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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鎮魂歌姬

    我和馮春生早就談論了這一次替竹聖元完成他生前最後一個心願的旅程——竹聖元是陰人,屍體招惹鬼祟——所以從閩南到草原之行,幾乎就是「人在鬼途」。
    除掉這個,千里運送屍體,原本就是大忌!
    離死地一百公里,屍體必然作亂。
    現在……竹聖元的屍體,算是作亂了——詐屍了?
    我慌忙打開了門,和馮春生一起下了車,去貨車的車廂裡面檢查,接著陳詞扶著李公子,也下了車,到了貨車的後面。
    我和馮春生一起打開了貨車的貨廂門,門一打開,我竟然瞧見裡頭的棺材蓋子在不停的跳動。
    除了棺材蓋子跳動之外,我還聽見了那棺材裡面,傳來了一陣陣沉重的呼吸聲音。
    嚇死個人!
    我慌忙爬到了車廂裡面,伸手按住了棺材板:老竹,你幹啥呢?我們是帶你去草原呢,你別亂來啊。
    竹聖元這是真的要詐屍了。
    馮春生喊我:水子,下車,走!這老竹是要詐屍了,一旦起來,見誰滅誰!快點走。
    我說這兒能走嗎?我們送竹聖元的屍體去草原,現在他的棺材出了點問題,我們就走,實在不合適啊。
    馮春生拍了拍腦袋,想了個招,說:水子,你還記得竹聖元給過你一首詩嗎?拿出來,讓李公子唱給竹聖元的屍體聽!她的聲音,有安撫鬼神的能力。
    「啥?」我問馮春生。
    馮春生說是真的,讓我快把詩給拿出來,給李公子隨便合一個曲子,唱出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馮春生出了這麼怪的一個主意,但我還是告訴李公子:李公子,你聽著這首詩哈——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李公子才聽了一句,立馬說道:不用說了——這首詩我知道,它其實就是一首歌——叫《九月》,是海子的一首詩,後來由張慧生給做下了曲子,傳唱開來的。
    我說太好了,竹聖元生前就喜歡這首詩,你把這首歌唱給他聽!
    李公子揚起了雙手,讓我把她拉到貨廂裡面。
    我伸手,將李公子拉到了高大的車廂裡頭,她盤腿坐在了地上,取下了背著的吉他盒子,從裡面拿出了民謠吉他,彈著輕柔的和弦,開始唱了起來。
    「目擊眾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的琴聲嗚咽,我的淚水全無
    我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李公子的聲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難聽,也一如既往的魔性。
    第一句唱詞唱開的時候,我們幾乎很難從她的聲音裡,獲得樂趣。
    但很快,我們又進入了李公子的歌聲催眠裡。
    我隨著歌聲,看到了廣闊無垠的草原,看到了神聖的雲朵,甚至還看到了無形無質的風。
    一時間,我第一次瞧見草原,並且愛上了草原,我目睹著草原上,那些死去的神靈,威嚴、肅穆。
    隨著李公子的歌聲,我瞧見,那棺材蓋開始停止晃動了——竹聖元的屍體,安靜了下來。
    竹聖元的詐屍,被李公子安撫住了。
    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望著竹聖元,問李公子這是怎麼辦到的?
    馮春生還沒說話,陳詞已經開始說了,她告訴我們,一般人的歌聲,是能夠打動人心——產生情緒共鳴,從而讓人感動、悲傷、喜悅和憤怒!
    但是——李公子的歌聲,是在操控人心。
    她的歌聲,有操控人心的力量。
    我看上了馮春生,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春生說:很簡單……李公子的身體裡,有「巫」的血液。
    說起「巫」,很多人會想起國外的巫師。
    但和「薩滿」這個很西化的詞一樣,薩滿和巫師,都是很中國的東西,在中國,很早之前,就有巫了。
    我們陰陽繡的傳承,聽說也是來自以前的巫術。
    馮春生歎了口氣,說起了很久遠的事情。
    他說在很早很早以前,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說話——只有巫可以,因為那時候的人,無法利用好自己的喉嚨和舌.頭,來製造出很個性的聲音。
    那時候的巫,能夠通過胸腔和腹腔來控制身體內的氣流,發出聲音,喜悅、哀愁、悲傷、快樂、憂鬱、恐懼,等等,巫有足夠的複雜的聲音,來替族人表達情緒。
    後來,大家都會說話了,用舌.頭和喉嚨來控制氣流,但「巫」一直都在用胸腔和腹腔來說話,聲音高亢嘹亮,有足夠控制人心的能力。
    在古時候,大戰開始,都會有巫師,高唱戰歌,來鼓勵戰士戰鬥。
    「巫」是聲音的代表。
    馮春生說李公子的身體內,流著「巫」的血液,所以,她的聲音,充滿了魔性和控制人心的力量。
    「後來,巫的工種開始細緻,巫風就是鑽研聲音的巫師——因為他們能用他們獨特的發聲方式,發出奇奇怪怪的語言,所以,又叫「巫語者」!」馮春生說:李公子就是天生的巫語者。
    我說上古巫師那麼多,現在有巫血傳承的人應該也不少吧?為什麼李公子這樣的「巫語者」這麼少?
    馮春生說:巫語者的傳承是很難延續的——很簡單,一個小朋友出生,父母就會教他說話,教他怎麼利用自己的舌.頭——這種情況下,巫語者很難找到自己的本能——自然談不上用胸腔和腹腔,來說出「巫風」的語言了。
    「不過,李公子很小就因為盲了雙眼,被父母送給了她奶奶去帶,她奶奶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沒有人交李公子說話,李公子最後通過本能,竟然利用起了胸腔和腹腔說話!」馮春生說:從此,李公子也擁有了「風語者」的能力——這種陰術,是傳承於血液裡面,最後由本能來覺醒的!十分難得。
    的確難得。
    我清楚的知道,李公子的聲音,不但能控制人心,還能用來安撫鬼神,當真是「鎮魂歌姬」。
    越是這樣,我就越強烈的要在回了閩南之後,在我紋身店的旁邊,給李公子弄一個酒吧,因為遲早有一天,張哥背後的老闆——陰山大司馬,還會捲土重來的,他來的第一天,一定會把目標定在李公子的身上。
    李公子離我們越近,我們越是好安排他的生活。
    加上李公子也許會在我們復活咪咪這件事上,有很大的幫助的。
    反正我見識了李公子的陰術能力,我是非常服氣的。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竹聖元的「凶魂」給安撫了下來,我們也得繼續上路了。
    我扶起了李公子,準備把她給送下去呢,忽然,棺材再次出了動靜。
    只是這次的動靜,多少有些生猛了,棺材蓋直接掀開。
    我猛地回頭,瞧見棺材裡面的竹聖元竟然站了起來,他的表情蒼白、麻木。
    接著,竹聖元十分機械的脫掉了上衣,他背後的傷口,崩開,從針腳的縫隙裡面,露出了血水。
    血水在竹聖元的背上,迅速凝結成了兩個字——「莫上」。
    接著,竹聖元再次躺在了棺材裡,沒有了任何聲響。
    我看向了馮春生,馮春生看向了我——這竹聖元是怎麼回事?背上出現了兩個血字?
    我將李公子放下了車後,和馮春生鼓起膽子,再仔細的看了看竹聖元的後背——莫上——這是什麼意思!
    我先和馮春生,廢了好大的力氣,將竹聖元的衣服給穿好,然後抬上了棺材蓋,講棺材給重新封上了。
    我們下了車,鎖好了貨車車廂,又回到了駕駛室內。
    我問馮春生:春哥,你啥看法?
    馮春生說:這像是陰魂報信啊——竹聖元忽然這麼反常,第一次估計是詐屍,被李公子的歌聲給安撫住了,第二次反常,估計是陰魂報信,用背後的血字,來告訴我們一些事情。
    「莫上?」我說這竹聖元是勸我們不要上哪兒?
    我忽然一拍大腿,對馮春生說:我知道了——老竹的鬼魂,是勸我們不要去內蒙古!
    咱們通俗的說法——南下北上,去北京打工,都叫北上,去廣州、深圳打工,都叫南下。
    竹聖元的背後,出現了「莫上」兩個字,不就是勸我們不要北上去內蒙古嗎?
    馮春生也覺得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他問我:掉頭不?
    我說不掉!
    馮春生問我為啥。
    我說:春哥,你是不是沒有開車送過靈啊,開車送靈和開車迎親都是一樣的,車不能回頭,這是講究。
    「現在前面的路有問題啊。」馮春生說:陰魂報信了,說「莫上」。
    我說這個不能回——我想趕在竹聖元頭七的時候,先把人送到內蒙古再說!
    過了頭七,日子就不吉利了。
    我勸馮春生,咱們是陰人,幹的就是這個行當,吃的就是這碗飯——前面有事,那也得走啊!
    馮春生想了想,說:那就走……希望不要出現啥事吧。
    我說先走吧。
    車子重新啟動了。
    大貨車很快離開了南平市,繼續往「北上」的路上走。
    車子才開到了國道,我有一種感覺,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好像身後總是有個什麼東西跟著似的,這種感覺,似乎來自我的通感。
    我一伸手,按住了馮春生的右手,說:春哥,把車速減慢一些,我剛才通感出來了一些,我感覺我們的車後面,似乎有人跟著我們。
    「是嗎?」馮春生輕輕踩了一腳剎車,講車速緩了緩,同時他看向了後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