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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封魂壇

  叮噹當!叮噹當!
  引屍鈴清脆的鈴聲,跟村民們的唱腔交融在一起,襯托出一種厚重的悲涼意味。
  我和磊子領著十一個喜神走進村寨,兩個村民提著紙糊的白燈籠,在前面為我們帶路。
  片刻以後,將我們帶到村寨中央,一座規模較為宏偉的吊腳樓前面。
  吊腳樓門口,立著兩個火堆,上面掛著兩口吊鍋,鍋裡燃燒著熊熊烈火。
  一個鶴發鬚眉的老者站在門口迎接我們,老者約莫有七八十歲高齡,兩鬢花白,身材比較瘦小,穿著土家族傳統的服飾,琵琶襟上衣,頭上纏著青絲頭帕,蒼老的手指上戴著雕刻著奇怪紋飾的銀戒指,手裡拄著一根枴杖。
  通過村民的介紹,我們知道這個老叟名叫王巖生,是這座土家族村寨裡面,德高望重的長老,其地位跟村長差不多,管理村寨裡的大小事務,村民們都尊稱他為「巖生長老」。
  我和磊子跟巖生長老抱拳行禮,巖生長老拄著枴杖上前,同我和磊子握了握手:「辛苦!二位辛苦!裡面請坐!」
  我把那十一個喜神停放在吊腳樓下面一層,然後跟著巖生長老走進第二層。
  吊腳樓的第二層是一個大大的廳堂,中央放著一張矮几,看上去是專門會客的地方。
  我和磊子在巖生長老的左右兩邊落座,巖生長老命人去準備東西,很快就給我們端了些吃的喝的上來,都是土家族的特色菜,油炸粑,臘豬頭,石耳燉雞,還有兩壺自家釀造的清酒。
  我和磊子也確實是餓了,當下也不客氣,揮動著筷子大快朵頤。
  酒過三巡,巖生長老吧嗒吧嗒地抽著水煙,緩緩念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目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巖生長老所念的,是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的散文《歸去來兮辭》,我對這篇散文還是有些印象的。
  巖生長老的聲音抑揚頓挫,就連磊子這種沒文化的傢伙,都聽得津津有味。
  沒有想到,在這大山深處,還有這樣一位頗有文化的長者。
  「歸去來兮」應該是這座村寨的民族信仰,表達他們熱愛田園,與世無爭的人生心態。
  巖生長老告訴我們,由於這裡交通閉塞,所以外出的主要通道,一般都是走水路,順江而下就能抵達鳳凰古城。大山裡有很多豐富的土貨野味,比如石耳呀,比如山藥呀,再比如土家族自製的醃豬頭呀,這些都是非常受城裡人歡迎的東西。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村子裡就會有人外出,帶著土貨去城裡賣錢,然後買些生活的必需品回來。
  這次的十一個死者都是村子裡的人,剛過完年,備了滿滿一船的土貨去城裡,原本指望著能多換一些錢,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沉船事故,實在是令人痛心。
  巖生長老放下水煙,向我和磊子詢問道:「二位大師,以你們所見,這些遇難者的屍體,應該怎樣處置?」
  磊子夾了塊豬耳朵在嘴裡,咬得卡嚓脆響:「這種事情我不在行,還是讓九爺定奪吧,九爺說怎樣處置就怎樣處置!」
  我抬起頭,藉著昏黃的油燈光,一眼就看見隔壁屋子的角落裡,放著一口黑色的大罈子,足有半人多高,圓滾滾的。
  在土家族的村寨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大罈子,這種罈子最大的用途,就是用來醃製酸菜。
  土家族菜餚以酸辣為其主要特點,民間家家都有酸菜缸,用以醃泡酸菜,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幾個或十多個酸菜罈子,一年到頭,餐餐不離酸。
  在土家族人的食材中,幾乎各種蔬菜都可以製成酸菜,如青菜酸、蘿蔔酸、洋姜酸、豇豆酸、大兜菜酸、苞谷。還可以把肉、魚之類加點糯米粉或小米粉,放入壇中密封,製成酸魚、酸肉、酸腸子,用油煎炒,十分可口。
  我伸手指著那個酸菜罈子,對巖生長老說:「給我準備十一個大罈子,全部洗淨!再準備數斤五穀,以及十一枚古錢幣,越古老的越好!哦,對了,再找一點公雞血,還有紅蠟燭,這些東西應該都沒問題吧?」
  巖生長老衝我點點頭:「沒有問題,我立馬叫人下去安排!」
  村寨裡有的是酸菜罈子,很快地,十一個大罈子就整齊地擺放在吊腳樓前面。
  而後,又有兩名漢子,扛著幾十斤五穀走上前來,將口袋放在地上。
  同時,還有人端來一盆公雞血,以及數支大紅蠟燭,農村裡都不缺這些東西。
  最後,巖生長老從自家屋裡拿出十一枚銅錢,銅錢表面黑黝黝的,中間有方孔,都是清朝年間的錢幣。
  巖生長老問我還需要銅錢不,他屋子還有一大口袋呢。
  我說不用了,只需要十一枚銅錢足以。
  心中暗暗咋舌:「土豪呀!家裡還有一大口袋古錢幣,這要放在市場上,能換多少人民幣回來呀!」
  等到東西全部備好以後,我跟巖生長老詳細講解我的計劃。
  我指著門口的十一個大罈子:「這些罈子,我是準備用來製作封魂壇的!溺亡的人,通常怨氣都比較重,我打算先洗卻掉他們身上的怨氣,再進行土葬!如果直接進行土葬的話,我擔心日後出現什麼意外!」
  巖生長老點點頭,同意我的做法:「九爺既然考慮得這般周到,那就按照九爺的意思去辦吧!」
  「磊子,別吃了,幹活!」
  我把磊子拽出吊腳樓,磊子的手裡還拎著那壺清酒,捨不得放下:「唉唉唉,別急嘛,讓我再喝一口!讓我再喝一口嘛!!」
  我奪下酒壺,訓斥道:「喝你個大頭鬼,幹活!」
  磊子撇撇嘴:「走了這麼遠的路,人家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瞪了他一眼:「等忙完事情,再休息也不遲!到時候你睡上三天三夜,也沒人管你!」
  我們走出吊腳樓,來到前面的空地上。
  周圍聚集著很多村民,裡面一圈基本上都是遇難者家屬,人群中不時傳來抽泣聲。
  篝火把面前的空地照耀得如同白晝,十一個黑沉沉的酸菜罈子一字兒排開。
  我讓磊子揭開封蓋看了看,罈子裡都清洗得很乾淨,好多罈子都是新的,一點酸菜味兒也沒有。
  檢查一遍之後,我讓磊子端著那盆雞血,然後我挨個挨個鑽進罈子裡面。
  我在罈子裡試了試空間,罈子很大,黑咕隆咚的,裝一個喜神應該問題不大。
  我用手指蘸著雞血,在罈子底部畫符。
  我畫的是封印,以手指做筆,在罈子底部畫出一個抽像的「封」字。
  畫好封印之後,我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子,指使那兩個壯漢,將口袋裡的五穀,均勻地潑灑在每個罈子裡面。
  兩個壯漢領命,扛著口袋,從罈子前面依次走過,將五穀嘩啦啦倒入罈子底部,剛好填滿底部。
  這個時候,我讓兩個壯漢退下,然後告誡所有的圍觀群眾退後一圈,不要做聲。
  全場一下子安靜下來,死寂無聲。
  我掏出引屍鈴,叮叮噹噹一陣搖晃,驅使著十一個喜神,從吊腳樓底層晃晃悠悠走了出來,在罈子前面排成一列,每個人對應一個罈子。
  「陰人上路,陽人迴避!起!」
  伴隨著「起」字的尾音,我搖晃著引屍鈴,猛地一揚手臂。
  十一個喜神得到指令,竟然原地高高躍起,準確無誤地跳進了面前的大罈子裡。
  我從兜裡摸出十一枚古錢幣,依次從十一個喜神的面前走過,分別往他們的嘴裡,各自塞入一枚古錢幣。
  銅錢辟煞,放在嘴裡,能夠克制體內煞氣上湧。
  越是古老的銅錢,效果越好。
  當然,如果是皇家錢幣,比如五帝錢之類,那就更好不過了。
  做完這一切,我對磊子大手一揮:「封蓋!」
  磊子將十一個大罈子全都封上蓋子,把那些喜神盡數封存在了罈子裡面。
  村民們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們,估計他們只見過醃酸菜,沒有見過醃死屍。
  最後,我點燃紅蠟燭,將蠟燭油繞著封蓋滴落一圈,用蠟油封口。
  這樣一來,十一個封魂壇就已經全部做好了。
  「來人啊!」
  我隨手指了指,從人群裡挑出一些精壯的漢子,讓他們找來一些麻繩和扁擔,將麻繩捆綁在封魂壇上面,用扁擔挑著,就跟抬棺一樣,每兩人挑著一個封魂壇,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列。
  我對眾人說道:「現在跟我去江邊,把這十一個封魂壇全部沉入江底,等七天以後,再從江底打撈出來,然後拆開封魂壇,把喜神抬出來,那時候就能進行土葬了!」
  「去江邊!」
  村民們吆喝著,自發組成送葬的隊伍,數百人浩浩蕩蕩跟在封魂壇後面,每個人手裡都提著紙糊的白燈籠,就跟螢火蟲一樣,綿延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