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最後一個趕屍人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山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山

    三貓子這個人一般不會空口說白話,既然當著黃三郎的面答應了,那就是下定了決心。我把消息告訴銀霜子,銀霜子很開心。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三貓子就把整個山頭的人全部集中了起來。這幾年時間裡。三貓子一直很低調的發展勢力,雖然不管外面的事,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但人馬一集合起來,倒真的有幾分兵強馬壯的氣勢。
    「兄弟們!」三貓子身上和心裡兩個病根都沒有了,雖然病還未真正的治好,但人一下子就精神了很多,甩掉那件一冬天都沒有離身的狼皮大衣,挺胸叉腰,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群人,大聲喊道:「前些天。你們都知道,大蠻山的銀大當家來咱們寨子,她的山頭,讓小白龍夥同兩個五仙觀的雜毛老道給佔了!我和銀大當家的父親,是莫逆之交,咱們出來佔山當馬錘山匪的別稱,為了混口飯吃,當年都拜過關二爺,忠義兩個字不能忘!否則,別人一說起來,我三貓子的山頭上,住著一群吃乾飯的窩囊廢。這名聲,咱背不起!」
    「貓爺說的對!」下面有些血性子就隨聲開始附和。
    「小日本在的時候,五仙觀那幫雜毛幫著他們禍害老百姓!這事,你們都還記得不!?」三貓子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甩著胳膊,朝人群中一指:「二魁,要是我記得不錯,當年就是五仙觀的人硬挖了你家的祖墳,佔你家的地,還把你爹打的半死,有沒有這回事?」
    「有!」人群裡一個結實精悍的山匪被三貓子點了名,就擠出人群,應了一聲,三貓子說的事情估計是真事。這個叫二魁的人當年被五仙觀禍害的不輕,如今提起來,又是難過又是憤恨,想起因傷重而去世的父親,二魁虎目含淚。喝道:「我跟那些狗日的,勢不兩立!小日本被打走了,剩下五仙觀那些餘孽,都是我的仇人!殺了狗日的!給我家人報仇!」
    二魁一嗓子吆喝出來,頓時引起了周圍人的共鳴,其實,做山刺的,有不少苦命人。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為了活著,才上山落草。誰家沒個淒慘的往事,二魁的話,一下子說到眾人的心坎上,片刻間,人群沸,都在大聲的嚷嚷。
    「替爹娘血親報仇,這是忠!替江湖同道拔刀相助,這是義!」三貓子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唰的跳到一張桌子上面,喝道:「小白龍那兔崽子心狠手辣,這麼多年來黑白通吃,存了數不清的浮財,殺了他,抄了他的老窩!這些浮財,兄弟們分了,我一個大子兒不要!」
    「殺了小白龍!殺五仙觀餘孽!」
    「殺!殺!」
    一群山刺被撩撥的熱血沸騰,面紅耳赤。三貓子不是普通的山刺,絕對擁有一種領袖所必須的氣質,三言兩語,讓手下這些山刺又得仗義援手的好名聲,又有希望得到一筆橫財。整個山頭的人氣勢洶洶,如今怕是不讓他們去打小白龍,還會有人不滿意。
    「兄弟們!帶好傢伙!」三貓子慢慢舉起胳膊,指向大蠻山的方向,一字一頓道:「平了大蠻山!」
    人群一散,馬上就開始著手準備,我趁著寨子裡一片忙碌的時候,找到了大哥。前些天忙著去救黃三郎,陸嚴被綁了丟在暗道入口,但是等我們再回頭去找,原地只剩下一堆被掙開的繩索,陸嚴本人卻無影無蹤,看樣子是趁機跑了。
    「大哥,我要跟黃三郎一起,到大蠻山去,先拔了小白龍這根刺。」我想著,銀霜子的事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觀,而且小白龍和無生一直都在跟我為難,趁機把他們給平了,以後的路上,或許會少很多麻煩:「大哥,你有什麼打算?」
    「這事,跟你有關,本來我不能不去,但是瞧著你們的人手是足夠了。」大哥的臉上蒙著黑布,望著我,道:「老六,陸嚴這次逃走,心裡有鬼,他不會再來貓爺的山頭,我也要走了。」
    老太爺當年給大哥的任務,就是盯死以陸嚴為代表的那一股陸家旁支的勢力,如今陸嚴不會再回來,大哥也沒有必要繼續逗留。他料定陸嚴不會這樣善罷甘休,還會繼續活躍在山裡,所以,大哥要離去了,也行走在大山中。
    在我印象裡,這是第一次跟嫡親的大哥會面,可是事不留人,相逢的日子很短,卻要分開了。我很難過,大哥是一個實在人,當年老太爺一句話,他就裝聾作啞在貓爺的山頭一忍十幾年,毫無怨言,並非每個人都能這麼做的。
    「陸家的人,各有各的事。」大哥拍拍我的肩膀,道:「老六,我們現在是苦一些,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們苦,日後,咱們陸家的子子孫孫,就會太平。不要難過,咱們總會有再見的機會。」
    山頭準備了三天時間,一切就緒,從第四天開始,每天晚上,都會有一批人抹黑下山,為的是隱藏行蹤,不被外人發現。三貓子知道小白龍他們勢力強勁,不敢藏私,所以傾巢而出,只留下一少部分人守著寨子,其餘的全部下山。一下山,人就散開行動,三三兩兩穿行在山裡,等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會統一匯合。
    我也跟著大隊人馬下了山,一直走出去很遠,回頭看看陷入夜中的山寨,我知道我們一走,大哥也會悄然離去。
    這是我第二次踏上回轉的路了,走在那條隱約熟悉的路上,心裡的感觸總不相同。
    我一直都在想,想著和大哥,還有留在死地做接引的五叔,到底還有沒有真的再見的一天。
    大隊人馬雖然散開了,但一路上都在暗中遙相呼應,這麼多人結伴趕路,沒有任何危險,我們走的很順,也很快。順風順水的走了好多天,在人馬下山的同時,黃三郎就托三貓子,提前派人到自己的老家東山,去給他的老婆黃三婆報個信。黃三郎離家已經很久,黃三婆得到信,馬不停蹄的就趕過來,我們走在半道上,黃三婆已經到了。
    我和銀霜子還有三貓子幾個人走在一起,遠遠的看到山路上,黃三婆邁著小碎步朝這邊跑。雖然都是山精野怪,但畢竟「男女」有別,黃三郎不修邊幅,黃三婆倒是捯飭的整整齊齊,她也化出了人形,看上去約莫有三十多歲的樣子。
    「老黃!你這個挨千刀的負心漢!」黃三婆還沒跑到跟前,看見黃三郎,也不管周圍還有別人,當時就撒起潑,叉著腰站在路中間,指手畫腳的罵:「老不死的沒正經,一走就是小一年,你給老娘老實點,說,這一年到底幹什麼去了!是不是讓山裡哪個狐皮子給迷住了,賴著不想回家,你這個老東西,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的底細,看著悶頭悶腦不做聲,可是從年輕那會兒就不老實,見了有姿的狐皮子就迷的走不動道,說,給老娘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黃三郎一張老臉頓時就綠了,又不善言辭,吵架鬥嘴根本不是黃三婆的對手,站在那裡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老東西,要抵賴是不是!」黃三婆性子潑辣,醋勁極大,看見黃三郎站在原地直流冷汗,隨即一陣風的奔到身邊,伸手去揪黃三郎的耳朵,但是一走近,就發現黃三郎身上尚未完全痊癒的傷,那傷很重,如今將要癒合了,還留下好大的疤瘌。醋勁大的女人,其實也是最記掛男人的,一看到黃三郎的傷,黃三婆明顯就心疼了,趕緊收回手:「老東西,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傷的這麼重?打緊不打緊?」
    「好的差不多了。」黃三郎巴不得趕緊轉移話題,抹著頭上的汗,道:「前十多天頭上已經用了藥,再過幾天,就能全好……」
    「你這樣的本事,誰能把你傷了?」黃三婆醋勁大,疑心也重,一邊心疼的摸著黃三郎的傷口,一邊就嘀咕道:「難不成是和人爭風吃醋,讓人打了不敢還手?」
    「你胡說什麼。」黃三郎的臉又綠了,翻翻眼睛,道:「前些日子,遇見了老仇家茅天師,我記得當年他傷了你的仇,要找他說個公道,他身邊人多,一來二去,我就吃了些虧……」
    「哎呀!是茅天師那老狗!」黃三婆當時就不幹了,氣的跳腳,黃三郎看見總算把黃三婆給哄過去,就在一邊兒勸,黃三婆說什麼也不答應,非要找茅天師算賬。
    「小男人。」銀霜子看著這一對活寶,眼光流轉,悄悄的拉著我,問道:「將來,我要是老了,也像這樣跟你撒潑耍賴,你肯不肯像年輕時那樣哄著我?讓著我?」
    「我自然肯。」
    「那就好。」銀霜子甜甜一笑,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就算有時撒謊哄我,也是讓我歡喜,我心裡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