  『整堂』笑臉指了指,『藥來了,請用。』
  嫌太熱?不行,拿個火鉗子?也不行。
  要用手!
  徒手將鐵塊拿起來,在自己傷口上用力一按。
  呲!——
  滿屋飄香。
  不能喊,更不能白眼一瞪就暈過去。
  挺住了,臨了還得說一句『藥還湊合,就是藥勁不夠。』
  『整堂』再喊一聲『好』,說『後堂療傷!』
  來兩個夥計左右攙扶著瘸子,也不真的送到後堂,就在桌子後面。
  瘸子直接側躺在地上,一手要支著自己腦袋,一手摀住自己的襠,喊一聲『來吧!』
  那些打手就上前來,亂棒下去,要打一個『四面平整』,見紅不行,要見血。
  但不能動要害,避開著。
  一面打完,一聲不能坑,然後等人住手,自個兒轉過身去,露出另一面,再打。
  又是皮開肉綻。
  『整堂』再喊一聲好,再讓人來治傷。
  還真有醫生過來,也給上藥。
  但那藥卻是辣椒面鹽巴,厚厚的在傷口上塗上一層。
  等上兩個鐘頭,瘸子一聲沒吭。
  『整堂』最後喊了一聲好,吩咐醫生治療。
  這次是真的治療,清水洗乾淨傷口,塗抹各種止痛藥膏。
  這事就算完了。
  從此之後,但凡這賭場開一天買賣,就得養瘸子一天,養到他死為止。
  而瘸子也不是白得好處,但凡有想打這家賭場主意的人,都得先來找他,能把他折騰服了,才能去動那賭場。
  但一般人都寧可先去賭場鬧騰,也不願意去得罪瘸子。
  不怕死的人,有。
  但能有這種耐性的人,就太少了。
  殺個人?從裡到外剁成肉餡子,包成了包子自己蒸了吃了,人家心臟都不會多跳一下,這誰敢惹?
  有了鐵飯碗,瘸子倒真是享受了一些時日。
  但好景不長,賭場的老東家去了,換了新一輩的人,根本不在乎這古時的條條框框,直接把瘸子給轟了出來。
  落魄無奈之下,只能又跑回這台島之地,打一些零工養活自己。
  說完,瘸子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拿起一塊雞排重重的咬了幾口。
  苦笑一聲,說道:「這人吶,一輩子還不是為了這一口吃食?」
  乞兒卻留了心思,皺眉問道:「那家賭場姓什麼?」
  瘸子道:「陸。」
  賭場有姓氏,行裡人不會去看賭坊的牌子。
  乞兒點了點頭,心裡便有了計較。
  而反之那個混混,聽完了重重吞了一口口水。
  合著……自己幹的收保護費這種事,原來是從這種『行為藝術』演變過來的啊。
  那現在……社會果然人性化好多啊。
  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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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不太相信。
  上下打量了瘸子幾眼,忍不住嘟囔道:「真的假的啊?說的跟真事似得,你要是真的……敢脫了外套給我看看嗎?」
  瘸子哈哈一笑,厭惡的看了混混一眼,突然一抬手,身上的寬鬆襯衫就脫了下來。
  手臂往上一伸,從手肘一直到腰帶的地方,坑坑窪窪橫肉堆積。
  看起來好像撒尿和泥的孩子,拿起泥巴壘成的牆壁。
  說不出的猙獰與噁心。
  瘸子揮手又把外衣套上了,嘴角一咧,冷聲說道:「小子,時代雖然變了,但出來混的,必須要講究個心性,正不正無所謂,倒要堅韌,有擔當,而你們?呵呵,如果說今天我要把這整個場子砸了,你們準備怎麼做?」
  混混一愣,警惕的退後一步。
  如果這個瘸子要砸場子……那他果斷是有多遠跑多遠吶!
  可轉念一想,這裡畢竟供自己吃喝,這樣就走了好像又沒什麼道義,難道……真的要用自己的命去拼?他又覺得虧得慌。
  瘸子見那混混竟然在思索,忍不住點了點頭。
  笑了笑說道:「其實出來混,要表現出不怕死,只有這樣,反而才能留得住性命,話就說到這裡了,你能理解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隨後瘸子又對乞兒說道:「現在……你想說的,可以說了嗎?」
  乞兒哈哈一笑,指了指宋百斤說道:「他缺一個保鏢,不知道你能不能來。」
  宋百斤一愣,剛要拒絕,但轉念一想,自己身邊要是跟著這樣一個狠角色,倒是……滿拉風的樣子。
  可隨即又擔心對方會不答應,一時間倒是有些患得患失。
  不料那瘸子突然說道:「只要有肉有酒,每天再有些零花錢,就成。」
  乞兒笑道:「何止酒肉?跟著他,怕是你連女人都能很快有!」
  瘸子眼睛一亮,吃掉手上最後一塊雞排,拍著桌子笑道:「那就這麼定了!」
  一下子,乞兒滿足了自己口腹之慾,觀光了台島夜市,還順便的給宋百斤找了個保鏢,很好,不錯。
  丑兒把乞兒攙扶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出走,留下那幾個混混呆呆的看著離去的四個人。
  最先那混混直接感歎道:「高人吶!今天算是遇見高人了!」
  身邊小弟趕忙說道:「那為什麼大哥不好好跟他們結交結交?」
  混混突然一臉氣憤,直接轉頭就是抽了他一個嘴巴。
  怒道:「屁話!老子要是能結交上,還能放過?沒看瘸子那麼大的氣勢,都直接老老實實跟人走了嗎?那個一身名牌的大少爺先不要說,尤其是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子,太詭異了,高山仰止啊,這種人也是我們能結交的上的?他娘的!」
  ……
  離開夜市,一行人反而沒了方向,不知道該去哪裡。
  回家?宋家是不能回去了。
  又沒有了車子,真不知道還能到哪裡去。
  宋百斤突然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大師,不如……到夜總會裡面坐一坐?那裡有很多漂亮的小女孩哦——」
  話說到這,別說,乞兒還真有點興趣。
  畢竟自己曾經就是乞丐身份,那些出出入入儘是美女的地方還真沒去過。
  什麼樣吶?到底有多好玩?為什麼那麼多人要往裡進?而且玩到後半夜都不覺得累?
  但心動不代表行動,畢竟……丑兒邁前一步,突然抬起自己的小腳丫,在宋百斤的腳上重重的踩了下去。
  一群人……當作沒看見。
  「哎呦!——」
  受痛之人還敢怒不敢言。
  心中還納悶:「你說你一個妹妹,犯得著把自己哥哥看得那麼緊嗎?真是的。」
  而就在同一時間,整個世界卻發生了兩件說不上是大事還是小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