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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饅頭窩的線索

    村長也是忙了一天了,什麼東西都沒吃,他面子上雖然不顯露什麼,但心裡肯定是悲痛的,一口飯也不動。直接就開始喝酒。我理解他的心情,一邊勸他,一邊和他喝了一點兒。兩杯酒一下肚,村長肚子裡的苦水就隨著酒意開始傾吐,他說了很多。聽了這些話,我大概就明白了。
    村長只有一個兒子,兒子成親以後,也不知道是誰的問題。幾年都沒有孩子,各種偏方吃了不下幾十副,依舊是不管用。村裡人的觀念很陳舊,不管家境如何,也不管家裡有多少人,小兩口必須得有個孩子,那才算是完完整整一家人。村長就打算,如果真不行的話。就只能從近親的親戚家裡過繼一個孩子來。
    那時候,村裡日子苦,村長閒的時候也得帶著人走山,弄些皮毛山貨,補貼生活。有一年,他帶著兩個人走山,一連走了有小半年,收穫頗豐,最後看著天氣快要轉冷,才打算回家。結果他在饅頭窩那個地方,遇見了一點想不到的事。
    一聽這話,我的心彭的就是一跳,因為村長所說的饅頭窩,距離石嘴溝不遠,這個地方恰好是在石嘴溝和小嶺坡之間,最多也就十二三里的山路。我小時候沒有玩伴。常常一個人跑到饅頭窩去,那地方顧名思義,是個圓圓的如同饃饃般的山窩子,山窩子底部一到春夏就長滿了草,裡面很多兔子。但五叔不許我去那裡,因為偶爾會有狍子和狼在饅頭窩出沒。
    我心裡雖然吃驚,但是不動聲,繼續聽村長講下去。
    村長走南闖北,雖然是第一次走山走到饅頭窩,但是他之前就聽人說過,饅頭窩那邊的石嘴溝,是陸家的地界,陸家世代趕屍,在老百姓眼裡,就跟鬼神差不多,路過石嘴溝都得繞路走。村長也不想招惹陸家。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正巧也打算回家去了,所以就把饅頭窩當成這次走山的終點,準備好好休整一晚,第二天就踏上歸途的。
    當天半夜裡,幾個人正睡的香。突然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給驚醒了。村長睜開眼,看見饅頭窩旁邊的的一條小路上,踉蹌跑過來兩個人,看樣子像是兩口子。兩個人裡邊的男人很不好,路幾乎都走不成了,一個勁兒有氣無力的咳嗽。隨時都好像要倒在地上。他身邊的女人手裡抱著兩個孩子,一個大一點,估計兩三歲,另一個還不到半歲。月黑風高,兩個孩子在哇哇的哭,那個女人又要抱孩子,又要照顧男人,手忙腳亂,根本顧不過來。
    村長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在山裡走山,都會遇見難處,所以他看著這兩口子舉步維艱,就動了惻隱之心,跑過去問是怎麼回事,看能不能幫上一把。
    他本來是一番好意,但那個看著半死不活的男人非常敏感,不但不領情,還衝著村長一通喝罵。
    「這人真是,已經快不行了,遇見幫忙的還要罵?」我很想把當時的所有細節都問清楚,所以慢慢喝了口酒,想讓村長盡量講詳細。
    「不知道。」村長道:「那人當時就指著我罵著,說自己千算萬算,還是讓什麼陸謹給算計了一招,這筆賬遲早要算,還說讓我不要假惺惺,他知道我是陸家派過來的陰官兒……」
    村長第一次來到饅頭窩,什麼都不知道,這個人稀里糊塗的罵了一通,村長就摸不到頭腦。這裡離石嘴溝那麼近,村長唯恐會沾上陸家的事,所以一看那人不領情,就只能罷手不管。
    村長講到這裡,我心裡的驚異就瞬間瀰漫成一片。根據村長所描述的情景,我隱約感覺,那個破口大罵的男人,有點像傻子父親。
    更重要的是,那人說的陸謹,是我們陸家老太爺的名諱。
    如果從時間上算起,疑點就更多,村長講的事情,是在陸家老太爺「去世」前大概兩個月左右。
    我心裡翻江倒海一樣,從我所知道的一些細節去推敲,事情就一目瞭然。傻子父親當年夤夜造訪,跟老太爺達成了一個密謀,估計是要聯手做什麼事情。但這個事情有一定的風險和代價,事情做完的話,傻子父親和老太爺可能都要死。然而,就在做這個事情的過程中,老太爺留了一手,結果讓傻子父親吃了大虧,奄奄一息,而老太爺則暗中苟活下來。
    陸家十幾年前的怪事,總算有了那麼一點眉目,難怪老太爺下葬下的那麼匆忙,明明沒死,但十幾年時間裡連面都不露,他明顯是怕傻子的父親過來找他算賬。老太爺這麼做,是迫不得已,也是為了保存實力,傻子父親的家裡,背景神秘而且強勢,從當時在莫須村,陰沉木棺材領著一幫陰鬼勾走全村人魂魄的事就能看得出,傻子家,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惹的。
    「後來呢?後來咋回事?」我心裡翻騰的厲害,卻不能讓村長看出什麼,所以裝著沒事的樣子,繼續問。
    那個男人估計沒幾口氣了,心裡又暴怒,他身邊的女人就一直勸,可能也是看著男人的樣子心疼,勸著勸著就哭,跟那男人道,咱回家。
    女人抱著兩個孩子,又照顧著男人,順小路走了。但是剛走出去不遠,從饅頭窩下面那一片已經開始枯黃的野草裡,鑽出了兩條土狼。兩條狼跟上了女人和男人,那男人看著是有些本事的,只不過命在旦夕,已經完全沒有還手的力氣,而那個女人,則是個普通人,看著兩條壯碩的土狼一前一後堵住去路,一家人就慌了。
    面臨著那種局面,男人使不出半分力氣,倒是那個女人,雖然哭的厲害,卻知道取捨。她像是被刀子在割著一樣,心痛的要哭出血來,可是左右衡量,還是把懷裡那個小一點的孩子給丟了出去。
    捨一個孩子,保一家的命。
    那男人一看女人丟出孩子來保命,當時就急的噴出一口血。女人抱著大一點的孩子,又硬拖著男人,匆匆的逃命了。兩條土狼叼著這個只有半歲打小的孩子,轉身就重新奔回饅頭窩。
    「我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管的,可是瞅著兩條狼叼著孩子,孩子在哇哇大哭,我實在是沒法忍了。」村長拿著酒杯,道:「真要是驚動了陸家,他們總不會一點道理都不講,再說,我做的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抱著這個念頭,村長就豁出去了,他不忍心看著這麼大點的娃娃葬身狼腹。兩條土狼剛鑽進饅頭窩,村長就帶人衝了下去,走山的不是職業獵人,但要獵狐狸,獵獐子野獾,經驗多少都得有一些。村長他們從狼嘴裡搶回那孩子,兩條土狼不肯罷休。山裡人都知道,狼是最隱忍的動物,為了追擊獵物,可以連著尾隨對方兩三天。最後費了好大的功夫,跑出去最少幾十里遠,才把兩條土狼給甩脫。
    村長從狼嘴裡搶回來的孩子,是個女孩兒,幾個人為了救她,一口氣奔出幾十里,累的要死要活,但這女娃子一無所知,在襁褓裡睡的正香。
    就這樣,村長把孩子帶回了家,他兒子恰好無後,就收養了女娃。這個孩子乳名叫香香,是極乖巧的,長到四五歲,就知道每天給下地幹活的父親打水洗臉洗腳。所以,一家人都拿她當親生的,愛的不得了。
    「可惜了,娃子命不好。」村長說著說著,就想流眼淚,香香頭年裡得了癆病,在當時的山區,這是致命的大病,熬過了年,人就不行了。
    最後,村長喝的大醉,讓人扶著去睡了。因為村長的照顧,我們幾個人都給安排了屋子,分住在兩戶人家裡。我沒有喝多,回到房裡,怎麼都睡不著,坐在火盆邊,想著心事。
    有的事,是推敲出來的,雖然只是推敲,但大半是不會錯的。只不過有一點,我沒有任何根據,猜測都猜測不出。傻子的父親,和老太爺當年密謀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事?兩個人明知道事情做完了會死,還是義無反顧,這說明,那件事,極其重要。
    我甚至懷疑,就是當年的那件事,埋下了禍根,導致十幾年間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也導致了陸家的破敗。
    噹噹噹……
    我自己想了很久,已經半夜了,老狐狸趴在床邊打盹,我剛想朝火盆裡加點碳,就聽見有人敲門。其實我們的房門就沒插,但對方不知道,在外面輕輕的敲。
    「誰?」
    「我……」門外有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這聲音聽著很陌生,我從來都沒有聽過。
    吱呀……
    對方在外面敲門,用的力氣大了一些,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一條縫。透過那道縫隙,我看到敲門的人,一下就從火盆旁站了起來。
    我看的清清楚楚,站在門外的,竟然就是棺材裡躺著的那個小女孩,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