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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第一試

  無相尊者對我們說:我以前真的不算好人,或者說是一個大大的壞人,曾經,我的妻子,因為我而死……我的弟弟,也是被我活活打死的。
  他跟我們講了他的故事。
  曾經無相尊者是一個西藏的喇嘛"在家弟子"。
  西藏佛教的喇嘛和漢族佛教的僧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漢族人對佛教的看法,是一種「消極避世」的人生態度。
  誰家要是有一個小孩,出家當了和尚,這一家人,在周圍鄰居的眼裡,就是可憐,甚至因為小孩的出家,這家人在社會,完全抬不起頭來。
  而西藏呢?
  西藏的人,會鼓勵自己的小孩出家。
  他們支付自己小孩出家的費用,比如說服裝的費用、住宿的費用,都有家人支付。
  家人以他們的小孩當上了喇嘛為榮。
  很多西藏的喇嘛,還會如此要挾家人……他們會說「我看中一台摩托車,如果你不給我買,我就還俗」。
  所以,西藏的喇嘛,雖然是出家,其實是「在家」,他們和家人,百分九十九的沒有斷開聯繫。
  一旦有喇嘛,想要真正和家人切斷聯繫,苦修深造的時候,家人還會一口氣出上一大筆錢……供小孩學習佛業,並且逢人就會豎起大拇指,說我們家的小孩……那是真正的僧人喇嘛。
  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無相尊者剛剛當上喇嘛的時候,就是一個標標準准的「在家」僧人。
  他們家裡,在西藏,算是很有錢的人了……早在四十年前,就能夠開上小轎車了,屬於曾經「先富起來」的一波人。
  當時的無相尊者,在二十五歲的時候還俗,他回了家裡,準備結婚生子……準備成為一個正常的「富二代」,過上不錯的生活。
  可惜,無相尊者在離開家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弟弟成長起來了……他弟弟比他小三歲。
  曾經,他弟弟以為無相真的要出家了,所以,內心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家裡的唯一繼承人。
  直到——無相尊者的還俗,他弟弟才知道……原來財產不都是他的。
  他弟弟在無相回來的第一天,就偷偷的跟無相說:你回來幹什麼?這麼多年,你去當喇嘛,家裡親戚每年都要誇獎你,所有的榮耀,都被你拿走了……現在你還要回來拿家裡的錢?你憑什麼?爸這麼多年做生意,家裡賺的錢,我有一半功勞。
  無相當時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考慮太多。
  他的弟弟,很妒忌他,非常妒忌……因為無相的父親,真的很偏愛無相,塞錢、塞東西,經常會和無相在一起喝酒,聊聊佛學。
  按照無相的話說,很有一段時間,他的父親和他,並不是父子關係,而是僧侶和信眾的關係。
  這樣的家庭關係,維持了兩年多。
  期間,無相有了一個妻子。
  妻子是無相曾經的同學,挺般配的兩人,可是,就在兩人結婚一週年之後,他的妻子,突然死亡了!
  「怎麼死的?」我問無相尊者。
  無相尊者說:我媳婦得了重感冒,去醫院治病的時候,死的。
  無相曾經是一個表面上安靜,實際上很暴躁的人,一般他對很多事情輕描淡寫,不過是因為那些事情,他並不關心。
  可是這次,他不能不關心了。
  他很愛他的妻子。
  無相懷揣了一柄刀,去了醫院裡面,問那醫生:我的妻子只是重感冒,怎麼會死?
  那醫生一問三不知,被無相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什麼名堂來,最後,就說不知道。
  這個「不知道」,徹底激怒了無相。
  無相一刀把那醫生給捅死了,然後火速離開了現場。
  他離開現場,不是怕被抓進去,他只是想先去給自己的妻子,做一個天葬,然後再去自首。
  碰巧,他在找天葬師的途中,遇上了我二爺爺李元罡。
  當年那位十七歲就威震東北鄉、陰術無雙的東北招陰人。
  我二爺爺見了無相,告訴他——你有冤情!
  無相不知道什麼意思。
  我二爺爺直接給無相的妻子,做了一個「請神」。
  無相的妻子,說出了實話。
  原來,她妻子的死,是無相的弟弟和那個醫生的合謀。
  無相弟弟,買通了醫生,給無相的妻子,注射了劇毒的氰.化鉀,能夠讓人瞬間死亡的那種毒藥。
  同時,無相的弟弟,其實很瞭解無相,知道只要他的妻子一死,他肯定暴躁得要弄出人命來。
  到時候,無相手刃了那名醫生,那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裡,其實無相弟弟才是罪魁禍首。
  這樣,無相就成為了一名殺人犯,而無相弟弟,無責任的坐擁全部家產。
  聽了妻子的訴說,當天晚上,無相就潛入到了家裡,用一根鐵管,活生生的打死了他的弟弟。
  完了之後,無相要去自首,我二爺爺勸他,說:無相,你殺的那兩人,都該死,那醫生,下毒殺了你的妻子,你弟弟,利用你的人格缺陷,想要毫無責任的把你逼死,然後佔住你們家全部的財產,他們都該死,你卻該好好的活著。
  有了我二爺爺的勸誡,無相扛著他的亡妻,進了深山,躲了起來,期間,他還用這兩年存的錢,偷偷的找柳州的一個棺材匠人,打了一樽鐵棺材。
  這尊鐵棺材的內襯材料是柳州的鐵木,可以保證屍身腐爛速度減慢。
  再加上無相尊者這些年,也動用一些特殊的藥草,導致他的妻子,到了現在……屍身依然不腐。
  無相尊者抬頭看天,說:我當年錯手殺了那個醫生,現在回想起來,那醫生死得不冤枉!可是我殺醫生時候的心境,確是錯誤的,因為那時候,我是被怒意沖昏了頭腦,這些年,我苦修,修的也是心境。
  「原來是這樣。」我這才知道,為什麼無相尊者,一天到晚扛著一尊鐵棺材了。
  也才知道,為什麼無相尊者,欠了我二爺爺一個天大的人情。
  現在看,沒有我二爺爺,也就沒有現在的無相尊者。
  無相尊者講完了他的故事,又準備扛著棺材走的,才走了兩步,他回過頭對我說:對了……招陰人,我剛才說過,活佛在入佛門前,不見得是好人,比如我,但我還得說……活佛即使成了活佛,也會在一瞬間,變成天底下最兇惡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我問無相尊者。
  無相尊者說:因為其餘的活佛,都是苦修心境,他們不是沒有罪惡的心境,他們只是將罪惡的心境,藏在心裡,可是,活佛總歸是人,是人就有惡念,一旦某一天,惡念反噬……他們因為長久的壓抑,會獲得比正常人更加劇烈的扭曲,所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說完,無相尊者大步離開。
  我目送著無相尊者離開,喃喃的說:無相尊者絕對是個好人。
  「他打死了他弟弟還是好人啊?」鈴鐺嘟著嘴,問我。
  我說不評價無相尊者的過去,就從現在無相尊者的修煉方式來看,他不會是滅門案的始作俑者——因為無相尊者修的是半佛。
  白天苦修,晚上則變成一個正常人,喜怒哀樂,皆隨自己的心意。
  這樣的人,心裡的罪惡,其實是有發洩口的。
  所以,他變壞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兇手的範圍,縮小了。」我掰著手指數:千葉明王、扎古王、蓮花生、無智法王、萬色天王——兇手,就在這五個人中。
  我看向鈴鐺:對了,你剛才感應到那個兇手活佛的心理,有沒有感受到那個人是誰?
  「我哪兒知道,我都不記得了。」鈴鐺說。
  「唉!你這力量,強是的確很強,可惜就是不受你控制。」我拍了拍鈴鐺的頭,說:現在我最懷疑的,還是千葉明王。
  「誰知道呢,明天早上轉世靈童第一試,考完試我就出西藏,再也不來了。」鈴鐺大幅度的擺臂,大搖大擺的回天通海去了。
  我也在後面跟著。
  有了今天的打草驚蛇,看來要抓那「殺人活佛」,得越來越難了。
  我搖搖頭,回了房間。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夢到了一個人。
  那個殺了天通海的黑袍人。
  夢境裡,那個黑袍人,穿著鐵鞋……手握降魔杵,快速的跑向了我,對著我的頭就是一下。
  我的頭直接被敲碎了,我死了,我的靈魂出竅。
  我的靈魂,看著那黑袍人。
  黑袍人脫掉了黑袍,甩掉了鐵鞋,他的模樣,徹底表現出來了。
  他穿著一套紅色的喇嘛服,卻留著披肩的長髮,模樣丰神如玉,右手握著降魔杵,坐著一隻雪豹,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哎呀!」我的夢做到了這裡,我一咕嚕醒過來了,拍著發疼的腦袋,我下了床。
  此時,天已經亮了,我穿上衣服,出門散步。
  才走到天通海莊園的庭院裡,不少的喇嘛,已經開始搭檯子,上午九點,轉世靈童「第一試」,就要在這兒舉行了。
  這些喇嘛,都是在佈置會場的。
  我看了喇嘛們一眼,沒有管那麼多,繼續往外走,才走了幾步,突然,我看到了一張立著的簾子。
  簾子上,畫了一個人,那人右手握著降魔杵,坐著一隻雪豹,從背影上看……那人留著披肩的長髮,和我夢境裡那個黑袍人,簡直一模一樣。
  我看到這幅畫,渾身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我連忙沖一位喇嘛招手,並且指著這幅畫像問他:小師父,這畫像上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