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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第二次受創

    夜人滾入黑暗中,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它一退走,滿院子的毒蟲也開始順著院牆朝外面爬。我站在念珠圈子裡,終於抬腳跨出來,但還沒有邁步。尼姑捂著眼睛,踉蹌著退到了我身前。
    「你?你怎麼樣?」我看著尼姑不斷的捂著眼睛倒退,情急之下也不管那麼多了,抬手扶住她。
    「無妨。」尼姑的語氣很淡,但是我聽的出,她正承受著極其難熬的痛楚,雙頰在微微的抽搐。她捂著眼睛的手一拿開,我就看到她被抓破了皮的眼睛,連眼白都變成黑的了,順著眼角流下一串血跡。
    「你的眼睛?」我感覺脊背一陣發冷,尼姑的眼睛一下子黑漆漆的。黑的眼球和發黑的眼白混成一片,已經分不清楚哪兒是眼珠,哪兒是眼白,整只眼睛就像是一個黑漆漆的洞。
    「劇毒入眼,能保住命,但眼睛肯定要瞎了。」尼姑的眼睛染毒,整個人也隨之受到影響,我扶不住她,她慢慢靠著牆壁滑倒在地,推了我一把,道:「不用管我,你快走。什麼都不要管,走的越遠越好。」
    我知道,尼姑是怕自己重傷之際,那個夜人會伺機再殺回來。妙玉庵完全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多呆一秒,就有可能會喪命。
    「我這裡有藥……」我只覺得先前錯怪了這個尼姑,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於心不忍,剛想伸手去拿藥,但又想起來,連我自己身上的黑七星餘毒,都是她幫我化解掉的。
    「你走,不用管我,我會自保。」尼姑歪歪的靠著牆壁。她的眼睛已經看不到東西了,只能聞聲分辨我所在位置:「我不認識你,可我知道,你必然會成大器,保住命。走,一刻也不要留,那個魔會害你……」
    說實話,我心裡感覺瘆的慌,一想起夜人漆黑的身體,還有那雙妖異的五彩眼睛,就覺得頭皮發麻,而且我始終惦記著雲彩的安危。尼姑三番五次讓我趕快離開,我咬咬牙站起身。
    「替我掩上院門。」尼姑強撐著從地上滾動一下,滾到屋門外,扶著門框,道:「我死不了……你走的越遠越好,快走……」
    院子裡的毒蟲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地被踩死之後的蟲屍,我轉身衝出院子,緊緊拉上院門。等到轉過頭望向水潭的一刻,心裡不知道是該輕鬆,還是緊張。
    水潭恢復了平靜,我一眼就看到那條四尺來長的魚正在岸邊微微的掙扎翻騰,它完全被各種各樣的毒蟲給覆蓋了,已經被啃噬的奄奄一息。雲彩漂在水潭上面,一動不動,我的心頓時被揪緊了,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我衝到潭邊,把雲彩撈了上來。水潭的水很涼,把雲彩身上浸泡的冰涼刺骨,我抱著雲彩,摸摸她的脈搏。
    她的脈搏很弱,幾乎弱到察覺不出了。我抱起她,轉身就跑。
    尼姑要我跑的越遠越好,可是雲彩命懸一線,我真的無法跑出去太遠。勉強走了兩里路,我就停下來,找了個地方,把雲彩放下。我不是醫生,也不知道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麼救治她,只是無助的拍著她的臉,希望她能醒一醒。
    我燒了火,把雲彩濕漉漉的衣服暖干,守了可能有多半個時辰,雲彩脈搏跳動的正常了一些,呼吸和心跳也漸漸恢復,又過了片刻,她張嘴吐出一口水,睜開了眼睛。
    這一刻,我就如釋重負,不知道為什麼,抱著她,我差一點就落淚了。
    「小哥……」雲彩看見我欣喜又帶著一點淚花的眼睛,小聲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雲彩是醒過來了,但是短短幾天時間裡,她連著遭遇兩次意外創傷,原本就嬌柔的身軀更加虛弱。她在水裡被嗆到了,天氣又冷,傷到了肺,不停的咳嗽,我平時用的那些治普通傷風感冒的藥,就沒了用。
    但是我又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水滿江把我引到妙玉庵,不管他本人有意無意,幕後肯定還有一隻黑手,我懷疑那是水靈。除了水靈,夜人可能也會在附近,被強敵環視,每一刻都過的不安。等雲彩甦醒以後,我讓她休息了一會兒,背著她從藏身地離開,又走了幾里路,另找地方安身。
    從這時開始,整整兩天時間,我有機會就帶著雲彩走,斷斷續續的走出去有三四十里。她的狀況很不好,有時候咳嗽的厲害了,會咳出血。我一下子疑心了,就算被潭水給涼著,也不可能肺寒這麼重,我問雲彩,她不肯說,我自己又暗中觀察了一下,終於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雲彩?」我察覺異樣,問她,她還是不肯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咳嗽,最後我問的急了,不由分說拉開她的手,她的衣服上,隱隱透著血跡,把衣服拉開,就看見她身上有幾個筷子那麼粗的傷口。傷口細小,但是很深,應該是被水潭裡那條大魚咬傷的。看見這傷口,我又是心疼又是急躁,抓著她的手,問道:「你受了傷,怎麼不言語?」
    「小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是怕你擔心……」雲彩看我發火,低著頭,帶著哭腔道:「我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從小受苦受慣了,一點點傷,沒什麼要緊……」
    「這還沒什麼要緊?」我看著她的樣子,頓時也發不出火了:「拖的久了,這會是病患,你不該瞞著我。」
    「反正沒有人疼,小哥你……你也有了家室……」雲彩咬著嘴唇,強忍著不肯哭,眼睛裡卻都是淚:「我死了,反倒乾淨……」
    我心的微微的一疼,我不是十足的傻子,雲彩對我什麼樣,我心裡有數。真的可能如她所說,山裡的苦孩子,從小又沒了娘,沒人疼愛,遇見一個對她好的人,她就割捨不下了。
    她純淨,又可憐,任誰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會不心軟。望著她流轉在眼睛裡的眼淚,我很想抱著她,好好的安慰。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這樣,也不能接她的話。她的心思,我懂。我可以不顧一切,甚至連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顧的去救她,然而,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分寸。
    我心裡的女人,只有銀霜子一個,她已經住在我心裡,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我相信這世上一切都會改變,但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我心裡的銀霜子,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雲彩,不要多想,好好養傷。」我對她笑了笑,本來打算到了合適的時候,送她回家,我一個人好安心的繼續上路,可是突然又出現這樣的波折,就只能暫時照顧她,直到傷癒為止。
    符條集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只有帶著雲彩朝下一個人煙聚集的地方去。我一路上很小心,時刻緊密的關注周圍任何值得懷疑的細節。過了三天,雲彩的傷口不見好,不過也沒有惡化,只是咳嗽,還會咳血。
    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久,我們身上的乾糧就消耗光了,附近沒有補充的地方,堅持了一天,我不吃不喝沒有什麼,可雲彩的身子那麼虛,不吃東西是絕對不行的。這天傍晚,我把她安置到一個三面封閉的山窩子裡,這個季節,山裡的野物都外出開始覓食活動,我想抓隻兔子之類的野物,先填飽肚子。
    連天奔波,雲綵帶著傷,又疲憊不堪,安置下來沒多久就睡了。我不敢走的太遠,就在山窩子旁邊一片剛剛冒頭的野草地裡搜索,看看有沒有兔子洞。
    搜了一會兒,找不到什麼可吃的東西,我很無奈,如果不走出去,現在的季節,很難找到食物。我想著,只能再忍一天,到明天離開這裡再說。
    我惦記雲彩,轉身就想回去,但是就在我轉身的同一時間,一股讓我很不安的氣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瀰漫過來。
    那是一股殺氣,很重的殺氣。
    我唰的轉過頭,天已經昏沉,在朦朦朧朧的光線下,我看到一個渾身黑漆漆的人,就站在自己背後不到三丈遠的地方。
    夜人!
    我的瞳孔猛然一縮,夜人身上的殺氣讓我打了個冷戰。它站在那裡,凝視著我,殺氣很重,卻好像又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一瞬間,我就突然明白了,夜人身上的殺氣,並非針對我的。就如同一個久經沙場的士兵,它身上的殺氣,是因為殺過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