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5章 人心險惡

　　我看到，我胸口位置，透出濃厚的烏光，這光芒像夜一樣黑。像霧一樣翻湧，卻並不瀰散，只是拳頭大的一團，我胸口的疼痛。正是這團烏光引起的。
　　那種燒灼般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了，我覺得身體裡面所有的力氣都快要被這股疼痛抽乾了。我額頭冒出大顆的汗水，情不自禁的悶哼一聲。
　　身後的青陽真人注意到我的變化，他澀聲問道：「你怎麼了？」
　　我從他的聲音中。聽出濃濃的疲憊，我張張嘴巴想說話，可是我忽然發現，我的舌頭竟然不聽我的指揮了，我能夠發出來的聲音，含糊的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
　　青陽真人雙掌依然抵著我的後心，他探起半個身子一看，在我耳邊低沉的怒吼了一聲。
　　「賤婢，你敢！」
　　賤婢？這罵人的話，我還只在電視劇裡聽見過。是在說我嗎？我詫異無比，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房門輕輕被推開，那個中年男人，當門而立，慘白的月光照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上去特別的滲人。
　　「老雜毛，現在你連一半的功力都沒有了，我看你拿什麼凶我！」
　　出乎我的意料，中年男人的聲音，說不出的清脆好聽，就好像百靈鳥的歌喉，這美妙的聲音，和他那張死人撲克臉，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
　　我忽然有一個古怪的想法，這個中年男人，不會是個女人吧？很有可能，青陽真人不是叫她賤婢嗎？
　　「琪琪格，你以為這樣，我就不能奈何你了嗎？」青陽真人迅速的恢復了平靜，聲音淡淡倦倦，似乎根本就沒把中年男人琪琪格放在眼裡。
　　他深吸一口氣，低沉的說道：「若你再執迷不悟，休怪我讓你形神俱滅！」
　　琪琪格不緊不慢的向我們走來，盈盈笑道：「老雜毛，你只要一離開青玄這個雜種，他就會死。而我呢，打不過就跑好了，反正我進退都是贏，為什麼要怕你呢！」
　　青陽真人冷哼一聲：「那你不妨試試，我已經十年未曾開殺戒，你不要逼我破戒！」
　　「我呸！」琪琪格低啐一口，指著我說道：「偽君子！若我不在這人身上下了千機蠱，還真會被你騙了……」
　　「閉嘴！」青陽真人低吼，打斷了琪琪格，他壓抑著怒氣說道：「巫門餘孽，和我們道教本來就勢不兩立，青玄殺了她，本來就是天經地義！」
　　琪琪格眼中射出寒光，聲音也變得怨毒無比：「她死去的時候，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這個魂淡……」
　　兩人的對話，我聽得一頭霧水，這個時候，我已經撐不住了，胸口那裡，就好像被人掏了一個窟窿，活生生的把我的心臟掏出來，然後使勁擠壓踩踏，疼的我都快窒息了。
　　我倒在地上，渾身不停的抽搐，汗水涔涔而出，把我的衣服都浸透了，痛苦中，青陽真人按在我背上的手上，傳來一股強大無比的熱流。
　　隨著這股熱流的進入，胸前的那團黑光也開始更加劇烈的翻湧，我聽到琪琪格在嬌笑。
　　「三線作戰，你還真是貪婪啊！即捨不得自己的師弟，又捨不得這股陰極陽生的鼎爐，嘖嘖……」
　　他的笑聲一斂，冷厲的說道：「到你抉擇的時候了！」
　　話音一落，琪琪格伸手一指，一道金光從她身上射出，直奔青陽真人。
　　我知道這是金蠶蠱，當時那個挺牛逼的鬼將，都被金蠶蠱纏的不要不要的，可以說這小東西相當的厲害。
　　「咄！」青陽真人大喝一聲，聲音低沉卻讓人震顫，那個金蠶蠱在空中明顯的凝滯了一下，好像挺畏懼的。
　　琪琪格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的符號，金蠶蠱蠕動了一下，再次加速，向著青陽真人飛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青陽真人雙手按在我的背上，口中低低的誦著道德經，他的聲音清朗，比新聞聯播的羅京聲音都好聽，那個金蠶蠱在他的聲音中，不再直線前進，而是在空中盤旋飛舞，似乎是想等他念完再說。
　　青陽真人每念一個字，傳遞到我身上的熱流就冷一份，到了最後，已經無法壓制黑色的光芒，劇烈的疼痛再次回到我的身體，我不停的抽搐，感覺自己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我低頭，衣服完全濕透了，所以能夠清楚看到，胸前那尊巫咸項鏈，發出的烏光越來越濃烈，我的心像是墜進了冰冷的河流。
　　越是痛苦，我的腦子就越清醒，我現在明白了，琪琪格送我巫咸項鏈，根本就不是為了報答我的不殺之恩，而是他算到了青陽真人會用我醫治清玄道長，這個巫咸項鏈，也許就是他說的什麼千機蠱，等到關鍵時刻，他發動蠱毒，讓青陽真人措手不及。
　　虧我還覺得他是個好人，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吳先生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比鬼神更恐怖的，是人心！
　　此時此刻，我唯一相信的人，就是吳先生了，我想起他說過，讓我生死關頭，打開白色錦囊，可惜，我甚至連伸手去拿錦囊的力氣都沒有了。
　　扒皮一樣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到全身，我因為出汗太多而脫水，渾身抽搐著，那種難受的感覺，讓我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掉好了。
　　琪琪格單手遙控著金蠶蠱尋隙進攻，笑吟吟的對青陽真人說道：「不要太貪心，是你要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青陽真人停止了唸經，仰頭發出一聲憤怒無比的大吼，本來就虛弱不堪的我，被這聲音震盪了一下，直接就昏了過去。
　　「廢物！」
　　黑暗之中，我緩緩張開眼睛，尋找這個輕蔑嘲諷聲音的來源。
　　我看到永夜一樣的黑暗之中，有一抹若有若無的微光，光芒的指引下，我再次見到了那個赤果身體的男人，他依然背對著我，仰首望天。
　　「你是誰？」
　　我大聲說道。
　　那個人緩緩的，緩緩的轉頭。
　　我拚命睜大眼睛，想看清這人長得啥樣，可是還沒等他轉過頭來，有人推我的肩膀。
　　「沈昊，你感覺怎麼樣？」
　　我迷迷糊啥的睜開眼睛，看到朱燁站在我身邊，推著我的肩膀。
　　原來，剛才只是一個夢嗎？為什麼我會重複夢到那樣一個男人？
　　我忽然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我急忙問道：「青陽真人呢？他沒事吧？」
　　朱燁歎了口氣：「清玄道長羽化了，青陽真人為他操辦安葬事宜去了！」
　　我渾身一震，心裡翻湧起來。
　　我分明記得，當時琪琪格明明白白的說過，青陽真人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就是不顧我，要麼就是不顧清玄道長。
　　看來，他選擇了我……這讓我疑惑加上感動，心裡百味陳雜，說不清什麼滋味。
　　「唉，清玄道長，是青陽真人一手拉扯大的孤兒，雖然名為師兄師弟，其實和父子差不多，所以真人很難過……」朱燁搖頭歎息，伸手把住我的脈門，過了一會，他點點頭。
　　「你體內的千機蠱毒，已經被真人清除乾淨了，陰極珠也給你煉化了大半，真人讓我告訴你，你的身體受損過大，需要恢復幾天，你安心在這裡休養就是！」
　　朱燁又和我閒扯了幾句，我問起那個叫琪琪格的中年男人，他面有難色。
　　「按說咱們哥們一起經歷了出生入死，我不應該瞞你，不過這其中涉及到一些個人恩怨，在清陽道長他們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我告訴你也不大合適，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話，還是自己去問他們吧！」
　　我知道朱燁這人八面玲瓏，特別圓滑，他既然不想說，我也沒逼他。
　　這時候朱燁手機響了，他對我道了個歉，出去接電話了。
　　他這一走就沒回來，其中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進來，給我端進來一碗參湯，我肚子餓了，問他什麼時候吃飯，他指指嘴巴，咿咿呀呀的說了兩句，我才知道他是個啞巴。
　　我端起參湯一飲而盡，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過了沒多長時間，我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下，有人拿起我的手腕，給我號了號脈。
　　我睜開眼睛，就看到青陽真人站在窗前。
　　他臉上有幾分憔悴之色，看到我睜開眼睛，他衝我點頭示意。
　　「沈昊，這次，讓你受苦了！」
　　我對他印象很好，因為在那個危險的時刻，他選擇了我，放棄了一手養大的師弟。這是何其偉大的胸襟啊！再加上他風度出塵，給人一種萬事淡然的感覺，所以我對他的態度很恭謹。
　　「真人，實在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雕像……」
　　「不必說了！」青陽真人擺擺手，歎息道：「小夜也沒看出來，我也沒有料到。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命！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和命相爭的！」
　　看看人家這豁達！我欽佩的看著他：「真人，那你能詳細給我講講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青陽真人輕輕點頭：「先吃飯吧，邊吃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