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當時就咂舌，嘀咕著不如早前去買氧氣面罩，又望著那一脈寒江，畏畏縮縮的說咱們幾個別感冒了，感冒就會傷寒，傷寒就會傳染，演變成疫情就不好了……
我本來就不太想帶他去，一聽這話索性擺了擺手說你回去吧，大姐在那等著你呢。
小胖子趕緊拉住了我：「別介，有的時候，活人比死人還可怕。」
這話倒是沒錯。
這個時候，長手忽然看向了頭上的樓板。
我問他怎麼了？他說道：「上頭有動靜——可能是尾巴。」
有人要跟著我們？那個瞎子。
大金花滿不在乎的說道：「你們平時人五人六，這會兒慫了，一個瞎子也激靈成這樣。」
這一行，其實殘疾人挺多的。
但不跟傳說之中一樣，什麼斷手斷腳做不得別的才來行騙，其實這一門因為洩露天機，或者損害功德，很可能會有報應，所以人們常說一個「五弊三缺」。
雖然我沒見過那個瞎子，但就衝著那個瞎子被郭屁股忌憚，也足夠說明他的能耐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沒說什麼，領著他們就往下走，小胖子忽然歎了口氣，說道：「那瞎子是不是被收了飯碗？」
「收飯碗」就是我們損功德的一種表現——本來我們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天機，並且以此為生，但是洩露的太多，損了功德，老天惱了，就會全收回去。
同道中人遇見被老天收飯碗的瞎子，其實都有點兔死狐悲。
這一行幹起來很辛苦，遇上邪祟，不管，落一個袖手旁觀，管了，又可能把自己折騰進去，經常是王八上案板，伸頭一刀縮頭一刀。
但有些事情，總得有人去幹。
等到了江邊，我把那個姑娘倒栽蔥放在了水邊，將桃木楔子給拔下來了。
一開始姑娘沒動勁兒，黃豆大的雨滴不停砸在我們腦袋上，大金花嫌疼，嘴碎，一個勁兒嘀咕，是不是咱們被那個長美人痣的給騙了？你說一個老頭兒長什麼美人痣，這說明他老不正經啊。
小胖子說長美人痣也礙著你了，你江裡生的，管這麼寬。
大金花剛要說話，長手就碰了我一下，示意我去看那個姑娘的腳。
果然——塗著酒紅色指甲油的腳趾頭微微動了一下。
小胖子當時就是一個激靈，攥住了我的胳膊。
接著，那雙雪白的腳緩緩的就沉到了水裡。
我跟大金花使了個眼色，大金花「嘖」了一聲，悄無聲息的潛入到了水裡，一道水花無聲的濺了起來，蛇尾巴尖跟小荷才露尖尖角一樣，翹在了水面上。
我第一個抓住了大金花的尾巴尖兒，接著跟老鷹捉小雞一樣，小胖子抓著我，長手殿後，我們一起下去了。
那個水流神大姐跟個風箏一樣，飄飄忽忽的往前竄，水不算特別清澈，但那個詭異的姿態，跟老鵝毛說的差不多——活像是被人用了個看不見的線，給勾過去的。
在《神相書》裡「相屍」的內容之中，提過「屍王」這種東西。
要是普通的屍體詐屍，出不來這種東西，但要是瘟疫，戰爭等集體死亡，就會出現這種東西——跟單打獨鬥的水猴子聚集在一起，能出現水猴子頭兒一樣，屍王也是這麼催生出來的。
怨氣最深厚的屍體，會把其他的屍體給吸引過來，宛如磁石吸引鐵屑，這個水流神大姐現在就是這個情況。
還是老規矩，擒賊先擒王，要是能直插心臟，把屍王給解決了，那事情就好說了。
問題就在，屍王沒那麼好解決。
江裡水流很急，跟撈屍人說的一樣，交錯著各種石頭，角很鋒銳，真要是被衝過去，當時就得把肚皮劃開。
好在大金花上天下水無所畏懼，嘴上說我們討厭，倒是盡忠職守的跟著那個水路神大姐，而且還比較體貼，時不時能帶著我們換個氣，一翻身再重新潛下來，也沒追丟。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個水流神大姐的身體往上一翻，就浮到了水面上去了。
我們緊隨其後，也跟了過去。
這個渡口不大，黑森森的也看不清楚周圍是什麼，像是灘涂後面有山。
當時老鵝毛說，這個地方是個不認識的地方，我們是外地來的，本來就陌生，倒是也沒什麼別的感覺——只是再一抬眼，心裡就暗暗有點吃驚。
這地方，別的看不出來，但遠遠的，犬牙朝外空亡坐內，看著像是個「狗腦殼穴」。
是個養屍地，大凶。
風水上來說，大吉是行風起水的風水眼，大凶是藏污納垢的養屍地，風水眼有靈氣，埋了人可以福延後代，而養屍地埋人，要鬧災。
長生渡還有這麼個地方呢？
那個水流神大姐歪歪扭扭的就往前走，我們亦步亦趨就跟著，大金花嗅覺很靈敏，這會兒是個要吐的樣子，大概是嫌棄這裡的屍臭。
可那個水流神大姐走了一路，我們也沒有聽到什麼鑼響，什麼人群，沒見有來迎她的，越往裡走心裡不禁越嘀咕，難道那個坐轎子的出去逛街，不在家？
走著走著，這裡就有很多的樹，大概進了個樹林子，接著，就看見前面地上橫著個什麼東西——看著，跟個人差不多。
水流神大姐一步邁過去，像是根本沒看見，我到了那，蹲下一看，後心就涼了。
是一具屍體。
屍體本身不可怕，我們上這裡，就是為了屍體來的，可這個屍體，是殘損不全的——腦袋上開了個大洞，裡面的腦漿子沒了。
小胖子低頭一瞅，差點沒給吐出來。
這個腦子的形狀，好像是個椰子，被人砸出了個窟窿，把裡面的東西給嘬出去了。
再仔細一看那個傷口，還帶著牙印子——不是砸的，是生生啃開的。
人的顱骨是最堅硬的地方，能把顱骨給咬開的，能是什麼玩意兒？
再往前一看，我忍不住「嗯」了一聲，前面雜七雜八的，都是翻江屍。翻江屍的腦袋上，也都有啃咬過的痕跡。
這簡直成了個翻江屍的大型屠殺現場。
小胖子倒抽一口冷氣：「老鐵，這地方不對勁兒——那些翻江屍合著都給掛了？還是在自己的地盤掛的，怎麼掛的？是不是……有魔？」
沒有，我沒感覺到海棠姐的那種氣息。
「咱們可能來晚了。」我說道：「這裡有其他的東西先咱們一步進來了。」
而長手反應比我快，這個時候已經站起來，衝著前面追了過去。
我抬頭一看，正看見那個水流神大姐雪白的身影忽然不見了。
我趕緊也拔腿追了上去，而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前面響起來了一陣腳步聲和什麼東西被拖行的聲音。
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順著聲音追了上去，跑的比長手還快，長手忽然一把拉住我，往前面的樹上指了一下，接著自己跳起來抓住了樹枝，就翻身上去了。
他的意思是讓我先看看躲在暗處觀察觀察再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一尋思也對，就跟著他上了樹，示意大金花先在後面保護小胖子，不要跟那麼緊。
大金花小胖子也會意，就停在了那堆屍體附近沒往近處攆。
我撥開樹枝子，就看見一個人正蹲在了地面上，手裡抱著那個水流神大姐，很像是在接吻。
但其實……他手底下傳來了一陣「卡噠卡噠」的咀嚼聲，應該是正在開那個水流神大姐的腦殼。
本來她是個詐屍的狀態，可被那個東西一拉，跟普通的屍體一樣，不動彈了。
我後心就冒了冷汗，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比翻江屍還狠？
難道……那就是屍王？可屍王為什麼要自相殘殺？
我伸了脖子，想看的更清楚一點，可沒成想，腳底下的樹枝很脆，我重心往前面一移，「卡嚓」就給響了一聲。
那個東西猛地就抬起了頭，衝著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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