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點天燈 > 第九十四章 蹊蹺 >

第九十四章 蹊蹺

  「大哥是怎麼死的?」老爹問。
  胖女人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心肌梗賽,一下就死了,氣都沒緩過來!」
  「他以前有過心肌梗塞嗎?」老爹又問。
  胖女人搖搖頭:「你大哥以前的身體挺好的,感冒都很少,突然心肌梗塞死了,我也很意外!反正醫生是這樣告訴我的!」
  這個時候,就聽見磊子在喊:「哎哎,快把遺體抬到棺材裡面,怎麼腐爛的那麼快呀?」
  我微微一驚,回頭看向大伯的屍體,但見屍體上的那個黑色手印越來越明顯,就像滲入皮肉裡面一樣,黑郁得有些發亮。而且,最為詭異的是,那個黑色手印下面的肌膚,正在迅速腐爛,隱隱有屍水滲透出來。
  「快放入棺材裡面!」我見狀不妙,趕緊讓磊子他們把大伯的遺體放進棺材裡面。
  磊子和老黃小心翼翼把大伯的遺體放進棺材,然後迅速合上棺材蓋。
  「怎麼回事?」胖女人問。
  「沒什麼,也許是屍體放了好幾天,現在開始有腐爛的跡象!」我說。
  「好啦,遺體入棺,我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跟我們握手告別,駕駛運屍車離開了。
  老爹對胖女人說:「大嫂,從鎮上到水窪村沒有通車,只有山路,接下來可能要委屈你了!」
  胖女人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看來剛才老爹的那一聲獅子吼果真有用,對付惡人,你一定要比他更惡,他才不敢欺負你。
  磊子和老黃先行休息,一人背著一根長條板凳。
  其他四個抬棺匠取出「龍筋」,麻利地套在龍棺上面。
  老黃走到棺材前面,摔碎一隻瓷碗,喊了聲「起!」
  四個抬棺匠抽出兩根龍骨穿入龍筋裡面,呼哧呼哧把棺材抬離地面。
  磊子招了招手,帶著抬棺的隊伍走出鎮子,沿著山路往水窪村進發。
  我和磊子走在最前面,四個抬棺匠走在後面,老黃和老爹跟在棺材後面,胖女人一個人吊得遠遠的,一臉的嫌棄,很不願意跟我們這些鄉下人走在一塊兒。
  我們也沒有搭理她,山路崎嶇,那個胖女人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折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沒走多遠就哎喲哎喲的叫喚起來,最後也沒辦法,只好把高跟鞋拖了,赤著腳在山路上面走,一邊走一邊罵。
  「九伢子,你剛剛看見了嗎?」磊子低聲問我。
  我知道磊子說的是大伯遺體的事情,點點頭,壓低聲音說:「看見了!」
  「怎麼?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磊子問。
  「當然奇怪!遺體送來的時候,都還是好好的,腐爛的時間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說。
  「對!」磊子點點頭:「而且你看見那遺體腐爛的速度了嗎?太快了,我看見皮肉直接就那樣開始爛掉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腐爛!」
  說到這裡,磊子回頭瞅了一眼,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袖:「九伢子,咱倆兄弟在這裡說,你有沒有覺得你大伯的死不太正常?怎麼說呢?好像有些……有些蹊蹺!對,蹊蹺,這個詞語沒有用錯吧?」
  「確實蹊蹺!」我沒有否定磊子的猜測,因為我本身也有這樣的感覺。
  首先,一大群螞蟻前仆後繼爬上大伯的遺體,這已經是反常現象;其次,大伯的後背上怎麼會平白無故出現一個黑色手印?我們也經過證實,那個黑色手印並不是胎記。按照胖女人的說法,大伯死的時候都沒有那個印記,那個印記是大伯死了之後才冒出來的,這未免太過奇怪了吧?再者,就是剛才我們親眼看見的屍體腐爛,腐爛的速度太快,而且是從那個黑色手印開始腐爛走的,按剛才那樣的腐爛速度,用不了一個時辰,大伯的遺體就會腐爛成一堆枯骨。
  「喂,別怪我多嘴啊,你大伯是不是得了什麼傳染病啊?那種很猛烈的傳染病,比如中了病毒什麼的,發病之後立刻暴斃!」磊子的想像力也是挺豐富的。
  「傳染病?應該不是吧,我還沒有聽說世上有這樣可怕的傳染病!」我說。
  磊子搖搖頭:「那可不一定,這個世界上,你沒聽過的東西太多了!天吶,如果你大伯真的感染了某種病毒,而我剛才又觸碰了你大伯的遺體,那我豈不是死定了?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啊!我這麼年輕,這麼帥氣,就要死了,老天爺都會為我哭泣的!」
  我笑了笑,覺得磊子真是個天生的喜劇演員。
  不過仔細想想,磊子這番話雖然聽上去挺荒誕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猜測,也許大伯真的是感染了某種病毒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我回頭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黑木棺材。
  現在多餘的事情我都不敢去想,我只想好好的把大伯的遺體給埋了,這件事情就算了結了。
  一路上我和磊子也沒有過多的議論這件事情,反正我心中知道有些蹊蹺,但具體蹊蹺在哪裡,我也說不上來。
  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換了兩個抬棺匠下來,磊子和老黃頂上。
  大家原地休息,抽煙喝水,胖女人讓老黃把手裡的長條板凳給她坐坐。
  老黃不屑地嘲諷道:「你想坐這根板凳?沒門!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龍爪,是用來安放龍棺的,你這一屁股坐下去,就不怕你老公從棺材裡爬出來找你嗎?」
  胖女人變了變臉色,翻著白眼罵了兩句,氣呼呼地走到遠處的大樹下面,反覆吹了吹地上的沙土,這才皺著眉頭,勉強坐了下去。人都坐下了,嘴上還不乾淨,嘰裡咕嚕地罵咧,說這裡真是個破地方,又髒又破,還賭咒發誓的說,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磊子冷哼道:「不來就不來唄,誰稀罕她來呀,老子最討厭這種臭裝逼的人!就算她想來,咱們還不歡迎呢!」
  老黃附和道:「就是,咱們這裡的山山水水,可不能被她給污染了!」
  老爹走過去,遞給胖女人一瓶礦泉水:「放心吧,等把大哥安葬之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相互之間不會再有什麼糾葛!以後你要是想回來看看大哥,我也不會阻止。如果你不想回來,也沒有什麼,我會看著我大哥的!」
  老爹不卑不亢地說出這番話,雖然沒有驚雷之勢,但也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說完之後,老爹也沒理會胖女人想要說點什麼,直接掉頭走掉了,剩下胖女人氣得在那裡乾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中途休息了兩次,終於在天黑之前,回到水窪村。
  幾十里山路走下來,大家都累到不行,尤其是那個胖女人,感覺她就像快要虛脫了一樣。
  老爹之前打過電話,讓娘準備兩桌飯菜,我們回到家裡的時候,飯菜已經備好了。
  我向老爹詢問了大伯的生辰八字,給大伯安排了一個下葬時間,寅時下葬是比較好的,也就是明日凌晨的3點到5點之間。
  距離下葬的時間尚早,我們在院子中央搭了個臨時的簡易涼棚,把棺材放在涼棚下面,然後所有人進屋吃飯。
  趕了這麼遠的路,大家也確實餓壞了,簡單的洗漱之後便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那個胖女人又出蛾子,我娘叫她吃飯,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撇撇嘴,一臉鄙視的樣子,冷冰冰回了句不吃。
  其實桌上的菜餚並不差,有雞有魚的,對我們鄉下人來說,也算是一頓豐盛的晚宴了。
  磊子譏諷道:「姨,人家吃不慣咱們的東西,人家每天都吃鮑魚燕窩,龍蝦刺身,吃雞骨頭怕是卡了喉嚨!」
  然後一桌人就笑,故意笑得很大聲,帶著嘲諷的那種笑,我們鄉下人實誠,誰都見不慣這種裝腔作勢的人。
  娘也是好心,覺得大嬸第一次來我家,哪有不請人家吃飯的道理,於是耐著性子,讓胖女人上桌吃飯。
  胖女人一整天沒有吃東西,大概也是餓壞了,推辭了兩句之後,答應要吃,不過卻提出一個要求,單獨給她準備一張桌子,她一個人吃。
  娘很奇怪,問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吃,大家一起吃不也熱鬧些嗎?而且備了兩桌酒菜,還有好幾個空位置,怎麼不上桌吃呢?
  胖女人看了我們一眼,露出鄙視的眼神:「我寧可餓死,也不可能跟一群鄉巴佬吃飯,瞧瞧他們的手,還有衣服,多髒呀,看著都噁心!」
  娘的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了,撇下胖女人轉身就走:「不好意思,我家沒有單獨的桌子!」
  「喲,瞧瞧,人家還嫌棄我們手髒呢?我們的手是髒,成天抬死人呢,能不髒嗎?但我們的手再髒,也沒有人家的嘴髒,是不是呀兄弟們?」磊子這廝的嘴巴可不饒人,直接就衝著胖女人開了炮。
  磊子這一說,立馬就有人響應:「是呀!我看不僅是嘴髒吧,說不定其他地方也很髒呢!」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胖女人被嘲笑得紅了臉,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不忘回頭罵了一句:「鄉巴佬就是鄉巴佬,說話都噁心!」
  磊子摩挲著面前的啤酒瓶,惡狠狠地說:「九伢子,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這個酒瓶子早就砸在她那張肥肥的大臉上了!」
  我知道磊子說的是實話,按照磊子的脾性,這婆娘早就血濺五步了。
  我拍了拍磊子的肩膀:「喝酒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臭婆娘的尿性,跟她置什麼氣呢!」
  我們一直吃吃喝喝到半夜,挨近寅時的時候,我站了起來,招呼大家:「哥幾個,別喝了,時辰到了,該幹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