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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英雄遲暮

  「這話啥意思?」我問龍三,我感覺龍三這傢伙什麼都好,但是主動找人要誇獎和賣關子這一點,真應該拖出去槍斃十分鐘。
  龍三喝了一口酥油茶,說:在西藏,有三種磕頭的方式,磕長頭、磕短頭、磕響頭。
  「現在司徒藝琳磕的,就是長頭。」龍三對我說:你等會看看,她還得行大禮呢!
  我看了司徒藝琳一眼,發現她突然匍匐在了地上,兩隻手伸得筆直,五體投地。
  龍三說:這就是西藏長頭,用身體來表達誠意,小李你可不知道,在布達拉宮那邊,經常看到朝拜的人,他們帶著護膝,胸口綁著皮毛,三步磕一長頭,一直磕到布達拉宮的門口去,他們……是真正虔誠的信徒。
  「當然,光磕也不管用啊!還得嘴裡念叨祝福或者朝佛的話語。」龍三說。
  他剛剛說完,司徒藝琳就開始喃喃了起來:虔誠祝福,祈求安康,保佑阿爸,發無鬢霜。
  她一遍一遍的念著這句話。
  龍三說:對長輩磕長頭,代表祝福和祈禱,一般只有很孝順的子女,才會對家長磕長頭。
  我點點頭,想不到勇武威猛,一柄鋼刀用的虎虎生風的天通侍司徒藝琳,還有如此細膩的一面。
  除了龍三剛才說的那些以外,我還發現一個問題。
  司徒藝琳要磕長頭之前,司徒土司自己就找了個靠門的位置坐下,看來司徒藝琳每天晚上,都虔誠的給父親做祈禱嘛。
  她還真是有點難,在如今這個浮躁的年代,司徒藝琳對父親的愛,當真是可以。
  「這就是磕長頭的人,他們因為一直磕頭,手腳都骯髒,但是心很乾淨。」龍三喝了一口酒。
  司徒藝琳差不多磕了半個小時後,司徒土司才疼愛的拍了拍司徒藝琳的天靈感:謝謝女兒的祈禱。
  司徒藝琳這才站了起來,雙手合十,沖司徒土司拜了拜,坐在了飯桌上。
  「諸位好漢,來,喝酒。」司徒藝琳現在的打扮很驚艷,不過依然很豪爽,和我們喝起酒來,那叫一個豪邁。
  酒席上,司徒藝琳還和風影猜拳,她手上的銀飾,搖得辟啪作響。
  我們在酒席上,喝得倒是挺痛快的。
  就是一直號稱S級嘴炮的風影,正常都被喝嗨了的司徒藝琳給壓制住了。
  風影喝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抬手說:不喝了,不喝了。
  「喝點,喝點。」司徒藝琳不停勸酒。
  風影:「你這樣喝找不到婆家的。」
  「不怕!我長相還過得去,喝喝也找得到,倒是你了……長相困難又沒錢,估計你找老婆比較困難了。」司徒藝琳直勾勾的反擊了風影。
  風影仰頭望天,喃喃私語:這酒,沒法喝了,我選擇……選擇……對了,鈴鐺,那句話咋說來著?「
  「我選擇狗帶。」鈴鐺喝著酥油茶說。
  風影一拍桌子:我選擇狗帶!
  喝到差不多的時候,司徒土司身體不適,提前退局了,少了長輩,司徒藝琳豪爽的性格徹底爆發了,她跑到門邊,對巴爾扎他們喊了起來:十二金剛,都過來喝酒!
  好傢伙。
  巴爾扎帶著一圈壯漢,撲了進來,當時沒把大金牙給嚇傻,大金牙嚥了嚥口水:我選擇,狗帶!
  ……
  酒席退去,賓主盡歡,我們在司徒藝琳的安排下,回房間休息。
  我一直睡到凌晨四點多的時候,突然醒了過來。
  這西藏,地處高原,晝夜溫差很大,我們喝酒的時候,不覺得冷,到了半夜,感覺冷了很多。
  儘管我們住在天通海的邊上,水的比熱容很大,能夠有效的調控晝夜溫差,但依然感覺冷了好多。
  我下了床,隨便找了個衣櫃,從裡面摸出了一身西藏長袍,直接穿在了身上。
  怪不得司徒土司穿著長袍,一隻手露在外面,估計是為了方便,白天熱的時候,就把上半身或者一直袖子不穿,晚上冷就全部穿好。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啊!
  我穿好了長袍,閒著無事,出去逛了一圈。
  我發現這邊的空氣是好,能夠看到外面滿天的繁星。
  現在能夠看到星星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我順著迴廊,出了門,想去天通海的外面走走。
  才剛走到了門口,就聽到一陣馬嘯的聲音:「嘶……嘶……噗……噗!」
  我探頭往門外一看,發現司徒藝琳正在用一個小鐵把子給馬兒梳毛。
  「這麼晚就給馬梳毛?」
  我問司徒藝琳。
  司徒藝琳身懷絕技,半夜突然聽到人說話,也不慌,也不回頭,說:是啊,馬兒金貴,要想和馬兒當朋友,就得好好對它。
  「好馬。」我對司徒藝琳說:對了,天通侍,最近這邊有很多人被挖了眼睛?
  「毒辣的黑手,我要是把他們揪出來,非宰了他們不可。」司徒藝琳說完,頓了頓,低頭歎了口氣,說:唉!其實啊,我有時候內心很希望這種事情出現,但出現了又不太好受。
  我有些驚訝,問:你是說你希望挖眼的事情出現?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希望一群惡棍出現呢?
  司徒藝琳站起身,指了指莊園說:你知道嗎?維持整個莊園需要多大的開銷?我那麼多的家兵兄弟,光一年吃伙食,就得兩三百萬塊錢,莊園一年的花銷,接近八位數,我們天通海土司莊園雖然外面有些生意,可總體來說,每年都要赤字一百多萬,難啊,我阿爸說,再過一些年,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就解散土司莊園,讓兄弟們各奔前程。
  「可是這些東西,跟挖眼有什麼關係呢?」我連忙問。
  司徒藝琳說:以前我們天通海土司莊園,專門負責保護日碦則所有老百姓的安全,老百姓呢,每個家庭一個月給我們二十斤雞蛋的錢,放現在,也就一百塊錢不到,以前戰亂的時候、解放后土匪多的時候,老百姓很願意出這筆錢,我們也用這筆錢,維持莊園開銷,多餘的拿去做買賣。
  可是現在是和平年代了,都不說土匪啊什麼的了,連丟了東西,都能找公安局管,我們天通海莊園,已經失去了他的作用,這些年,我們收每家每戶的一百塊錢,越來越難,有良心的呢,會給,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給了。
  在他們的眼裡,我們就是吃白食的莽夫。
  司徒藝琳說到這兒,歎了口氣,她拍了拍馬背說:馬兒啊馬兒,指不定我司徒藝琳哪天就養不起你了,到時候,我把你送到大雪山去,你跑得越遠越好,這樣就不會被人抓著吃肉了。
  我聽了司徒藝琳心酸的話語,心裡很是難受,又問司徒藝琳:也不至於吧?你們保護了他們好幾百年,總該是念點恩情的,一百塊錢也不多,一個月少抽幾包煙,錢就出來了。
  司徒藝琳搖搖頭,說:人總是很現實的,他不會去關注你以前做了什麼,只會關注你現在做了什麼,我也看開了,實在經營不下去,就大家散伙吧,只是心裡很捨不得,我的兄弟,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兄弟,他們講義氣,風趣、幽默,爺們,和他們一起守護整個日碦則,我很榮幸。
  我現在算知道司徒藝琳為什麼希望「挖眼人」出現了。
  只有這樣的惡棍出現了,老百姓才能明白天通海莊園存在的意義,才能明白天通侍存在的意義。
  不過剛才司徒藝琳說「真出現,心裡卻很難過」,其實她還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寧願莊園解散,也不希望挖眼的惡棍存在。
  我給司徒藝琳豎起了大拇指:你厲害,一個人扛住這麼大一個莊園,確實不容易。
  「哪有容易的事情。」司徒藝琳給馬兒梳毛梳完後,又拿起了水盆,餵馬兒喝水。
  馬兒喝得很歡。
  司徒藝琳卻鼻頭有些發酸,醒了好幾下鼻子:曾經的天通海,是英雄的聖地,我阿爸說,每年都有很多人,默默的在天通海的入口處,掛上純白的哈達,感謝我們為日碦則做的一切,可是現在,一年下來也沒有兩條哈達,老百姓忘了我們了,我們也早就不再是老百姓心裡的英雄了,早就不是日碦則的英雄了,我們是日碦則的累贅,是人見人躲的討債鬼!
  「唉!」我搖了搖頭,點了一根煙:這不是英雄最好的時代。
  「這是英雄最好的時代。」我剛剛感歎完,莊園的門口,傳來一陣怯生生的聲音。
  我回過頭一看,發現鈴鐺也披著藏族長袍出來了。
  不過她穿的藏族長袍太長了,她活生生被裹在裡面,像是裹了一層棉被似的。
  鈴鐺蹦蹦跳跳的到了司徒藝琳的身邊,抬頭說:司徒姐姐,我很敬佩你,也很敬佩天通海的所有英雄,我願意為你們資助!
  我一拍大腿,這敢情好,鈴鐺可是個億萬身家的小富婆啊。
  鈴鐺說:當然,我也不是無償資助的,我會出一筆錢,你們天通海出一筆錢,我找我的員工來運作生意,很快就能賺錢,你信我的。
  我對司徒藝琳說:鈴鐺很有商業頭腦的,小小年紀,旗下產業無數,你和她合作,她肯定能夠幫幫你賺錢。
  司徒藝琳頓時笑了。
  笑得很燦爛,不過,笑了一分鐘,司徒藝琳的嘴角凝固了,她搖了搖頭,說道:不……不,錢不能解決問題,如果在老百姓的心裡面,我們天通海沒有存在的必要,那我們即使弄到了錢,存活下去,也是毫無意義!
  我連忙勸司徒藝琳,讓她先把這缺錢的難關度過了,聲譽的事情,以後再說嘛。
  剛想說話來著呢,突然……莊園裡面,發來了一聲極度淒慘的叫聲。
  「啊!」
  這淒慘的聲音,打破了天通海的寧靜。
  「裡面出事了!」我連忙跑進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