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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六道輪迴

  我也沒管後面那幾位香客,邁著步子就往台階上面跑。
  後面那幾位還說呢。
  「這小伙夠虔誠的,上山都是靠跑!」
  「我估計啊,他是來求財的,求財運嘛,著急點也在所難免。」
  「唉,咱們幾個也得快點哦,這來寺廟裡qing願,心誠則靈。」
  我聽得有些鬱悶,難道現在的人,都這麼信佛嗎?錢、地位、緣分、名聲,都不想經過努力,直接靠qing願?
  我反正一直對佛法的理解是--誠懇面對,一切qing願自然實現,努力生活,世人皆可成佛。
  至於佛祖、菩薩之類的,我倒是不太相信他們會幫我。
  我一連跑了大半個小時,終於看到白雲庵的山門了。
  山門的兩邊,掛著一幅金漆對聯。
  上聯是:心似浮雲常自在。
  下聯是:意如流水任東西
  橫批:水流雲在
  這副對聯只怕是書法大家撰寫的,那字龍飛鳳舞中帶著濃郁的剛毅氣息,一般人鐵定寫不出來。
  我小跑到山門口。
  山門口有位尼姑,應該是迎客弟子。
  我直接對尼姑雙手合十。
  尼姑口宣佛號:阿彌陀佛。
  「大師,我想找人。」我問尼姑。
  「找誰?」尼姑抬起頭,臉色嚴肅的望著我,氣質並沒有諂媚,卻也沒有鄙夷。
  我心說白雲庵不愧是佛門聖地,女佛輩出的地方,一個小小的迎客弟子,竟然有如此境界,待人接物,極其得體。
  「找胡七七!」我對尼姑說。
  尼姑搖了搖頭,又說:施主,本廟從沒有一位叫胡七七的人,對不住,阿彌陀佛!
  「沒有?」我心裡咯登了一下,接著我又一拍大腿,那胡七七入了白雲庵,鐵定會改名,在寺廟裡用的也是法號,我說找胡七七,這尼姑當然不知道了。
  我立馬換了一種形容方式:哦,我找的人,出家之前叫胡七七,二十年前來的,一頭白髮,這你總該知道吧?
  「莫非施主說的是……堂前燕師姑?」
  「堂前燕?你們寺廟的法號也挺怪啊。」我不由好奇。
  小尼姑又點了點頭:施主著相了,人生來時無名無號,也無法號亦無佛號,便是取了一個怪異的佛號,又有什麼好怪異的呢?
  嘿,這白雲庵的尼姑,素質真心不低,一個迎客弟子,巧舌如簧。
  我又恭恭敬敬的說,那我找的,可能就是您說的堂前燕,能否幫我引薦。
  「施主,不行,堂前燕師姑坐枯禪二十年,從不見客,小尼也只是聽其餘師姐妹講過這位師姑,也不知師姑現在究竟在何處。
  「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如果施主執意要找,可入廟,找白雲庵主持太一生水。」小尼姑做了個請的手勢。
  「行吧,我去找管事的問問。」我對小尼姑雙手合十,拜了一拜,正準備入上門呢,結果另外一位長相清秀的尼姑,小跑到了我面前:敢問你可是找我師父堂前燕?
  「是啊!」我看了一眼小尼姑。
  小尼姑自我介紹:我叫妙音,是師父的弟子,師父早起十分,彈了一曲鸞鳳和鳴後,說今天有貴客來訪,所以讓妙音在這裡等候,現在看,這貴客,肯定是施主你了。
  「哦,胡七七果然料事如神。」我雙手合十:那請妙音仙子帶路。
  「請!」妙音做了個請的手勢後,走在了我前面,進了山門。
  我一直跟著妙音,這白雲庵雖然不大,但有幾個分廟,都建在很高的山上,我現在要去的,就是在一座偏山的半山腰,很難得走。
  我一路上問妙音:聽說你們白雲庵出了很多女佛?
  「嗯。」妙音笑笑,說:我們白雲庵有清修的傳統,日夜誦讀四句清修辭。
  「哪四句?」我問妙音。
  「白雲庵裡白雲繞,白雲繞在綠水間,斬卻情思了凡塵,苦修百年化禪仙。」妙音緩緩的念出了這四句請修辭,我一時對這白雲庵的清修氛圍有了瞭解,這白雲庵就是「衡水一中」,還喊著口號禪修的,這麼有心,這裡不出女佛,哪裡出?
  同時,我心下有些不好的念頭,莫非這一次,我可能真的請不到胡七七?
  這麼濃烈的禪修氛圍,沒準胡七七真的已經成為了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尼姑了吧?
  如果她真成了這種人,那我真是白來一趟了。
  「施主,已經到了,過了那座吊橋,前面就是蓮花台,師父在那裡等你呢。」妙音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蓮花台說。
  「你不跟我一起去?」
  「不了,師父說了,如果你來了,我就不准進去,只能在外面等候。」妙音說完,盤地而坐,兩隻手結印,嘴裡唸唸有詞,想來已經開始禪修。
  我天啊,這白雲庵的裡尼姑覺悟真高!
  我搖搖頭,有時候太執著也不是一件好事,我走過了吊橋,到了一幅石門前。
  石門上書「蓮花台」三個字。
  我進了門,看到面前有一片開闊的池塘。
  池塘邊上是一條石板路。
  在池塘的最中央,有一個蓮花台,不夠寬,剛好能容納一人打坐。
  一位穿著黑色長袍、滿頭白髮的女人,盤坐在蓮花台上,背對著我。
  我想她就是胡七七了。
  「在下東北李善水,見過胡家上門胡七七仙子。」我拱手對胡七七說。
  胡七七半晌沒有說話。
  「在下東北李善水,見過胡家上門胡七七仙子。」我又說了一句。
  胡七七稍微晃動著白髮,緩緩的說: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
  她搖晃著滿頭的白髮,說不出的落寞。
  「胡七七,早就死了,你說見過胡家上門胡七七,我卻不知道你在見誰,小尼堂前燕。」胡七七站起身,背對著我,說道。
  「胡七七可沒有死。」我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塊黑狐令,說:張垚死了!
  「嗯?」胡七七的身形一怔,接著又說:張垚是誰?
  「胡七七,你明明知道張垚是誰,你叔叔胡八太爺,交過張垚陰術,張垚在幾天前,死了,他的母親跟我打了電話,說讓我務必將張垚隨身攜帶的黑狐令,交到你胡七七的手上!」我對胡七七說。
  接著,我又把張垚母親的話,複述了一遍:張垚母親說了,老張家這段情,從你胡七七開始,自張垚結束,所以,她務必讓我把黑狐令送過來,就是為了給你一個交代,她還說,張垚的仇,可以不用報了,由他去吧!
  胡七七一直都沒說話。
  我直接把黑狐令扔向了胡七七。
  胡七七突然反手,接住了黑狐令,她緊緊的把黑狐令攥在手裡,仰天歎了一口氣:還是忘不了,張哥,我忘不了你,也忘不了我們的兒子,更忘不了我們的孫子,現在我們孫子死了,可能我會真的忘卻這一切吧?
  「你為何要忘?」
  胡七七扭過頭,對我說:張哥生前,極其信佛,他也一直都拜佛,他死了,我只有一個願望,入佛門,走張哥沒有走完的路!
  胡七七這次徹底轉過了身子,她輕輕撇過了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旁邊,癡癡的說道:張哥,我是替你的志願在修行,如今,孫子已死,最後的牽掛沒有,我們一起朝佛,願一日,參破禪機。
  她又說:修行一千年,一朝成佛,苦行八萬里,一步登天!
  我聽了胡七七的話,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胡七七黑著臉,質問我。
  我說:「不笑什麼,只笑你癡,張垚的爺爺早就輪迴轉世,你剛才對話的那位,不過是你幻想出來的張哥而已。」
  剛才胡七七朝邊上說話,絕對不像是假的,我估摸是她幻想出了一個張哥,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人一起修行。
  「即使幻想又如何?人生五十年,彈指一揮間,與天地相較,如夢又似幻,本就是夢幻,再多幻想一分,有何不可?」
  「幻想也沒錯,但我得說,張哥可從來只是信佛,不是修佛。」我說:張哥天天信佛,無非是期望佛祖保佑,保佑家庭和睦,萬事順利,卻從沒哪一天,真的希望自己成為佛陀,或者說,張哥似乎覺得……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他是在乎你,在乎家人,所以信佛!
  「嗯?」胡七七看了我一眼:你似乎慧根不錯。
  我卻沒回這句話,而是問胡七七:修不修佛,又如何?那本不是張垚爺爺的願望,你即使成了女佛,又如何?怎比得上紅塵裡逍遙自在來得快活?
  「成為佛,超脫六道輪迴!再不受人間八苦!」胡七七說:佛說,人間有八道苦難,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五蘊藏,我被「愛別離」苦折磨了二十年,二十年,太苦了,我愛了張哥三年,卻被張哥的死,折磨了二十年,人世間苦楚,莫過於此!
  胡七七說到這裡,低下了頭,潸然淚下。
  「求不得苦」是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怨憎會苦」就是每天要和不喜歡的人見面,「五蘊藏」是想要的東西太多,「愛別離苦」就是愛人離開了自己,或者分手、或者離婚、或者愛人去世等等,現在胡七七正在遭受的,就是極度強烈的愛別離苦!
  我則說:你想成為佛,然後不再受苦,卻不知道,成佛,卻是天底下最大的苦。
  「為何?成了佛,四大皆空,難道比凡人還苦?」
  「那是當然了!」我笑著說。
  「你可說給我聽聽?」胡七七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