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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臨終托孤

  我有點懵了,問阿七:你說鬼戲師和你沒關係,和你老闆有關係?
  「是啊!」阿七點點頭,說:和我們老闆有關係。
  「你老闆是哪個?」我問阿七。
  阿七說他老闆,就是酒吧的老闆啊。
  他?
  那個被祁濤一槍嚇得尿褲襠的地域炮老闆?他和鬼戲師關係莫測?
  原來,我和祁濤,都被那老闆給騙了?
  祁濤一巴掌,打斷了一塊船舷,罵道:王八蛋,小李爺,我們都被那老闆,給坑了?原來,他才是和鬼戲師關係莫測的人!
  我拉住了祁濤,說現在不能下妄斷……我們也不能聽一水鬼的話,就相信和鬼戲師有聯繫的人,是那個老闆吧。
  我問阿七: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那鬼戲師,和你們老闆有關係?
  「有!」阿七說:每個月,老闆從我手裡,把所有「鬼人」賣身的錢要過去後,都會和那個叫鬼戲師的人見面,對了,最近幾個月,他們見面很頻繁,尤其是這些天,幾乎每天晚上,鬼戲師都要去見我們老闆。
  「什麼?「鬼人」的錢,你都要交給你老闆?你不是和他四六分成嗎?」我問阿七。
  阿七搖搖頭,說:我一分錢都沒有,還四六分成?
  我說阿七你都把我搞糊塗了,你一分錢不拿,為什麼給那老闆做事。
  阿七笑了笑,戳破了酒吧老闆對我們訴說的謊言,他說他之所以被老闆利用,完全是他姐姐的鬼魂,被那老闆給控制住了,當成了要挾他的法寶。
  「你姐姐?」我問阿七。
  龍爺說道:是,就是因為阿七對他的姐姐好,我們這條流溪河裡的水鬼,才都敬佩阿七!阿七是個真男人。
  我讓阿七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如果真不是阿七干的壞事,我不會為難阿七的。
  阿七坐在了船舷上,說出了他的故事。
  原來,阿七有個姐姐,叫阿綠。
  阿七比阿綠小三歲。
  姐弟倆從小生活在四川。
  四川那邊,有經濟很發達的城市——成都。
  都說「少不入蜀」,意思是四川那邊,太好玩了,好玩的地方多,好吃的地方也多,在成都的小茶館裡,找人掏耳朵,然後享受個足底按摩,喝一碗熱茶,看看川劇變臉和吐牙,那不知道多嗨皮。
  不過,在這愜意的生活裡,四川還有另外一種生活。
  在四川的大涼山,那裡又是另外一幅景象……大涼山裡,窮人遍地,勉強能夠溫飽。
  阿七說,他爺爺去世的時候,專門把他喊到了跟前,說:小七,以後,家裡的希望,都落在你的身上了……振興我們整個家族的重擔,你一個得扛下來,帶著你姐姐、你爸爸和你媽媽,走出大涼山,去大城市裡面生活……那邊,頓頓有肉吃,每天都能洗個痛快澡,你要記住啊。
  阿七說當時他的成績,遠遠不及阿綠,他從小腦子不好使,比較笨。
  不過,山裡人多少有些重男輕女的。
  所以,阿七當時覺得很意外也不意外,他感覺自己的爺爺是臨終托孤,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他每天都很認真的學習。
  每天晚上,都要學習到三四點,別人看一遍就會的,他看十遍,十遍不行看一百遍。
  就這樣,阿七在中學畢業的時候,以全校第一的成績,壓住了全校的同學,也壓住了自己的姐姐阿綠,一起考上了高中。
  在山裡,女娃讀書都很晚,所以,阿綠雖然比阿七大三歲,但其實是和阿七同一時間考入重點高中的。
  兩人在高一,又開始暗中比試,但每一次,阿七的成績,都要比阿綠的高不少。
  每次阿綠的考試成績不如阿七的時候,阿七都會去狠狠的奚落姐姐,說阿綠傻,阿綠笨,阿綠讀書不用功之類的。
  阿綠每次都趴在桌子上面哭。
  在進入高二的時候,一天,阿七的爸爸來了學校。
  他把阿七和阿綠都拉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家小餐館裡面。
  那家小餐館,是學校邊上最差的餐館,可是……阿七一家人,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餐館吃飯,因為……沒錢。
  飯桌上,爸爸破天荒的點了五個菜,四葷一素,算是很奢侈了。
  這對於在學校裡面,靠著低廉獎學金天天吃鹹菜饅頭的阿七阿綠來說,幾乎是一陣大餐了。
  阿七和阿綠風捲殘雲,吃掉了桌子上所有的菜。
  而爸爸,卻一口都沒動。
  等阿七和阿綠吃飯,兩人才發現爸爸還沒吃,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沒辦法,姐弟倆實在太餓了。
  爸爸卻沒有怪兩人,叼了一根自製的旱煙,點著了後,說道:阿綠,阿七,今天,你們兩個,得有一個人跟我回家了。
  阿綠和阿七當時都懵了。
  其實作為成績比較差的阿綠,在高中裡面,也屬於佼佼者了,考個重本,完全沒有問題。
  爸爸說家裡實在負擔不起兩個人的學費了,只能一個人上學,這個人,是阿七,阿七成績更好,還是個男娃,讓阿七上學。
  當天,阿綠是哭著跑回宿舍的。
  阿七雖然一直都打擊阿綠,嘲笑阿綠笨,可是回學校的路上,他的心情,也很沉重。
  那天晚上,阿綠去教室,把阿七喊了出來。
  她把阿七拉到了牆角,一直喜歡哭鼻子的阿綠,那天晚上沒有哭,她對阿七說:小七,你每次考試完了,都嘲笑我……其實,我根本不怪你,我知道,我確實比你笨,讀書也沒有你下功夫,很多知識點我確實也掌握不了……我哭是我因為我知道……我成績要是繼續比你差下去,總有一天,我會被阿爸給退學的,我著急,我一著急,我就哭。現在爸爸真的來帶我回家,我反而不傷心了……這一天,遲早要來的。
  說完,阿綠對阿七說:其實我比你大三歲,我年紀很大了,高一還行,高二絕對考不過那些尖子生了,高三就更不談了,你比我有腦子,你比我學習紮實,咱們兩個要是考大學,你肯定考得比我的好!
  阿七,你要用功讀書……姐姐回家了……不要忘記了爺爺的話……你是家裡的希望,你分考得高高的,考得好了,去讀個好大學……帶我們家裡人,走出大涼山。
  阿七當時抱住了阿綠,說他不讀書了,他讓阿綠讀,一個男人,不考學也能幹出一番事業來,女娃不一樣,山裡的女娃,不讀書,什麼都幹不了。
  阿綠搖搖頭,說她不讀書也什麼都幹得了,只要阿七好好讀書就好了。
  她臨走前,對阿七說:小七……記住,爺爺對你說過的話……帶家裡人,帶姐姐,帶阿爸和阿媽,走出大涼山。
  當時阿七和轉過頭,對著牆跪著,他低聲對冥冥之中的爺爺說:爺爺……我會記住的,帶家裡人,走出大涼山。
  從此以後,阿七讀書真的很用心刻苦,連他的老師,好幾次都說:這娃子讀書怎麼跟個瘋狗似的,不要命了。
  他卻不知道,小小的阿七,已經把家,扛在了肩膀上。
  玩命讀書和用心讀書,真的不是一個概念。
  不過,生活不是童話, 高考依然不是童話。
  阿七確實受制於腦子不太靈光,天賦確實不夠,下了血勁,沒有考上夢寐以求的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只考上了一類大學裡面,相對較差的廣州大學。
  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是村子裡考得最好的考生。
  在錄取通知書到了的那一天,爸爸請村裡人吃飯,每家每戶帶菜來擺桌,酒桌上,阿七問爸爸媽媽,姐姐為什麼沒來。
  爸爸媽媽告訴阿七——姐姐,在退學的那一天,就搭車去了山西打工,只在過年的時候回來。
  阿七又問媽媽:姐姐在做什麼工作?不能請幾天假麼?他想親自告訴姐姐自己考上一本大學了。
  媽媽搖搖頭,沒說話。
  阿七又去問爸爸,爸爸也沒說話。
  一直到擺桌喝酒的時候,期間阿七的大伯,說漏了一句話,說,阿七啊,你小子霸道哦,靠上了一本大學,也算對得起你那個去煤窯裡面下礦的姐姐了,下礦苦啊,溫度高,活累,還髒,你姐姐扛下來了,也是個倔娃子,霸道哦。
  阿七聽了,當時腦子裡的血往天靈蓋上湧。
  他高二高三,餐餐都能吃上肉,參考書也都有錢買,那都是姐姐寄的錢,他一直只知道姐姐去找了一份工作,卻不知道,她做的是這麼艱苦的工作。
  煤窯下礦,那是村裡很多男人都幹不了的活,瘦小的姐姐,竟然在那裡面幹活?
  阿七當時一聲不吭,找爸爸要了姐姐煤礦的電話,去了小賣部——小賣部裡,有當時村裡唯一的一台電話,他給煤礦裡打了一個電話。
  煤礦那邊說現在阿綠正在下礦,等下完了礦,再讓她回電話來。
  阿七就掛了電話,坐在電話旁邊傻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終於,電話響了。
  阿七一把抓起了座機的話筒,喊了一聲:姐!
  阿綠在那邊,高興的說:小七,你可能耐了,考上好大學了,阿爸阿媽跟我講過了……你考了好高好高的分,阿爸說,咱們村裡,二十多年裡,就數你考得最好了,你是姐姐的驕傲。
  阿七直接淚奔了,哭成了一個淚人: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爺爺,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真的考不上清華北大,也考不上浙大和哈工大……我太傻了,我不聰明……姐,我對不起你這兩年下煤礦賺錢給我補身體,給我買營養品補腦子……我誰都對不起,我沒用。
  此時的阿綠,卻再也不是以前的阿綠,她在煤礦裡干了兩年,整個人變得很堅強,她對阿七說:小七,別哭,別哭了,你已經很棒了……廣州大學也很厲害的,你以後去了大學,也要用心讀書,別忘記了爺爺臨終前對你話說的話……你用功讀書……帶我們全家人,走出大涼山。
  阿七當即收起了眼淚,說他去了大學,要考碩士,考博士,還要比現在更加努力,努力一百倍。
  阿七這一刻,要向大城市發起挑戰……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城市是吃人的,不但吃掉了他,還吃掉了他的姐姐!那火花酒吧的老闆,就是嚼碎阿七和阿綠的最後一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