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點天燈 > 第兩百四十二章 獵物 >

第兩百四十二章 獵物

  辟啪!辟啪!
  天色黑沉下來,面前的枯枝燒得辟啪作響,不斷有青煙冒出。
  火焰燃燒起來,給了我們一絲暖意。
  等到衣服差不多烘乾的時候,我往火堆裡添加了一把枯枝,站起身來,拍拍手說:「你看著火,我去找點吃的!」
  柳紅衣點點頭:「注意安全,別走得太遠!」
  「知道!」我披上外衣,笑了笑:「看運氣好不好了,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夠逮隻兔子回來!」
  我撥開灌木叢,低頭鑽了出去。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沒有拿火把,全憑一雙肉眼在朦朧的夜色中摸索。
  我的視力不錯,在黑暗中也看得比較清楚。
  山風吹過,林子裡傳來嘩啦啦聲響,那些灌木輕輕搖晃著,彷彿有無數的魑魅魍魎要從林子裡冒出來。
  嚓嚓嚓!嚓嚓嚓!
  草叢裡面,傳來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微,卻也逃不過我的耳朵。
  我循聲躡手躡腳地走過來,輕輕撥開草叢,就看見草叢裡面,有一隻山老鼠,正在啃噬植物的根莖。
  此時我已餓得飢腸轆轆,眼前的山老鼠長得很肥大,不由得令我眼睛一亮。
  實在找不到野兔子,那就勉強用這只山老鼠代替吧!
  這種山老鼠在大山裡很常見,我們這裡稱為「跑山鼠」,就是指在山上到處跑的老鼠。這種老鼠跟城市下水道的老鼠完全不同,它不吃垃圾和腐爛食物,基本都是吃植物的根莖或者堅果之類的東西,個頭長得肥嘟嘟的,大的可以長到十斤,皮厚肉多,那肉吃起來跟兔子肉的口感差不多。
  我們這裡有的人抓到山老鼠,會剝皮製成老鼠干,也就是臘肉乾,醃製的老鼠肉,下酒的時候吃起來香噴噴的,味道還不錯。
  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使勁嚥了口唾沫,悄悄靠著那只山老鼠靠近。
  山老鼠也是賊精,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非常的警覺,此時它已經豎起了小耳朵,察覺到了步步逼近的危機。
  我暗吸一口氣,一個箭步撲了上去,想要將山老鼠按翻在地上。
  但是那山老鼠實在是太狡猾了,我感覺自己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沒想到它卻提前一步開溜,正好從我的雙手之間跳了出去。那山老鼠個頭又肥又胖,誰知道它逃跑起來,還是這樣的敏捷迅速,掉頭就往樹幹後面跑去。
  到嘴的山老鼠豈能讓它跑了,它要是溜了,今晚我們就得餓肚子了,我一門心思指望著這只山老鼠填飽肚子,我看著它的時候,腦海裡都出現把它放在火上翻烤,外焦裡嫩,滋滋冒著肉香的畫面。
  咕嚕!
  我嚥了口唾沫,大喊一聲:「哪裡逃?!」,飛身追了上去。
  我一雙眼睛就像紅外線一樣,牢牢鎖定在山老鼠身上,全然沒有注意腳下。
  突然,我只覺腳踝一緊,像是有什麼東西纏住了我的右腳踝。
  我的第一反應是,樹根或者野草,灌木叢裡有很多這些東西,稍不注意,就會絆腳。
  但是不等我反應過來,那東西卻突然收緊,死死勒入我的皮肉裡面。
  我又是一驚,腦海裡閃過的第二個念頭,難道是蛇?!
  好像也不是,現在可是冬天,叢林裡的蛇都藏起來冬眠了,怎麼還會有蛇?
  我正準備低頭看個究竟,突然間,身體陡然一輕,腳下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拽,整個人猝不及防,翻身倒了下去。
  可是,還不等我躺在地上,我就感覺那股力道把我往空中拉,我登時只覺得一片天旋地轉,天和地彷彿倒轉了方向,我整個人頭下腳上,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騰空升到了樹枝上。
  耳畔只聽得呼啦啦風聲,我看見地面距離我越來越遠,那種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突然拔高,瞬間提離地面,倒掛在十幾米高的樹枝上,就像一個大擺鐘,在半空中晃來蕩去,差點沒把胃酸給吐出來。
  眼前金星亂轉,五臟六腑都像被翻轉了一樣。
  我心中一凜,干他大爺的,我這是著了道兒啊!
  纏住我腳踝的,根本不是什麼樹根草莖,也不是什麼毒蛇,而是一個繩套,那種專門用來捕捉獵物的繩套,這種繩套十有八。九都是獵人留下的,掩埋在灌木叢中,伺機捕捉獵物。
  我剛才在追捕山老鼠的過程中,不慎踩入了繩套機關,然後就像獵物一樣的,被倒掛在了樹枝上。
  此時的我,處境非常尷尬,單腳被倒提著,右腿都有種要被撕裂的感覺。因為身體逆轉,所以體內血液倒流,一個勁地衝向腦門,我拚命搖晃著昏脹的腦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值得慶幸的是,幸好沒有碰上那種連環機關。
  繩套是第一個機關,將獵物倒掛起來之後,第二個機關連環啟動,會從半空中飛出一支利箭,然後一箭穿透獵物的身體。
  我抹了一把冷汗,還好沒有利箭射出來,否則我現在已經穿腸破肚,死在這裡了。
  我心裡的那個鬱悶啊,真想大罵出聲,我他媽招誰惹誰了嗎?好不容易從水潭死裡逃生,現在竟然又落入了獵人設下的圈套,老天爺這是要把我折磨死的節奏嗎?
  「抓到啦!抓到啦!」
  四周人聲鼎沸,只聽嘩啦啦聲響,灌木叢搖晃,一下子從林子裡竄出四五道人影。
  我渾身一顫,你姥姥的,我不會碰上叢林裡的食人族了吧?
  我高中那會兒在鎮上一同學家,看過一盒關於食人族的錄影帶,錄影帶是實拍的,記錄亞馬孫叢林裡面,神秘殘忍的食人族,他們會把人當做獵物,殺死之後,把皮剝下,然後把肉和骨頭剁下來,烹製食物。當年那部影片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極大的陰影,此時此刻,竟然從我的腦海深處冒了出來。
  「看呀,好大的獵物!」有人興奮地說。
  我聽這獵戶的口音,明顯是湘西本地人,不是什麼食人族,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確實大啊,看樣子應該是一頭野豬吧,這次的收穫可不小啊,正好可以宰了這頭野豬,過個好年了!」有人激動地吞嚥著口水,我倒掛在樹上,都能聽見他吞口水的聲音,喉頭咕嚕咕嚕的響,那樣子比我好像還餓得厲害。
  我心裡本就窩著一團火,此時居然聽見有人說我是「野豬」,那口火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扯著嗓子就罵了起來:「你才是野豬呢!你們全家都是野豬!!」
  我這一罵,下面的獵戶登時嚇了一大跳,有人竟然舉起了獵槍:「臥槽,野豬居然說人話,豬妖啊——」
  「你大爺才是豬妖呢,老子是人,快放我下來!」我拚命搖晃著身體,生怕下面那傢伙腦子發熱,給我來上一梭子,那獵槍裡面全是鐵砂子,一槍過來,我就沒有人樣了。
  「咦?真的是人?快!快點火!」有人說。
  不一會兒,幾個火把就燃燒起來,把這片灌木叢中映照得亮堂堂的。
  樹下圍著五個獵戶,年紀都不大,二三十歲的樣子,穿著棉衣,背著蛇皮口袋,有人手裡拿著獵刀,有人手裡握著槍,還有人提著那種自製的弩箭,都是打獵所用的道具。
  「哎,還真的是個人呢!」一個臉龐圓滾滾的獵戶說,我記得他的聲音,他就是剛剛說我是「豬妖」的混蛋。你妹的,自己長得像頭豬妖,居然說我是豬妖,不要臉!
  「快!快放他下來!」那個舉著獵刀的的獵戶急切地說道,迅速把獵刀插回腰間。
  「哥。在不清楚此人的身份之前,我建議先別急著放走他!」一個戴著瓜皮小帽的瘦個子說,一看那張臉,就是賊精的一個人。
  「是呀!」另一個獵戶附和道:「荒山野嶺的,怎麼會冒出一個人來?我們先問清楚,他到底是做什麼的?我看他那模樣,八成是盜墓的!」
  「如果是盜墓賊,那就殺了他!」一個牛高馬大的獵戶憤恨恨地說,這山裡人都憎恨盜墓的人。
  先前那個收起獵刀的獵戶,跳起來,一個巴掌呼在大個子的腦袋上:「殺了他?!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九爺啊!」
  「九爺」兩個字傳進我的耳朵,我心頭一喜,謝天謝地,這支打獵的隊伍中,竟然還有人認識我。
  我的心裡突然間覺得倍兒驕傲,樹的影人的名,在這大山深處都有人認得我,看來我蕭九爺的名號,在湘西這片地兒上,還是比較響亮的嘛!
  「九爺,真的是你嗎?」那個別著獵刀的獵戶,看樣子是這裡面帶頭的。
  我扭頭看著他,一張國字臉,眉毛很濃,長得不算英俊,也不算醜,反正比較普通,我隱約記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我是小方啊!」那個獵戶自報家門,興奮地說:「前兩天,我還去老趙家裡幫忙抬棺,還跟你一起喝了半夜的酒呢!」
  是了,我就覺著在哪裡見過他,原來是前兩天老趙家裡請來抬棺的小伙子。
  一看見這個小伙子,我這心裡頓覺親切無比,趕緊跟他說道:「是呀,我是九爺!你……你是不是先把我放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