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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挾

    就見男人這條右胳膊比左胳膊足足粗了一大圈兒,上面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整個兒烏青烏青的,而且又淤又腫,看著根本就不再像是一條胳膊了,倒像是一截大蟒蛇的身子,胳膊彎兒都看不見了,上面的血管倒是一條一條的突了起來,就像肉皮裡鑽進去幾條大蚯蚓似的,看著特別驚人。
    我當時哪兒見過這個,雖然不害怕,但是覺得分外噁心。
    陳道長這時候朝我看了一眼,沒說話,他那意思好像是,叫我再看看男人這胳膊是咋回事兒。
    我頓時露出一臉無奈,也朝他看了一眼,男人這條胳膊,我上哪兒知道是咋回事兒呀,不過,既然跟著他離開家過來幫忙了,他叫我幹啥我就幹啥吧,誰叫我太爺當年留下那麼一條祖訓呢,在這老道士面前我得學的乖點兒,省得將來回去以後給我奶奶數落。
    硬著頭皮湊到男人跟前,盯著他那條胳膊看了起來,這時候我存粹是在裝模作樣瞎看,看了一會兒,轉過身又衝陳道長搖了搖頭,陳道長見我搖頭頓時一皺眉,臉色變的有點兒難看了。
    也就在這時候,扶著男人的婦女開口說話了,“老道士,我男人這條胳膊你到底能不能治好了,說好的你去找人過來治,去了半個多月你就找來倆毛孩子,押我們這兒的東西你別想再拿回去了!”
    聽婦女這話說的很不客氣,而且還有點兒刻薄,我當然鬧不明白是咋回事兒了,扭頭又朝陳道長看了過去,就見陳道長又黑又瘦的老臉上輕輕抽了兩下。
    隨即,陳道長把雙手握到一塊兒,握出一個正統道家的行禮手勢,給婦女行了一個六十度的禮,對婦女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男人這條胳膊,容我再回去想想辦法,一定能治好,我的東西,也務必請你幫我保管好。”
    婦女頓時冷哼了一聲,陳道長說完沒再理她,朝我看了一眼,隨後輕輕擺了擺手,意思好像是叫我們跟著他離開,他自己一轉身朝門外走了過去。
    我這時候一頭霧水,朝旁邊一直沒吱聲兒的強順看了一眼,強順也是一頭霧水,我們倆一對眼神兒,誰也沒敢說話,跟在陳道長屁股後頭出了門。
    身後,傳來婦女嘟嘟囔囔的聲音,雖然聽不清她嘟囔的啥,不過我敢肯定一定不是啥好話。
    三個人來到街上,陳道長頭也不回在前面走的鏗鏘有力,從他的走勢我可以看出來,他這時候有點兒氣憤,我趕緊追上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道長,咱現在要去哪兒呀?”
    陳道長扭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問了,放慢腳步跟強順一起又跟在了他屁股後頭。
    很快的,我們走出鎮子,來到鎮子南邊的一條土路上,在土路的旁邊,有座破舊的道觀,道觀門前放著一個大號兒的石槽香爐,這時候觀門開著,陳道長徑直走了進去。
    我跟強順兩個趕緊跟上,走到門口,我不經意抬頭朝門頭頂上看了一眼,就見上面掛著一塊破破爛爛的匾額,勉強能看出上面還有三個大字“三清殿”。
    走進觀裡邊兒一看,地方不大,裡面擺著三座神像,也就是道家的三位天尊。
    三座神像跟這座小道觀一樣的破舊不堪,不過收拾的倒是挺乾淨,沒見著蜘蛛網啥的,香案、香爐、蒲團啥的,也是一應俱全。
    在西南牆角的地上,還鋪著一張草蓆,草蓆上放著一個大包袱,包袱裡面鼓鼓囊囊裝的好像是衣裳啥的,看樣子,這道觀應該是陳道長在這裡的一個臨時住處。
    陳道長示意我們倆坐到草蓆上休息,他自己給三座神像分別上了三株香,然後挨著個兒磕頭。
    等他磕完頭,我忍不住問他:“陳道長,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呀,那婦女……那婦女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啥意思,他們家押了你啥東西麼?”
    陳道長走過來也坐到了草蓆上,雙腿一盤,好像要打坐似的。我朝他看了一眼,一臉的滄桑,說真的,我當時真不敢想像眼前這位快七十歲的老頭兒,年輕的時候居然用柴刀砍過一個日本軍官的脖子,而且為了救幾個村的村民,一個人引開了一支日本鬼子的搜山小隊。誰又能想到,這位又黑又瘦的小老頭兒,整個兒身上也是充滿了傳奇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陳道長輕輕歎了口氣,扭頭朝我跟強順兩個看了看,開口說話了,這是我跟強順兩個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陳道長說:“一個多月前,我路過這座道觀,見道觀破舊無人打理,就停下來打掃道觀,就在我快要打掃完的時候,那位婦女過來了,一進門又是燒香又是磕頭,最後還哭了起來,我出於好心,就問她出了啥事兒,她跟我說,他男人中午吃飯的時候突然瘋了,有人跟她說是撞了邪,在家裡捆著呢……”
    陳道長說到這兒,我插了一句,“撞邪就得趕緊找人看,來道觀裡哭有啥用呀。”
    陳道長說道:“找人了,不過他們找了個算命的,那算命的只會算命,不會驅邪,算命的告訴婦女,出了鎮子往南走,看見路邊有道觀或是廟宇,就進去燒香磕頭,土德引金火,裡面能遇上救她男人的人。”
    能遇上救她男人的人?一聽這話,我頓時愣了一下,打眼看了看陳道長,陳道長這時候繼續說著:“我當時見那婦女哭的可憐,就跟她交談了幾句,最後隨她到了他們家裡。”
    說著,陳道長朝我看了一眼,“我所會的這些驅邪的方術,全是你們家的,不過,跟你們家那些比起來,我這些皮毛都算不上。”
    我默認的點了點頭,陳道長這話說的不假,小時候聽我奶奶講故事似的跟我說過,陳輝的師父歆陽子,當時為了興旺黃花洞,裝神弄鬼下山騙我們村裡人,最後給我太爺識破,我太爺跟我奶奶用“泥紙人引路”的法子找上了歆陽子,歆陽子就給我太爺和奶奶講了一個他師父“青石道人”的往事,我太爺跟奶奶聽完以後,被“青石道人”的義舉感動了,決定幫助歆陽子興旺黃花洞,後來,又教了歆陽子一些驅邪驅鬼的本事,歆陽子把這些又傳給了陳輝。這個具體是咋回事兒呢,我就不多寫了,因為我在另一個帖子裡已經寫過了,而且很多看過我另一個帖子的朋友,還親自跑我們家鄉來找我,我也帶他們到黃花洞看過。
    言歸正傳。陳道長接著說道:“到了他們家裡以後,我給男人看了看,很像是被鬼附上了,我就用你們家那些方術給男人驅鬼,那天晚上,男人身上的東西是被趕走了,人也正常了,可到了第二天,男人的胳膊抬不起來了,我那時還沒離開,那婦女又把我叫了過去。”
    “我又給男人看了看,啥也沒看出來,當天晚上,我給男人做了一場避厄消災的法事,誰曾想,法事剛剛做完,男人的胳膊就腫了起來,到了第三天,男人的胳膊變了顏色,又青又腫,那婦女又找來了,還帶來了幾個人,話說的很難聽,說我是個老騙子,最後,他們從我包袱裡拿走了一樣兒東西,我迫於無奈,只好上你們家求救了……”說著,陳道長無奈的歎了口氣。
    我當時畢竟年輕,聽完陳道長這番話就有點兒生氣了,叫道:“這不是恩將仇報麼!”隨後語氣一低,我又問道:“他們到底搶走了您啥東西?”
    陳道長皺起了眉頭,躊躇了老半天,這才緩緩說道:“一把刀子。”我一聽頓時一愣。
    陳道長接著說道:“那是我祖師爺‘青石道人’留下的刀子,師父臨終前再三囑托我,要我保管好這把刀子,上面有我祖師爺的魂。”
    我頓時眨巴了兩下眼睛,這些事兒小時候奶奶就跟我說過了,我問道:“您說的那把刀子,是不是六零年鬧饑荒的時候,您祖師爺為了救幾個孩子,自殺用的那把刀子?”
    陳道長點了點頭,“正是,原本是一把很普通的刀子,可我用黃綢子把那刀子包了起來,婦女他們幾個以為裡面包著啥寶貝,順手就給我拿走了,後來我去找他們要,就是不給,那婦女還反咬一口,說她男人那條胳膊,是被我下了咒,如果我不把她男人的胳膊治好,不但刀子不給我,她還要到公安局報案……”
    “他們家的人咋這麼不講理咧,撞邪一點兒都不虧他們。”
    一直不說話的強順,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那時候很靦腆,靦腆的就跟個小姑娘似的,不過,看見漂亮姑娘就捂嘴的死德性,這時候就已經有了。
    強順這邊一開口說話不要緊,陳道長頓時像想起了啥,扭頭看向他問道:“聽白仙姑說,你是天生陰陽眼,是不是真的?”
    陳道長這話,叫我挺不樂意的,這不是質疑我奶奶麼,沒等強順回答,我搶著說道:“俺奶奶從來不說瞎話,真的,強順就是天生陰陽眼,您要是不信,您叫他把衣裳撩開看看,他胸口抹著我的血呢。”
    陳道長點了點頭,打量起了強順,強順很膽怯地跟他對視了一眼,隨後,陳道長和氣的對強順說道:“你把衣裳撩開我看看。”
    強順頓時把雙手往胸口一捂,緊張的說道:“我要是撩開,你們可不能把血給我抹掉,抹掉我就能看見那些東西咧,可嚇人咧。”
    陳道長又點了點頭,強順慢慢把上身的衣裳撩了起來。
    在強順胸口,抹著雞蛋大小一片血,那是我的血,他這陰陽眼很奇怪,只要用的我血抹他胸口上,他就看不見那些東西了,血一旦擦下來,就跟把開關打開了似的,啥髒東西他都能看見。
    陳道長看了一會兒,扭頭問我,“若是用強順的陰陽眼去看男人那條胳膊,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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