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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交流

    水靈的話,就好像一把無形的刀子,刺的人心口一滯。我跟她第一次見面,但我可以感覺的到,她說了開槍。一定就會開槍。老狐狸把別的人引出去,但槍聲一響,肯定會被發覺。到那個時候,我再想帶著章豹逃走,就難上加難了。
    「你走。」章豹在前面聽到水靈的話,顯然也能想到這一節,他眼見這次是逃不掉了,馬上停下腳步。瘸著腿轉過身,盯著水靈道:「你們要抓的是我,我跟你們走,這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不要為難他。」
    「豹子!」我伸出雙手,擋在章豹身前,唯恐水靈會一槍打死他。我很明白,章豹如果被抓回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和下場。
    說真的,我真準備拚命了,從離開石嘴溝到大蠻山事發,一次一次的經歷,讓我漸漸懂得了真摯的感情是多麼的珍貴,那是拿命都換不來的東西。
    水靈舉著槍,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她朝遠處看了看,然後輕輕一揮手裡的槍,道:「到那邊去說話。」
    山溝的一邊兒,是一個凹進山腳的小窪坑,僅能容納四五個人。我不知道水靈的意思,但是看著她的眼神,我總覺得,除了抓捕章豹之外,她好像還有別的話要說。
    我們朝旁邊走了走。水靈就把槍放下了,她很謹慎,也很小心,又轉頭朝遠處一看,工作隊其他幾個人不知道被老狐狸引到什麼地方去了,暫時聽不到一點動靜。看她這個樣子,我就猜測出,她不想再讓任何人聽見我們的談話。
    「小老鄉,你瞞不過我的,我看的出,你不是個普通的山裡小伙子。」這時候,水靈的語氣就緩和了,和顏悅的對我笑了笑,道:「幸虧我留了心,和隊裡的同志分開走,才沒有被你的同夥一股氣都引開。」
    我不知道水靈究竟要搞什麼。只是心裡很緊張,怕工作隊的人回來,如果那些人一回來,章豹絕對就逃不掉了。
    「小老鄉,我問你,這張紙上畫的東西。你見過?」水靈舉起那張紙,道:「還是聽別人講的?」
    那張紙上,是我之前看到小馬車上那只黑箱子時,記在腦海裡的箱子上的花紋。那只箱子太神秘,我就想把所有相關的細節都整理一下,看看以後能不能有什麼意外的收穫。黑箱子上的花紋非常的繁複,我怕時間長了會淡忘或者記錯,所以把能記住的紋路全部一筆一筆的畫到了紙上。
    我沒說話,可是心裡卻恍然了,從水靈的表情和語氣中,我就覺得,她好像見過這些花紋,說不準,還認識這些花紋。如果換做別人,我肯定要急切的跟對方交流交流,然而水靈的身份背景在那裡擺著,而且又是專門為了抓捕章豹,所以我對她始終有種戒備。
    水靈看我不說話,眼睛裡的亮光又接連閃來閃去,可能她在急速的思索什麼問題。兩分鐘後,水靈就對我道:「小老鄉,我們做個交易。」
    「什麼?」
    「你一五一十的把這張紙上畫的東西跟我講清楚,不能說謊,是什麼就說什麼,我呢,就把他放了。」水靈指了指章豹,道:「你放心,我說話一定算數,我們可以來個君子協定。」
    我還在猶豫,並不是不肯說出花紋的來歷,只不過是怕水靈食言。為了救章豹,我連命都敢拚,何況只是跟水靈說幾句話的事。
    「你只有幾分鐘考慮的時間。」水靈看見我還在左右為難,就抬起手腕上的手錶看了看,道:「如果別的同志回來的話,我就做不了主了。」
    「好!」我咬咬牙,反正只是說說話,能救下章豹,自然是好的。
    「走,先離開這裡。」水靈看見我點頭答應,馬上站起身,帶著我和章豹走出山溝,然後一路小心翼翼的回到盤營鎮,直接跟我們一起,回到落腳的小客店。章豹不敢走正門,他是土生土長的盤營鎮人,怕被客店的老闆認出來,所以在我們房子的後窗等著。
    絡腮鬍子正等的心焦,聽見我的聲音,趕緊過來開門,一開門,看見我領著水靈,他就楞了楞。
    「鬍子,你到旁邊的房裡去。」我把絡腮鬍子打發走,然後打開後窗,把章豹拉進來,讓他躺下。章豹的腿在逃跑的時候摔傷了,不過不怎麼嚴重,我拿了藥膏給他抹。
    「小老鄉,現在你可以說了,那張紙上的花紋,是怎麼回事。」水靈關好房門,回身對我道:「但是絕對不能說謊。」
    「你先放他走,放他走了以後,我一定會說。」我覺得眼下的形勢稍緩和了一些,心裡惦記章豹的安危,就跟水靈討價還價。
    「這兩天,他肯定是離不開盤營鎮的,只要走出去,就可能會被發現。」水靈道:「我暗中幫忙,你們落腳的地方會很安全,等過幾天,別的同志去東李溝,這裡就沒什麼事了,那個時候再走,是最穩妥的。小老鄉,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這張紙上的花紋,你認得?還是也見過?」
    「本來是我問你的,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水靈這時候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拿著槍追趕重犯的革命女戰士,她歪著頭看看我,笑了笑,道:「你先說說,我聽完,覺得有和你交流的必要,肯定也會跟你說一些事情。」
    水靈年輕,而且漂亮,那種漂亮,和銀霜子的漂亮是不一樣的。銀霜子漂亮,骨子裡卻有一種野性的果斷和倔強,水靈漂亮,身上散發這一種被書香氣浸透了的氣息,是一種文靜的美,她肯定是從大地方來的,讀過書,有見識。
    我看她神和善,而且還有交流的意向,就暗中想了想,幫章豹把傷裹好,開口就要說話。但水靈示意我先別說,她讓我把章豹安排到旁邊的房裡。看樣子,她不想再讓第三個人聽見我們交談的內容。
    我喊絡腮鬍子過來把章豹扶去休息,絡腮鬍子的口氣又酸溜溜的,小聲對我道:「大蠻山那小娘們的虧,你剛吃過不久,現在又深更半夜跟這女的共處一室,老弟,你畢竟還年輕,女人身上的事,你不懂,傷腦又傷心,這種事啊,以後你還是少碰,真要是躲不開,老哥我樂意效勞……」
    「你趕緊走。」我把絡腮鬍子和章豹送到旁邊的房裡,細細的囑咐了一番,讓絡腮鬍子照顧好章豹,然後轉身回到水靈這邊。
    「說。」水靈解下腰裡的武裝帶,放在桌上,輕輕甩甩頭髮上的灰,道:「今天咱們說這些話,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了。」
    「我知道。」我考慮了一下,我想跟水靈交流,就不能在這件事上欺瞞她,她需要我的信息,我也需要她提供的信息,反正小馬車,還有那口黑箱子的事情,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說了無妨。
    我把關於那口黑箱子的傳聞,還有日本人當年挖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略過有我參與的環節,只是說自己無意中見過那口箱子,所以記住了箱子上面雕刻的花紋。
    水靈聽完,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麼。等了好久,她才抬起頭,我問她道:「該你說了,你是在哪兒見到這種花紋的?」
    「在我老師那裡。」水靈道:「他有一張這種手繪的花紋圖,具體的圖案,和你這張有一點區別,但歸根結底,都是一類的。」
    水靈倒沒有隱瞞,如實和我說了一些事,她這麼做,可能是為了在兩個人之間建立基本的信任感。因為我和她畢竟不熟,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臨時達成的協議,如果相互不信任,那麼得到的信息自然就會摻水。
    水靈是從北平來的,從小長在北平,她的父親是個做學問的人,水靈在北平一家女子師範高等學校唸書,直到抗戰勝利之後,才參加的革命。
    她的父親不搞歷史方面的研究,但是很愛好國學,認識不少學者。其中有一個在學術界內名聲很大的人,那個人不住北平,因為有事來過北平兩次,和水靈一家見過面。水靈對這個學者的才情知識很仰慕,在父親的推薦下,象徵性的稱這位學者老師。
    水靈的這位老師,名聲的確很大,拋開別的方面不說,在學術研究上很有造詣,而且涉足政壇,在國民政府以及建國後,都擔任過重要的政府職務。
    水靈這位老師住在南方,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很少會到北平這邊來。所以水靈平時和老師的溝通,僅限於書信,往往都是一個月兩封信,把自己在學習中遇到的難題以及自己的見解寫下來寄給老師,老師會回信予以指導講解。
    「你那個老師,叫什麼名字?」
    「這個,不能說,你知道有這個人就好了。」水靈道:「這些花紋,是他告訴我的,小老鄉,我不是亂說,認識這種花紋的人,全世界可能也只有一兩個。」
    「這種花紋,到底是什麼東西?」
    「是一種文字。」水靈一本正經道:「但不是人用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