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一條柔軟的小舌頭 , 正在舔弄我的臉頰。
濕漉漉的小舌頭在我的臉上來回舔動,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趴在山溪邊上 , 四周林木成蔭,鳥語花香,我的大腦已經恢復了神智,整個人也恢復了正常人的狀態。
我感覺口渴難耐 , 張開嘴巴,咕咚咚灌了一肚子的涼水 , 這才翻身爬起來。
我看了看剛才舔弄我的小東西 , 竟然是一隻渾身雪白的黃鼠狼。
山林中不難見到黃鼠狼的身影 , 但是渾身雪白的黃鼠狼,卻是百年難得一見。
山下人都把黃鼠狼稱作黃皮子 , 雪白的黃鼠狼就叫做白皮子 , 民間也有一千年一白皮的說法 , 也就是說,黃鼠狼要想變成渾身雪白的模樣 , 需要修煉一千年之久。
面前的這只白皮子,模樣長得十分乖巧 , 看上去萌嘟嘟的 , 很是可愛。
我看見這只白皮子,突然感覺很溫暖 , 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 , 竟然是一隻白皮子來撫慰我 , 我不由得對這只白皮子生出許多好感。
我伸手抱起白皮子 , 把它捧在懷裡 , 輕輕撫摸它的皮毛。
白皮子也沒有抗拒 , 緊緊依偎在我的胸口上,不停地舔弄著我的手心,就像在給我撓癢癢,讓我的心情漸漸變得好轉起來。
白皮子的出現 , 讓我孤寂的心 , 有了一絲淡淡的安慰。
我撫摸著白皮子的小腦袋 , 看著它水汪汪的明亮眼眸,彷彿在自言自語 , 又彷彿在跟白皮子說:「現在全世界都不要我了,謝謝你,還能陪在我的身邊!」
白皮子的兩隻眼睛 , 撲閃撲閃地看著我。
我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白皮子的這個眼神,我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山風拂過,一縷晨曦如同利箭,穿透枝椏的縫隙。
這個時候,懷裡的這只白皮子,竟然開口說話了:「不要難過,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我渾身一顫,嘴巴微張,整個人突然就呆住了。
我的眼前,突然閃過一個很奇怪的畫面:
幾乎是在同樣的山林間 , 同樣的山溪邊上,渾身毛髮如火燒般的屍王旱魃 , 坐在山溪邊上,他的懷裡抱著一隻黃皮子,黃皮子的背上插著一支利箭 , 疼得渾身哆嗦。
五百年前,那只黃皮子還沒有修煉成現在的白皮。
世人都對旱魃感到畏懼,然而黃皮子卻沒有半點的害怕,反而緊緊依偎在旱魃的懷裡。
看著黃皮子的眼神 , 旱魃凶悍的眼瞳裡面,流露出的竟然是溫柔的神色。
旱魃拔出利箭 , 伸出爪子按在黃皮子的背上 , 很快治癒了黃皮子背上的傷口。
旱魃開口說話了 , 聲音裡帶著深深的難過:「現在全世界都不要我了,謝謝你,還能陪在我的身邊!」
這個時候 , 旱魃懷裡的黃皮子 , 竟然也開口說話了:「不要難過 ,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旱魃放下黃皮子,轉身大踏步離開。
黃皮子看著旱魃離去的背影 , 癡癡說道:「等著我,五百年後 , 待我修煉成白皮,再來與你長相廝守!」
一陣山風吹過 , 眼前的畫面如塵灰般消散,我的瞳孔裡卻不知不覺蓄滿了淚水。
我怔怔地看著白皮子:「我為什麼覺得,我在哪裡見過你?」
「我們五百年前就見過 , 你剛剛所看見的,是你五百年前的記憶!」
白皮子跳到地上 , 妖風旋轉 , 一個性感標緻的大美人 , 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一看這個女人的面容 , 頓時就愣住了。
我這人的記性是很不錯的,失聲驚呼道:「義莊!我們在義莊見過!你是義莊裡的那只千年白皮!」
剎那間 , 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心裡融會貫通。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在義莊,白皮子放我離開,沒有對我下手 , 那是因為她認出了我 , 認出了我就是五百年前,救她性命的屍王旱魃!
全世界都把屍王旱魃當成恐怖的敵人 , 只有這只白皮子,把旱魃當做心裡的愛人。
在這亂世江湖,這只白皮竟然能夠為愛等待五百年之久!
歲月輪轉 , 五百年的時光多麼漫長,如若沒有強大的信念,怎麼有這來世的情緣?
我看著眼前的千年白皮 , 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白皮走過來,伸出雙手,想要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對於白皮,我很難描述心裡的那種情愫,也許更多的是一種感動。
當全世界都欺騙了你,背叛了你,還有人願意陪在你的身邊,那個人,絕對是真的愛你!
就在這時候,密林深處突然傳來尖銳的破空之聲 , 一道炫目的白光激。射而出。
白皮臉色大變,一聲驚呼,捨身擋在我的面前:「小心——」
唰!
一把七星劍沒入白皮的後背 , 貫穿了她的胸口。
我驚愕地瞪大眼睛,千鈞一髮之際,白皮竟然用自己的身體 , 當做肉盾,替我擋下致命的偷襲。
「白皮!白皮!!白皮!!!」我懷抱著白皮,大聲嘶吼,眼淚滾滾而下。
白皮的面龐變得無比蒼白 , 殷紅的鮮血順著唇角流出,染紅了我的胸膛 , 我的胸口裡面 , 原本已經熄滅的火焰 , 此時卻再次燃燒起來。
我唰地揚起腦袋,兩隻瞳孔裡面 , 是噴薄的火焰。
就看見密林之中 , 影影綽綽走出數道人影 , 那些人穿著道袍,正是天師道的道士。
而為首那人 , 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冤家死對頭,方鶴雲!
貫穿白皮身體的這把七星劍 , 正是方鶴雲的佩劍。
「白皮 , 你怎麼樣?你醒醒,白皮 , 不能睡!你不能睡!」我撫摸著白皮的臉頰 , 感覺到白皮的呼吸越來越弱 , 越來越弱 , 她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 七竅裡都開始湧出血來。
白皮的唇角勉力擠出一絲微笑:「等待了五百年 , 我終於又依偎在了你的懷裡!這五百年,我沒有白等!」
說到這裡,白皮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淒迷起來:「只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你了……你……這一世……你叫什麼名字?」
「蕭九!我叫蕭九!」我緊緊握著白皮的手。
「蕭九……呵呵……這一世,我還沒有見到你變身成旱魃的帥氣模樣……」白皮的眼皮漸漸闔上,身軀陡然一沉。
「白皮——白皮——」
我捧著白皮的屍體 , 仰天長嘯 , 震得山林都在瑟瑟作響。
漫天的樹葉撲簌簌落下來 , 有些修為不高的道士,直接被我的怒吼聲 , 震得跌倒在地上,面露驚惶之色。
我淚眼婆娑 , 輕輕撫摸著白皮的臉頰,她的身上躥騰起一團白煙,又從人形變回了剛才那只乖巧可愛的白皮。
只是,這個時候的白皮無聲無息地依偎在我的懷裡,嘴角滿是鮮血,再也不能伸出舌頭,舔弄我的臉頰。
再見,白皮!
再見,五百年的情緣!
……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 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
我輕輕放下白皮的屍體,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帶著無窮殺氣 , 緩緩站了起來:「方鶴雲,我草你祖宗!」
方鶴雲冷哼道:「那晚若不是方芷渃暗中搞鬼,怎麼可能讓你逃離天師洞?像你這樣的怪物,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的體表迅速爬滿一層紫毛 , 泛著奇異紫光的指甲,一點一點伸出指尖。
我咬著牙關,一字一頓地說道:「方鶴雲,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呵呵!」方鶴雲露出不屑的冷笑:「我那愚蠢的師妹 , 如果知道你和一隻黃鼠狼精卿卿我我,也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不知道她會不會後悔為你而遭受的懲罰?」
我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厲聲嘶吼道:「王八蛋!你們把芷渃怎麼樣了?」
方鶴雲聳了聳肩膀,冷冷笑道:「也沒怎麼樣,只不過把她囚禁在了天師洞裡面!她違背門規,私自把你放走 , 禍害天下蒼生,其罪當誅。幸虧我努力求情 , 長老才放她一條活路 , 但是這一生,卻不得離開天師洞半步!」
什麼?!
我原本以為 , 以方芷渃在天師道的地位,也許只會受到一些輕微的懲罰。
沒想到她為了救我 , 竟然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方芷渃用一生的自由作為代價 , 換取我的自由和重生 , 這份恩情,我蕭九如果不能報答,那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我唰地揚起利爪,指著方鶴云:「放了芷渃!否則……」
「否則怎樣?」方鶴雲揚起嘴角 , 冷冷問。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如悶雷般傳進在場每個道士的耳朵:「否則……我血洗青城山!」
此話一出,在場的那些道士 , 一個個無不露出驚懼的神色。
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 我一旦發起狂來,絕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方鶴雲變了變臉色 , 手臂一揚 , 將那把七星劍凌空收了回去 , 仗劍而立 , 朗聲說道:「好大的口氣!我天師道乃天下一道派 , 連將臣都無所畏懼 , 又怎麼會懼怕你這個怪物?我天師道所有門徒,必將恭候你的光臨!」
說完這話,方鶴雲揮了揮手,帶著那些道士消失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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