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0章 誰又是誰

　　大祭司的短棍所向，一股重如山嶽的潛力，驟然間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喘不上氣來。渾身的骨骼在外力的重壓下，發出嘎巴嘎巴的骨爆音，我努力抬起頭，憤怒的看著大祭司。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見我就要動手，他眼睛快要凸出來了，似乎對我懷著無窮的怨毒和……恐懼！
　　難道是……我的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我想到了一件事。
　　我在山神洞穴之中的祭壇下。看到的石刻畫像中，似乎在他們這一系巫門的傳承之中，有天煞的影子存在。
　　難道，大祭司一眼看出了我體內的天煞？
　　所以，他才對我下手的嗎？
　　我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本想開口解釋，可是那股壓力越來越大，讓我根本就說不出話來，我的身體整個彎成了一張弓，只有頭顱還在不屈的高昂著。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我身上的壓力忽然失去了，我好像一個被拍到地上的皮球，整個人一下子彈了起來，若不是我及時調整身形，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我怒視著大祭司，卻發現他眼神空洞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臉上的皺紋抽抽著，不停的嘀咕著。
　　「你不是他……不是他……他沒有……這麼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怒道：「早聽說苗疆人恩怨分明，怎麼這就是你們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本來我是不想挾恩說這句話的，可是大祭司的態度實在讓人生氣，一言不合就出手，實在太不講道理了。
　　「你說什麼！」傑戈瞪起眼睛，捲著袖子湊近我。
　　我冷笑著看著他，心裡一股邪火正無處發洩呢，若是他敢對我出手，我不介意陪他玩玩。
　　「退下！」大祭司厲喝一聲，傑戈鼓鼓嘴巴，像是蛤蟆一樣，瞪了我一眼，真的退了下去。
　　「你今年，多大了！」大祭司開口問我。
　　我還氣他剛才的莽撞，冷笑一聲，沒說話。
　　朱燁陪著笑臉來到我的身邊：「他二十一了！」
　　大祭司沒理會朱燁，繼續說道：「你們漢人，不是都有身份證嘛，拿來我看看！」
　　我兩眼翻白，正要說我憑啥給你看，朱燁拉了拉我，小聲說道：「琪琪格！」
　　我一下子軟了，是啊，為了琪琪格，我再大的委屈，也要和著眼淚吞下去！
　　我取出身份證，大祭司的短棍一指，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突然從我手中把身份證奪了過去，凌空送到了大祭司的手中。
　　大祭司拿著身份證，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複雜，一揮手，把身份證丟還給了我。
　　我覺得不能讓他這樣下去了，清清嗓子開口：「大祭司，我們這次來，是求你……」
　　「閉嘴！」
　　「住口！」
　　朱燁和傑戈同時開口，喝止了我。
　　大祭司盯著我，他的眼睛中閃動著洞悉一切光芒：「你想讓我幫你施展還魂之術？」
　　「嗯！」我用力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若是你肯幫我，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大祭司無聲的笑了：「你這條命，我要來何用！」
　　我心裡大急，飛快的說道：「只要你能想出來的條件，我全部都答應！」
　　大祭司伸手撫住鬍子，眼神深邃的看著我，良久，他攤開手掌，一個肥肥白白的蟲子躺在他的掌心。
　　「這個叫辨惡蟲，好人吃了，平安無事，壞人吃了，腸穿肚爛，你敢不敢吃下去！」
　　我盯著那個像是蛆一樣蠕動的蟲子，咬牙點了點頭。
　　我張開嘴巴，大祭司屈指一彈，那蟲子化作一道白光，飛進我的嘴裡。
　　一股辛辣無比的味道，立刻瀰漫了我的口腔，我的眼淚一下子就辣出來了。
　　淚眼朦朧中，大祭司嘴角抿出一絲微笑，緩緩點了點頭。
　　「你所吃的，其實叫做實話蟲……」
　　他的話音未落，我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滿肚子的話想要對人傾訴。
　　我情不自禁的張開嘴巴，從我小時候得了怪病開始，到最近的出生入死，一樁樁的說了出來，說到我的嗓子都冒了煙，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大祭司彈了彈手指，我渾身一震，立刻緊緊閉上嘴巴，拚命的咽吐沫潤喉嚨，心裡把這個腹黑大祭司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個遍。
　　大祭司低頭沉思了一會，沖傑戈和朱燁他們揮了揮手。
　　「你們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這個小兄弟商量一下！」
　　「大祭司！」傑戈急切的喊了一句。
　　我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看著傑戈，就在這剎那之間，傑戈的印堂和保壽官，已經被濃重的黑氣所籠罩。
　　這面相……分明是……死到臨頭了啊！
　　「你……」我指著傑戈，正要告訴他，忽然一道銀色劍光如閃電乍現，環著傑戈的脖子繞了一圈。
　　傑戈所有的焦急凝固在了臉上，頭顱沖天而起，鮮血從他的脖腔湧出來，一直噴到了天花板。
　　銀光的盡頭，是垂著頭的皇夜奇，他提著軟劍，一步步走向大祭司，鮮血從他軟劍上垂落，點點滴滴灑在竹子地板上，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氣。
　　一股凌厲蕭殺的氣勢，從皇夜奇身上散發出來，房間裡面的布簾向外亂飛，一股深深的寒意，讓我們如同進入了寒秋。
　　我腦子裡轟了一聲，我明白皇夜奇想幹嘛了！
　　他想用強！
　　錚的一聲，皇夜奇的軟劍揚起，指著大祭司。
　　「骨納，別來無恙！」
　　我渾身一震，差點沒坐倒在地上，這特麼，根本就不是皇夜奇的聲音！
　　這是……青陽真人的聲音！
　　難怪！皇夜奇剛才大發神威，厲害的一筆，原來，真正出力的，是青陽啊！
　　「是你……牛鼻小道士……」大祭司驚訝的瞪著皇夜奇，愕然道：「你怎麼……你到底……」
　　皇夜奇森然道：「不必問理由，現在我只讓你選擇，是幫我還魂，還是讓我屠了你的寨子，雞犬不留！」
　　大祭司茫然搖了搖頭：「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皇夜奇忽然長歎了一聲：「從前車馬都慢，人心不易變！如今……」
　　大祭司看看皇夜奇，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遲疑的說道：「既然你來了，那他，是不是他？」
　　「不是！」皇夜奇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疑惑的看著兩人，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可是我知道，青陽真人和大祭司，絕對不是初相識了。
　　「但是，他和你大有關係！我千里迢迢的把他騙過來，只為了讓你看看他！就算是我求你幫忙的報酬了！」
　　青陽真人這句話，更讓我摸不著頭腦了。
　　我仔細想想，既然青陽真人早就認識大祭司，那麼他大可以直接讓皇夜奇朱燁帶他過來。可是他偏偏繞了一個大圈子，跑到封都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讓大祭司看我一眼。
　　可是我從來都沒見過大祭司，我和他之間，又能有什麼聯繫呢？
　　再仔細想想，我的瞳孔一下子紅了。我去封都，是得到了高妍的消息，但是那個消息，真的是莫北樓給我的嗎？還是青陽真人布的局？齊天遠為什麼出現在封都？是不是也在青陽真人的計劃之中？
　　包括琪琪格的死亡……其實只是為了讓我來到這裡嗎？
　　我血紅的目光剛剛轉向皇夜奇，他伸出五指，向我遙遙一抓，我渾身一震，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索套中，身不由己的向著他而去。
　　皇夜奇一把把我抓在手中，我竟然絲毫不能抵抗，他伸手一撕，我背後的衣服裂開，露出了我的後背。
　　接著，一股熱流，從皇夜奇的手中，湧入我的身體，我熱的無以復加，額頭上滲出大顆的汗珠。
　　皇夜奇把我扳過去，讓我的背部對著大祭司，沉聲說道：「你可看清楚了，這是什麼？」
　　大祭司渾身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他死死盯著我的後背，喃喃的說道：「五鳳伏魔印……五鳳……伏魔……」
　　「那你可知道？他身上為何會有五鳳伏魔印？」
　　大祭司面如土色：「那個人……那個人……」
　　皇夜奇冷冷說道：「沒錯！那個人在他身上刻上了五鳳伏魔印，你能不能想到，這是為什麼？」
　　大祭司的臉，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他顫抖著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何必自己騙自己！」皇夜奇冷聲道：「若是體內沒有天煞，五鳳伏魔印，又豈能是一個凡夫俗子背負的住的！」
　　大祭司惶急的問道：「他他他……他為何要這樣做？」
　　我已經有點明白了，他們所指的他，應該就是莫北樓！就是他，在我身上紋的五鳳伏魔印！
　　只是，這一切和大祭司有什麼關係呢？
　　還有，大祭司剛才那樣對我，並不是因為看出我體內有天煞，那他究竟為什麼，一定要對我出手呢？
　　他是把我，看成了誰？
　　剛才他明明是問青陽真人，他是不是他……
　　當初陳染請神，請來了張道陵的弟子趙升，趙升說過一句話。
　　你不是你，他才是他！
　　趙升這樣的人，自然不會信口胡說，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參詳不透這句話，可是現在，我心裡隱隱約約的感覺，似乎，這個謎底將要揭開了……
　　「我的酬勞已經送到，你是幫我復活，還是讓寨子和我一起陪葬，一言而決！」青陽真人的聲音，寒徹如冰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