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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父與子

胡大師一隻長而白皙的手摸在了饞蟲的頭上,這個姿勢讓他看上去異常慈悲。
  而饞蟲現在已經僵住,不動彈了。
  「李教習,你看……」馬洪波大驚小怪的指著那個饞蟲:「它,它是不是,小了?」
  沒錯,饞蟲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縮了下去,嘴角的垂涎也越來越多,似乎它是由那些垂涎撐的這麼大,垂涎一旦流出去,那它也就剩下一張皮了。
  胡大師歎了口氣,喃喃的說道:「糟踐啊,糟踐……」
  似乎這個饞蟲,比老朱的一條命,是要緊的多的。
  我看著胡大師:「一開始,你就是為了這個蟲子,才跟小朱結識,進一步,給小朱想了這個主意,來一個賊喊捉賊的,是不是?」
  小朱的面相很容易看出來,他野心雖大,能力不足,現在看來,他雖然渴望權勢,卻並沒有什麼權勢。
  可見老朱有可能是一直沒提拔過他——都說虎父無犬子,有這樣的老爹,兒子卻拿不出手,小朱對自己的老爹,肯定是有了怨懟知情。
  小朱的天庭很飽滿,說明從老朱這裡得到了許多的隱蔽,然而他父母宮一點紅都沒有,只剩下一點灰氣,可見跟老朱的父子感情並不好。
  小朱一張臉灰白灰白的,老朱慧眼如炬,早看出來是什麼情況了,氣的抬腳就要踹小朱:「我他媽的這輩子最大的報應,鬧半天就是生了你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
  可他一點力氣也沒有,腳抬得再高,也沒能把小朱給踹成什麼樣。
  而這一動,老朱自己喘息的更厲害了,嘴裡本來就有傷,一生氣,急火攻心,又吐出來了一大口。
  唐老趕緊把老朱給扶住了,罵道:「你看你這個老王八蛋,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大火,嫌自己活得長哇!」
  錢建軍擔心,也上去伺候老朱,嫻熟的給老朱擦嘴服侍,勸道:「領導,真要是這樣,可能也就是他小孩子一時糊塗,你可別動這麼大的氣,氣大傷身!」
  「小孩子……我呸!你看那那樣,他二十五了!」老朱突突了一嘴血沫子,可忍著疼還是大吼大叫:「我養了二十五年,養了這麼個沒心沒肝的玩意兒!別攔著我,我他媽的要把這小子給抽死,看看他有臉沒臉,去底下見他媽!」
  周圍的人趕緊上前去勸。
  這裡正亂糟糟的時候,「噹」的一聲,傳來了一聲巨響。
  大傢伙被震了一跳,回頭一瞅,鬧半天是小朱陰沉著臉,把一桌子殘存的酒菜踹翻了。
  周圍頓時靜了下來,錢建軍顫巍巍站起來,想說話,沒說出來。
  老朱自己的氣還沒撒出來,這會兒看著小朱竟然倒是搶先自己一步,氣的太陽穴都鼓起來了,一隻手指點著小朱就要罵他,可惜心裡有火外面生氣,雙管齊下,咳嗽個不休。
  而小朱冷笑著就說道:「老朱,別整天拿生我說事兒,我要是能選,你以為我樂意當你兒子?」
  老朱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像是怎麼也沒想到,小朱會說出了這種話來。
  錢建軍要勸,被小朱一腳踢開了。
  小朱吸了口氣,接著就說道:「從小到大,人人都說,我是你老朱的兒子,但誰知道,當你兒子有多難受?我只被人當成是老朱的兒子,而不是我小朱自己!都看見你是個參天大樹,給我遮風擋雨,誰看見你把陽光雨露都擋住了,還埋怨我長不高?就因為你瞎管我的閒事兒,我沒了多少機會?老朱我今天把話撂在這,你從來都不是我小朱的什麼庇護傘,你就是我一個絆腳石!」
  老朱顯然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會說出這種話來,顯然大受刺激,一張臉憋的青紫青紫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要是周瑜真的是被諸葛亮給活活氣死的,估摸著就是這個光景。
  老錢他們擔心,都過來勸小朱別說了,可小朱肩膀一抖,就把他們給甩開了,好像也憋屈了很長時間,終於得到了宣洩的機會:「我的人生,是他媽的我自己的,別老打著什麼為我好的旗號,干坑我的事情,我早就恨不得你死了,你死了,我才能過我自己的日子,都說什麼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看是前任造孽後人遭殃!」
  聽了這話,老朱也不生氣了,忽然笑了起來——是個帶著無奈,帶著絕望的慘笑。
  唐老不聲不響的站了起來,奔著小朱走過去,抬起簸箕大的手,就「啪」的一下,打在了小朱的臉上。
  小朱也沒想到唐老會對他出手,躲閃不及,被打的原地繞了一圈,像是跳了個新款芭蕾舞。
  唐老跟老朱一樣,也是行伍出身,手勁兒極大,這一下,把個小朱的瘦臉頓時就給打胖了半邊。
  還沒等小朱反應過來,唐老一把就揪住了小朱的脖領子:「老朱說得對,這個老東西吃了一輩子葷腥,最大的報應,也就是生了你這個兒子了!你他媽的知道個屁!老朱不讓你摻和官場的事情,不就是為了保護你這個小廢物點心嗎?自己有個幾斤幾兩,你自己心裡沒數?要是你被裹進了官場,早讓人家當槍使了八百回了!」
  小朱清醒過來,對這話不服氣:「我……」
  「你說的什麼狗日的機會,不就是前一陣老薑舉薦你當官?他是想著讓你給他擋槍,補他去年的窟窿!還有老王讓你參與的項目,不是看著老朱的地位,誰想的上你?」唐老冷笑了一聲:「這也就是老朱看你從小沒媽,把你慣的眉眼不正,要是我兒子跟你一樣,我他媽的把他一嘴牙都給打掉了!那幫心術不正的東西吹捧你幾句,你還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可你離開老朱,誰認你是老幾?現在你想著,坑害了老朱,就能得到老朱的一切了,我看你才是真長了個人頭豬腦,你到時候試試看,你們家現在的煊赫,還能保得住幾分?」
  被唐老這麼一懟,小朱跟讓人當頭潑了一身涼水一樣:「你……你都知道……」
  「誰都知道你傻,誰都想著在你身上撈一把!」唐老惡狠狠的撒開了小朱:「你長點心吧。」
  小朱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頹然就坐在了一張灑滿了牛肉羹的椅子上,粘了一屁股的湯水,也沒覺出來。
  我咳嗽了一聲,就看向了胡大師:「事到如今,便宜你是撈不著了,而你幹的這事兒,挑撥父子關係,指使兒子害老子,在咱們行內,可不合規矩,現如今,你也別看那個饞蟲了,煩你跟我回天師府走一趟。」
  天師府是行當裡的主管,要是有罪大惡極的先生,被天師府的發現了,可以直接越過道門的「上頭」,帶到了天師府拾掇。
  馬洪波和羅明聽了,都興奮了起來:「一來就知道不是什麼好鳥,怎麼樣,還真讓我們給逮著了!」
  說著,也起哄,要把這個胡大師給帶走:「你說說,你是道門哪一家的?我們要下公文令,親自給你們家下通知!」
  胡大師這才戀戀不捨的把手從越來越小的饞蟲頭上給拿下來,看著我,用一種很愉快的聲調說道:「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小師弟。」
  小師弟?不光是馬洪波和羅明,我自己都愣住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大師緩緩的站起來,看著我,笑著說道:「你這一身的本事,可見師父那個老頑固,對你還真是沒藏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