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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八章 偷佛(四)

  無際大師雖被鍍上了金漆,但輪廓完好無損 , 中國的活佛不像埃及木乃伊那樣經過多種處理又包裹上繃帶,最後通過浸透藥水防腐的手段。而是 , 高僧圓寂之後 , 遺體經過簡單的處理 , 開放給各界祭悼 , 一切完畢 , 再將遺體放置於缸內,三年後開缸 , 如果缸內活佛顏面如生 , 肉身不腐,他們會被塑造成金身,成為肉身佛。
  但無際大師的肉身佛堪稱世界之最,他沒有經過特殊處理,日常環境中 , 歷經千年煙熏依然不朽。97年美國一本名為《再會祖先》的書中寫道:「只見禪師盤腿如坐 , 雙目有神 , 儼如活人。」
  當目光注射肉身佛盯久了 , 或許是錯覺 , 我居然感覺他也在盯著我看,隨著眼眶微微發緊,頭腦傳來陣陣的眩暈,心口微搐 , 強烈的感覺令我不禁半蹲在了地上。
  只有我、白伍、看管寺廟的僧人不跪 , 待我蹲下身子,並不是特別的顯眼。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口會疼?緊緊盯著和尚看 , 朦朧間我見到了一位老僧人衝著我微笑。
  他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 好似佛龕上的活佛站起了身一般 , 老和尚身材乾瘦,額頭很高 , 雖說滿臉皺紋,可看起來確實無比的慈祥,他長眉飛舞,仙氣逼人,接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 又指了指我。
  他是石頭大師麼?難不成知道我有佛心 , 所以這是在暗示?我吞嚥了口唾沫 , 眼前發生的事情出乎我的預料 , 的的確確太詭異了,並且周圍給我的壓迫感很重,哪怕身有了龍骨和禹步,卻依然夠感覺骨頭髮緊,身體就像是被某種奇怪的東西所壓迫一樣伸展不開。
  身旁老百姓不斷的磕頭時,突然間,我見那活佛走向我,週遭的世界如同被滅了燈一般消失不見,除了一片漆黑外 , 僅有活佛與我對視。
  「師叔。」他微笑道。
  「師叔?」
  在我二人對話時,週遭的世界好似都已經靜止了 , 如果說是乩童作祟,那一眼我就能看的出端倪 , 但面前活佛體內通透 , 既無任何雜質也也無其他神通表現 , 他就好像一張留影壁上記錄的人影一樣。
  可是,他叫我師叔?
  半晌過後 , 石頭希遷又搖搖頭:「不對 , 你不是神秀禪師。」
  「神秀?」我有些發懵。
  他問我:「你是不是見過神秀禪師。」
  我脫口道:「我見如來佛祖。」,不過 , 話一出口 , 我想起了在瀋陽所見過的無名僧人,誰也不知道他是誰,只因震懾了黃龍作亂被奉為黃龍僧人,後來,我救詩雨曾入過舍利塔見過古佛真身 , 也取走了他的舍利 , 記得很清楚 , 當初我曾跪地拜過那位高僧。
  後來 , 詩雨因舍利子得救 , 而我則披上道衣,承受起道尊的逆天之威,重返過去救下詩雨的命。
  南能北秀,神秀與慧能祖師 , 同為五祖弘忍的弟子 , 神秀主張『漸悟』,慧能則是『頓悟』,有民間野史說慧能曾與神秀爭奪過佛門正統 , 但後來慧能入了朝廷 , 借助官府的威力一舉成為天下正宗 , 究竟歷史的真相是什麼,那誰也不知道了。
  石頭希遷本為南宗一脈 , 見到神秀稱呼為師叔也無不可。
  然而,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地藏王菩薩所說的佛心,我見佛舍利在前,道衣在後,如果真得是神秀得佛心,倒也很有可能是道尊臨時的反制之道。
  我說:「我叫張大寶 , 大師 , 過幾天準備帶你回家 , 看您就一個肉身 , 也不用收拾啥東西,對了,有什麼需要囑咐的麼?」
  「你帶不走我。」
  「啥意思,不回去啊?」我疑惑的問。
  石頭希遷搖搖頭,他的身體漸漸後退,最終與肉身融為一體,週遭的黑暗也隨之驅散一空,大爺大媽們依然跪地磕頭,剛剛好似僅僅過裡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然而,總持寺的兩名僧人則大步流星的走進了大殿 , 他們二人雙手合十,目光激動的望著肉身佛 , 口中說出:「什麼什麼,顯靈了。」 , 再看古佛旁邊的蓮花燈燈火高照 , 空氣中也發出淡淡的香氣 , 我記得那個時候明明是沒亮的。
  忽然間心裡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 畢竟我們是準備偷佛的 , 如果顯靈了,那還怎麼偷?
  倆和尚立刻請我們離開,其中一名僧人撩起了僧袍 , 拽出一部手機撥打了電話 , 語氣也是十分的富有激情,就這樣,他們義正言辭的要求我們離開,全寺廟同樣不再開放。
  這一回,老頭老太太們很聽話 , 沒再與僧人發生爭執 , 因為在我們離開的時候 , 大雄寶殿已經聚滿了近百位僧侶 , 他們年齡各異 , 表情激動,緊接著,寺裡又敲了幾聲鐘響。
  出大門前,看到有三名僧人和一名沒穿僧袍的男子在眾星捧月般趕赴大雄寶殿 , 距離不是特別遠 , 除了三位僧人神光奕奕,一看就知他們並非普通凡人,而另外一名高大的男子也令我大吃一驚。
  是酒顛童子 , 沒錯 , 他雖然沒帶刀 , 可油光錚亮的禿頂卻錯不了,日本三大妖王之一 , 傳言松井建安奪得九菊門主時曾一己之力將三打妖王打的一死二傷。
  九尾妖狐不用想,在國內就被我借助甘露法食咒斬了八尾,酒顛童子受到禹王鼎追殺,另外一個日本妖王是『天狗』,這條狗我是沒見過,如果死的是九尾 , 那以酒顛童子和九尾狐姘頭的關係 , 而我又是欽點的傳人 , 他要是能饒了我才怪呢。
  而且 , 那酒顛童子絕非尋常泛泛之輩,他足以牽動禹王鼎,證明他有神仙之能,我雖然厲害,禹王鼎也沒說主動來砸死我啊。忽然,我覺得石頭希遷以神靈與我對話所說『帶不走』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管怎麼樣,得知了神秀是舍利塔下面鎮壓黃龍的僧人,回去得給人家立個碑文,神秀大師他失蹤數千年,導致北派禪宗漸漸沒落 , 可是,誰人又知道他以枯骨鎮守一方太平。
  白伍在看到三名住持與酒顛童子 , 他轉過身,低聲的告訴我 , 這四個人不好對付。
  我說:「孰強孰弱?」
  「如果在江河中 , 他們不是對手 , 可四周最大水源無非是小溪 , 我空有一身本領卻無用武之地 , 倘若寺內再有陣法,那咱們三個懸了。」他說。
  我堅決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 沒事兒 , 大不了就跑,你會飛,我會禹步,大和尚追不上我們。」
  隨著旅遊團離開了山門,白伍找個時機自己尋到小溪喝水 , 至於剛剛到了山下 , 那些大爺大媽就不服了 , 唸唸叨叨的聲稱要拆了這裡。我腦子裡一直想著酒顛童子 , 照現在這個情形來看 , 日本九菊邪教並非與佛教敵對。
  我找到導遊讓他帶我們一程,人家倒也沒抗拒,還與扯起了家常。
  而導遊的一句話點醒了我,他善意的囑咐我到了這邊旅遊千萬別與當地人發生矛盾 , 所有的日本人很團結 , 因為國家地盤小,頻發災禍海嘯的惡劣自然環境,練就了民族的團結性。
  對啊 , 如果佛教宗門真的與九菊不和 , 為什麼明治維新後,咱們在國內就再從沒聽說過日本大規模的內戰?
  乘坐車輛回到了家中以後 , 當晚我按照心裡今天所見勾勒出了一副完整的八卦圖,寺院所有的建築皆按照圖中落位 , 當天亮之時圖紙完全呈現後,我赫然的發現 ,原來總持寺整體佈局就是一尊盤坐僧人,至於昨日令白伍感覺到反感的方尊正是壓在僧人的左胸,而高聳的石燈籠則如同利劍一般插入腹部。
  盯著眼前的圖紙,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 寺廟建立初期為什麼會立下如此格局 , 到底目的是鎮魔還是鎮佛?如果說是鎮佛局 , 那佛又會是哪一尊佛。
  我大膽的猜想 , 倘若是為了針對石頭希遷大師,那總持寺的目的必然是將他徹底釘留在了日本,建立祈福寺廟,以佛陀神性為百姓謀取福報,可此種殺雞取卵的行為,哪怕我拼了老命也要將釘在大師身上所有的釘子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