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比鬼惡

　　又是厲鬼！？
　　我聽得渾身都顫抖一下，連忙說道：「那我們現在如何是好？」
　　「別急……」曹大看我如此害怕，他安慰著說道，「厲鬼之所以凶狠殺人，是因為神智漸漸被怨氣吞噬。這女孩才剛化為厲鬼，還有超度的可能性。只要我們方法正確，幫她除去怨念的話，應該能順利超度。」
　　我擔憂地說道：「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曹大想了想說道：「一會兒我來想辦法超度，你負責保護我就行。」
　　我心裡一陣苦楚，我的本事就這麼點，還怎麼保護曹大？
　　這個時候，地上的男鬼忽然痛苦地呻吟一聲。我們這才想起他，我指著地上的男鬼，問曹大該如何處理。
　　曹大毫不猶豫地說道：「超度，讓他投胎轉世。」
　　「不行……」我搖頭說道，「他生前偷窺女孩們，損壞那些女孩的清白。死後依然死性不改，我認為應當讓他付出代價，直接魂飛魄散。」
　　曹大解釋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可他已經死了。江成，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性命重要？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性命，說是報應也不為過。一個男人，就因為沒有女人看得上，最後淪落到了如此地步。倘若連個投胎轉世的機會都不給他，那是不是有點過於殘忍？」
　　我認真地跟曹大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那些被偷窺過的女孩怎麼辦？那個被嚇得精神失常的女孩怎麼辦？」
　　「他雖然好色，但本性並不惡，至少從未做過傷害他人的事情……」曹大苦口婆心地說道，「哪怕是偷窺被抓到，頂多也就是判輕微的刑罰。我們並不是法律，有什麼資格剝奪別人的生命？更何況這是靈魂，剝奪生命還有下一次輪迴，可若是剝奪了靈魂……那再也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江成，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已經是個孤魂野鬼，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曹大說得有理有據，讓我一下子不知如何反駁。
　　可我覺得……這人就該死。
　　這麼多女孩的清白被他損壞，那些女孩的家人們怎麼辦？倘若讓她們知道這一切，讓她們的丈夫知道這些事，又該如何面對？
　　曹大歎了口氣，然後將一張道符貼在男鬼的身上，盤腿坐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
　　我聽不懂曹大念的是什麼，卻見男鬼的身體竟然開始慢慢透明。
　　男鬼用手捂著臉，令我驚愕的是，他的眼角竟然有眼淚落下。此時他渾身顫抖，忽然掙扎著跪了起來。只見他痛哭流涕，對著曹大磕頭，泣不成聲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曹大閉著眼睛依然在念誦，而男鬼不停地在磕頭道歉，最後透明到了幾乎看不見的地步，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在消失之前，男鬼留在人世間最後的一句話，是謝謝你。
　　簡單三個字，卻是這一輩子的解脫。
　　我喃喃道：「這就是超度麼？」
　　曹大此時停止了念誦，他站起身，輕聲說道：「每個靈魂，都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我除鬼也是這樣，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則盡量不讓魂飛魄散。江成，你可以說我聖母心腸，可是……生命只有一次，卻輪迴不止。靈魂只有一個，再也無法重來。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也不奢求你能像我一樣，只希望你能留點善心。」
　　我撇嘴道：「我還是覺得不舒服，一個人只要去做了錯事，就要有承擔錯事的準備。倘若總是因為心軟而放棄懲罰，那對於受害的人們又如何公平？」
　　曹大歎了口氣，溫柔地說道：「無論我倆的道路如何，只要以後記得問心無愧，那就行了。」
　　我點點頭，問曹大接下來該怎麼辦。
　　曹大說不急，他先帶我去找了張女士，說事情已經處理完畢，讓她們安心上廁所。但是，之前的那個廁所暫時不能去。
　　張女士聽過之後有點納悶，疑惑道：「是教學樓的廁所嗎？為什麼不能去？」
　　「實不相瞞……」曹大解釋道，「昨天死的那個女孩，已經化為厲鬼。」
　　聽見這話，張女士臉色大變，急忙哆嗦地說道：「那快去解決她啊！」
　　「我們正準備解決，只是現在需要你的幫忙。麻煩你給我那個女學生的資料，越快越好。我先出學校買點東西，我們在門衛室見。」
　　張女士連忙說好，曹大就領著我往外走。我以為他要去買什麼奇怪的東西，結果最後卻是在學校對面的飯店買了一碗白米飯。
　　買了白米飯後回到門衛室，張女士已經在這等著了。我們看了眼學生資料，得知死去的女孩叫張莉莉，今年只有十六歲。
　　曹大說事情已經準備就緒，他帶著往教學樓那邊走去。等來到教學樓樓下，我就發現這兒的樓道極為漆黑。
　　甚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果然……」曹大喃喃道，「她不是死在廁所裡。」
　　啊？
　　我頓時一愣，而曹大輕聲說道：「你去樓上看看。」
　　我對曹大的話感到疑惑，但也不得不聽。於是我壯起膽子，小心地朝著樓上走去。
　　等過了這個樓梯道，我卻忍不住傻眼了。
　　因為樓上的樓梯竟然比這兒明亮，可問題是……樓上並沒有開燈，樓下卻有大廳的燈光。也就是說，明明應該是樓上比樓下黑才對，現在卻相反了。
　　我回到樓下，將這件事情告訴曹大。他點點頭，說廁所不用再去，張莉莉是死在了這個樓道上。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事情彷彿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只見曹大將白米飯放在地上，隨後在上邊插了三炷香。他點燃香後，用很溫柔地聲音說道：「張莉莉，我來幫你伸冤……張莉莉，我來幫你伸冤……」
　　說話的同時，曹大從背包裡拿出了一疊紙錢，忽然將紙錢燒了，灑在空中。
　　忽然，樓道這邊刮起了一陣涼風。
　　最詭異的是，那飄在空中燒著的紙錢，竟然不再落地，而是就這麼詭異地停在空中燃燒著。
　　這些火焰，忽地慢慢變了顏色，竟然變成了詭異的綠色。在這夜裡，顯得格外滲人。
　　我吞了口唾沫，因為在那綠色火焰的照耀下，一個人影憑空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這人影是個小姑娘的模樣，她低著頭，半張臉被長長的頭髮蓋住，只能看見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我看得有些害怕，曹大卻是鎮定地說道：「張莉莉，我是道士華天意，特意來幫你伸冤。你吃了這碗飯，將事情與我說來。」
　　我吞了口唾沫，看著曹大就這樣與一個厲鬼交流，難免覺得害怕。我下意識看向了那碗米飯，這一碗米飯，怎麼能打發厲鬼呢？
　　結果就是這麼低頭一瞧，我卻傻眼了。
　　地上的那碗米飯，竟然在憑空減少！
　　明明沒有任何人去碰它，但這碗米飯就是在漸漸地減少。這場景讓我看得不由得瞪大眼睛，後背也是一陣冰涼。
　　米飯漸漸都被詭異地「吃」完，而曹大輕聲又溫柔地說道：「你有什麼冤情就說來，我定當幫你解決。」
　　這個時候，張莉莉竟然真的開了口。
　　也許是因為剛成厲鬼，她的怨氣還不算重，說話比之前那個男鬼要清晰許多。
　　聽著張莉莉的敘述，我怒從心中起。萬萬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原來，在偷窺事情發生之後，學校裡邊人心惶惶。而最令學生們痛苦的，是學校為了隱瞞真相，不停地威逼學生守口如瓶。
　　這激起了一部分學生的不滿，張莉莉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網上論壇發了個帖子，將這件事情公佈於眾。
　　這惹怒了校方，在校方的一番詢問之下，幾個被張莉莉視為好朋友的學生，竟然將張莉莉供了出去。張女士是學校裡的校董之一，她特意找到張莉莉，用威逼利誘，要求她刪掉帖子。因為如何這樣持續下去，很可能會影響到招生情況。第二高中是私立學校，他們就是靠著學費存活的。
　　可是張莉莉並不願意，她認為校方不應該隱瞞這件事。隨後張女士惱羞成怒，趁著張莉莉準備下樓回宿舍的時候，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從樓梯上摔下來，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但是，也有人為此付出性命。
　　張莉莉運氣不好，因為張女士推得很用力，她直接飛下樓梯，腦袋重重地摔在了樓梯的邊緣上。
　　如果這時候趕緊把張莉莉送去醫院，那也許還有救。可張女士擔心影響學校的聲譽，再加上不敢承擔罪名，竟然當場逃走，錯過了最好的營救時機。
　　當時教學樓沒有一個人，張莉莉就這麼孤獨地死在了樓道裡。
　　張女士在後半夜回來了，她想到個辦法，就是用這次的事件來掩蓋她殺人的罪行。她將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又把張莉莉的屍體拖去廁所，隨後匆匆逃離。
　　至於所謂的警方調查，她根本就沒有報警。張女士其實是找了幾個貪財的社會閒散人士，裝作警察偷偷地把屍體帶走。
　　最可怕的是，張莉莉在化為鬼魂之後，暫時還是迷迷糊糊的時候。她的父母接到電話來了學校，張女士跟他們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並且她表示願意賠償兩百萬，張莉莉的家裡有個哥哥，買不起房子娶不到老婆。重男輕女的父母當場就同意和解，並且表示守口如瓶。
　　畢竟，普通的命案根本拿不到如此高昂的賠償金。
　　在多重打擊之下，張莉莉終於化為厲鬼。
　　我聽得目瞪口呆，而曹大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你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我會盡量幫你完成。」
　　「我想張老師付出代價……」張莉莉呢喃道，「爸爸媽媽生我養我，我很難過，但我不恨他們。只是下輩子，不想做他們的女兒了。」
　　曹大點頭道：「我會幫你報警，你留在世上也不是個辦法。我希望你能投胎而去，免得化為神志不清的厲鬼。」
　　張莉莉此時沒了那種給人恐怖的感覺，她小聲道：「真的幫我嗎？」
　　曹大沉聲道：「我向元始天尊起誓，定當幫你。」
　　「嗯……」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身體竟然變得漸漸透明起來。
　　這……就超度了？
　　我對此感到不可置信，而曹大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說道：「你覺得鬼可怕，我覺得人才可怕。鬼的心裡只有執念與仇恨，簡單得猶如一張黑色的紙。而人不一樣，人心是你根本就捉摸不透的。江成，你要記住。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是因為人比鬼惡。」
　　我腦海裡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些，靜靜地發呆不說話。
　　曹大則是拿出手機，立即就報了警。
　　警察很快趕來，而張女士也是被他們拘留。當張女士上警車的時候，還一個勁地罵我倆不講情義，不守規矩。那猶如潑婦罵街的場景，讓我目瞪口呆。
　　等事情處理完，都已經是清晨了。我與曹大坐車回到了正一派，準備去提交任務。
　　結果剛回到正一派，卻見王龍正帶著人，焦急地在門口看來看去，就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我倆一下車，王龍頓時激動了，指著我倆怒喝道：「好你們兩個王八蛋，竟然背叛僱主，那就是背叛門派！快把這兩個背叛門派的傢伙抓起來，等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