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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叫爸爸

  我拿了個東西就把這點綠森森的東西給挑起來了,迎著太陽一看,唔,是一種水草,我們老家管這個叫蛤蟆眼。
  其實說白了,這玩意兒就是一種綠色污染,哪個池塘或者小河邊上經常被堆積著髒東西,就會長一河面這玩意兒,遠看像是一層綠膜,跟蛤蟆眼睛差不離。
  瞅著這個蛤蟆眼的鮮嫩程度,地方離著這裡肯定不遠,我就問唐家幾口子,這附近有沒有污染嚴重的臭坑?
  唐家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有點莫名其妙,但尋思了尋思,還真想起來了一個地方——叫小白橋。
  到了那一看,那應該是個城鄉結合部,三不管地帶,到處都是流著鼻涕,四處亂跑的小孩兒,穿著油膩膩,不合體的衣服,都跟剛從垃圾堆裡拾來的一樣,說的方言也是全國各地哪兒都有,都不是本地人。
  那地方有很多的小作坊,到處都是粉塵,確實髒哄哄的,小白橋名字倒是不錯,那也確實有個小巧玲瓏的橋,看樣子還是明清時候留下來的。
  應該還是個大理石的,上面刻著很好看的荷花,可惜現在已經被污染成了鐵銹紅的,叫小紅橋還差不多。
  而小橋下面就是一層綠色污染,正是蛤蟆眼。
  那個咬人的八成就在這附近,我就上旁邊幾個幹活的漢子那去打聽,可他們忙和著手裡廢品回收的活兒,根本沒人樂意搭理我。
  倒是大金花一扭一扭的纏了上去,那幾個大漢一瞅大金花婀娜多姿,柔若無骨的身段,一下就給直了眼,淨嚥唾沫。
  大金花的胳膊韁繩似得往那幾個大漢脖子上一纏,嬌聲說道:「跟你們打聽個人。」
  那大漢臉紅脖子粗:「打聽誰?」
  大金花就告訴他們,是個牙齒特別細的人。
  一個大漢被大金花迷的五迷三道的,尋思了一下,一拍大腿,就給想起來了,剛要說,另一個大漢就拉住他,壞笑著問大金花,告訴她,有什麼好處。
  大金花嬌聲一笑,連說他討厭,附在他耳朵旁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幾個大漢的臉色一下就青了,更不敢佔大金花的便宜了,哆哆嗦嗦的就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這邊是有個半大孩子,十七八歲吧,也不知道他大名叫啥,可能也是進城務工的農民留下的孩子,人特別憨,話也不多,周圍的人給他起了名字叫「悶頭憨」,就叫響了。
  他老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天天找點零活幹,賺的自然不多,但也沒見他拿來吃喝,倒是時不時看他捧著幾本書看——這裡長大的孩子,多半是賣苦力的,看書的人少。
  好些小孩兒還笑話他,說他一個憨子還想考狀元,異想天開,腦子被尿滋了?
  還有小孩兒搶他的書,給他惡作劇扔河裡什麼的,悶頭憨平時八竿子捅不出一個屁,唯獨這個時候,他跟個蠻牛似得,拼了命也得把書搶回來。
  時間長了,小孩兒們也不敢搶他的書了——害怕。
  不過說起來,這段時間都沒看見悶頭憨,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這話,他們是一邊打哆嗦一邊說出來的,接著他們就跟見了鬼似得,一溜煙就跑了,東西都沒拿,好像怕大金花攆他們。
  小胖子好奇,就問大金花說了啥,大金花飛了個媚眼,說關你屁事。
  不過……這麼個孩子,跟唐珍恬那麼個千金大小姐怎麼就結了仇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啊。
  難不成還是唐珍恬搶了他的書了?可他現在毫無疑問已經死了,他又是怎麼死的?
  我回頭看著那片長滿了蛤蟆眼的河面——他應該是在這裡死的。
  可惜之前在醫院,沒能看到他的臉,不然要是能找個相片,保不齊還能發現點線索。
  長手還是跟平時一樣省電,費腦子的事情他似乎也不樂意想,就一心一意看著那片綠水,估計又在琢磨這裡能不能有魚。
  小胖子尋思了一下,想著再打聽打聽,沒成想,正這個時候,忽然有個小孩兒跑了過來,直勾勾的就瞅著我。
  我沒見過這個孩子,正納悶他瞅我幹啥呢,冷不丁他脆生生的就衝著我喊了一聲:「爹!」
  這把我給嚇了一跳,不光是我,小胖子也給愣住了,難以置信的望著我:「老鐵,難怪你連首席天師都看不上,感情你孩子都這麼大了!」
  大金花也是一臉的心碎,纏在了我身邊就說道:「你不跟我生兒育女,這是跟誰生兒育女了?我倒是要看看,她難道比我還美?」
  那小孩兒還不認生,挺依賴的就抱住了我大腿,鼻涕蹭了我一褲子:「爹,我老想你了!」
  長手就漠然回頭掃了那個孩子一眼,接著又去看魚,只言簡意賅的來了一句:「人中。」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好麼,這孩子人中上一條黑線,是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
  可就算有什麼東西附身,也跟我叫不著爹啊!
  再一想,我明白過來了:「小狐狸?」
  那小孩兒瞇起了眼睛,確實帶著一股子狐狸樣——比狐狸眼還狐狸:「爹,你想起孩兒來了?」
  臥槽,小狐狸把這個孩子給迷了,附他身上了!
  難怪叫爹……我身上有它爸爸的狐狸丹。
  我趕緊就把他的手往下掰:「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咋瞎叫。」
  「蝦餃好吃,奶黃包也成。」小狐狸瞇著眼,繼續用鼻子蹭我褲腿撒嬌:「爹你給我買,我吃。」
  我算明白了,拿了人家爹的狐狸丹,得替人家照顧家裡人,我也沒辦法,就說買買買,你先起來。
  小孩兒本身長得不怎麼好看,可被小狐狸這麼一附身,看著倒是真有點萌,他笑瞇瞇的就說道:「知道爹是為了那個唐家的孩子來的,我奶奶讓我過來給你幫忙。」
  哎,自己家頂樑柱都被唐家人給坑死了,還惦記著唐珍恬的事情,動物就是比人還忠義。
  「別叫爹了!」
  「你有我爹的內丹,你就是我爹!」
  我沒辦法,就問他:「你打算怎麼幫忙?」
  「那個悶頭憨家在哪兒我早打聽好了,知道你們會來。」那小孩兒搖搖晃晃拉著我的褲子就要往前走:「我領你們去。」
  小孩兒領著我們一路往這個棚戶區裡面穿,走了半天,才走到了一個小窩棚前面——不親眼看見,你都不能相信解放後還有人住這種東西。
  就是一個白鐵皮堆出來的破屋,裡面散發著陣陣惡臭,門口堆著的都是廢品,半個塑料盆啊,剪開的電線什麼的,小孩兒領著我們就鑽進去了。
  那個味道更加嗆鼻子,小胖子剛要鑽又給退出來了,說他暈廢品,這沒法捨命陪君子了。
  蛇類對味道也很敏銳,已經把信子結結實實的給摀住,跟小胖子一起落荒而逃。
  倒是長手,跟沒味覺一樣,跟著我一起進去了,這個保鏢態度,讓我很想給他一個五星好評。
  進去一看,裡面也亂七八糟的,讓人絕望,我尋思這應該就是「悶頭憨」生前的住所了,正要找找線索,忽然裡面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小輝,你回來啦?」
  誒,這個「悶頭憨」鬧半天有家人。
  我伸頭一看,就看見一個老人窩在了個很像是羊圈的棉絮堆裡,伸著手正在四處亂摸:「小輝啊,這一陣你上哪兒去了?可急死奶奶了。」
  這個老人一頭銀髮,盡量整潔的給自己盤了個圓髻。
  我心裡一痛,奶奶等了這麼久,小輝是沒法再回來了。
  於是我就伸手扶她,說:「奶奶您先別著急,我也正在找小輝呢,所以來家裡,跟您打聽打聽關於他的事情。」
  奶奶一聽,浮現出了個不太相信的神色,衝著我摸了過來:「你是小輝的朋友啊?他還有朋友吶?你不嫌棄他,跟他玩兒,我謝謝你。」
  看得出來,這孩子平時挺孤單,連個朋友也沒有。
  這會兒長手用食指和拇指拿起來了個東西,手的姿勢跟跳孔雀舞的似得,我一瞅,是一本挺破舊的中學課本,邊沿一圈都是黃的,應該是沾過水——應該就是他愛不釋手的那本。
  迷戀小黃書的和迷戀閒書的倒是見過,迷戀課本的,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奶奶聽到了翻書的聲音,就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小輝這孩子,沒別的願望,就是想當個開警車的警察。
  可警察並不是誰都能當的,必須得認識字,小輝就從廢品回收站買了一些二手的課本,天天沒事就念。
  至於他為啥那麼想當警察呢?是因為這孩子命苦,小時候他爹領著一家人在這裡搭了個窩,一開始賺了點錢,就燒得慌,老上外面找野娘們,小輝他媽整天辛辛苦苦弄廢品的錢都讓他給糟蹋了,氣不過倆人就打仗。
  小輝他爹到底是個男人,老把小輝他媽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這也沒人管,因為這是家庭矛盾,人家最多給你調解,誰也不會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