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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你總還是記掛著我的是不是?」銀霜子拉著我的手,那雙昏厥前已經淚如泉湧的眼睛,依然通紅通紅的,她可憐巴巴的望著我,道:「你也放不下我。是不是?」
    「我只是怕你昏了沒人管,現在你醒了,你的人都在山下,你去。」我不理銀霜子的話,用力拉開她的手,讓她自己在原地站好。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那只黑箱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只不過我卻不想找死。現在事態總算平息了,我必須趁機離開,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陸山宗。」銀霜子又伸手來拉我,可是我卻躲開了,憑她的功夫,雙方距離這麼近,想要拉住我,不是什麼難事。但她一點拳腳功夫都不用,就像一個普通的女人,一次一次的伸出手,想要攥住我的手。這一刻,我的心裡一軟,隨即又是一疼,可我的餘光看見花九那一身鮮血,還有他死在大蠻山上的幾個兄弟,心就又硬了。我一直在躲,躲避銀霜子,她始終拉不住我,通紅的眼睛裡一串串的朝下淌淚,顫聲問道:「陸山宗,你的心,真的就那麼狠?」
    「不是我心狠。」我低下頭,不忍再去看她:「或許。這就是有緣無分。」
    「銀霜子,今天的事,是我莽撞了,但是,你若是一心一意對我這兄弟,又何嘗會釀出大禍。」花九在旁邊道:「對旁人勾心鬥角也就罷了,可對自己人也藏著掖著,未免太不敞亮。」
    銀霜子一時間無言以對,呆呆的站在那裡,眼淚唰唰的掉著。我隨身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不用收拾,扭頭就可以走。
    我的人生,出現了第一次讓我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的事。我真的難以揣度,也難以理解,銀霜子的心,到底是怎麼樣的?如果。如果我真的一無所有,沒有陸家人的身份,沒有那枚不死扳指,她是否還會和現在一樣對我?
    「好,好……」銀霜子慢慢垂下了手,她抹掉眼角的淚。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她的笑容,我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每一次看見,就好像漫天遍野都盛開了燦爛的花兒,可是此刻,這絲曾經帶給我無數遐想的笑容,卻讓我難受的喘不上氣。她笑著,小聲對我道:「小男人啊,我明白了,一個人要是心走了,那麼,怎麼留都留不住,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過的好,吃的飽飽的,穿的暖暖的,沒人欺負你,沒人作踐你,小男人,你……」
    我不由自主的轉過身,我害怕看見她笑容裡仍在一滴一滴滑落的淚,那淚,真的會讓我心碎。
    「小男人啊。」銀霜子在笑,可又在哭,她朝後退了一步,道:「路,你自己選,你留在大蠻山,我還像以前那麼對你好,如果你真的要走,我就天天在菩薩面前替你燒香,保佑你平安……」
    我不敢回頭,我怕自己回過頭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去抱著她。人生,難免許多遺憾,可是這個遺憾,卻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我只感覺自己的思緒,一塊一塊的脫落,一塊一塊的粉碎。
    一個人,住進自己的心裡,是多麼的不易,但是想要把她趕走,卻更加不易。
    我一閉眼睛,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從眼角流露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我的心疼的要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看看面前那一片片仍被冰雪覆蓋的山。
    我突然想起了和銀霜子初識,想起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想起她在我身後笑著大喊小男人時的情景。
    那回憶,讓人覺得甜,又讓人覺得苦。
    人生若只如初見……
    「以後,你好好的,不要和五仙觀的人走的太近。」我深深吸了口氣,頭也不回的道:「外面已經變天了,五仙觀作惡多端,那筆帳,老百姓不會忘,他們必然還要被清剿。有機會的話,你也慢慢洗手,落草為寇,總不是個出路……我走了,你……保重……」
    說完這些話,我緩緩邁動腳步,一條腿彷彿有一萬斤重,舉步維艱。
    「小……陸山宗……」銀霜子看見我連頭都不回,她頓時哭出了聲,沒有追趕我,只是站在原地,哭著問我道:「以後,還能再見嗎……」
    「我不知道……」
    我走了,帶著無盡的遺憾,對我來說,這是我生命裡一塊永遠都不可能再彌補的缺憾。我們順著另一條下山的小路,穿行到了附近一座山上,然後翻山而過,離開大蠻山。當我走出很遠很遠的時候,終於回過頭,我看見銀霜子還癡癡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
    當我們爬到附近那座小山的山頭時,大蠻山的山腳下驟然一片紛亂,站在山上俯視,幾百個人就如同一群螞蟻,在地面上蠕動著。那輛殘破的小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山洞裡衝了出來,一路向西奔跑,人群在後面追趕,可是沒有任何人能夠追上它,片刻間,小馬車翻過一條山隴,把所有人全部甩在後頭,又過了一會兒,它跑的無影無蹤,消失在西面的群山之間。
    我琢磨著,這一次,小馬車出現的太突然了,而且它帶著明確的目的,它就是過來吸引別人注意的,等到我平安脫困,它就跑的無影無蹤。說不上是不是巧合,可我總覺得不對,這輛小馬車從民間傳說開始,就帶著一種陰森詭異的氣息,我一直都感覺,這是個陰邪的東西。但這一次,實實在在是它救了我們。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們翻出大蠻山,立即就朝東走,花九的地盤在東邊的野狼山,我也要一路向東而行。我們向東走了大概有幾十里之後,天完全黑透了,幾個人找了一個小洞,連篝火也沒有點,就窩在洞裡休息。
    「鬍子,我問你個事。」我壓了很久,此刻終於打算和絡腮鬍子攤牌了,老狐狸和花九現在都在,當面把話跟絡腮鬍子挑明,尤其花九在場,絡腮鬍子絕對不敢當著花九的麵糊弄我:「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個黑的扳指。」
    「啥?」絡腮鬍子吃著東西,含含糊糊道:「啥扳指?」
    「有些話,如果真說透了,就沒意思了。」我望著他,道:「我們一路也算是出生入死過,我把你當夥伴,當朋友,你身上的東西是你的,我絕不染指,但是你一路跟著我,怕是有別的心思。」
    「老弟,你開什麼玩笑……」
    絡腮鬍子的話還沒落地,老狐狸的一條爪子,已經搭在他肩膀上,小洞很小,花九正坐在洞口,一下子把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老狐狸的爪子一搭過去,絡腮鬍子就變了臉,丟掉手裡的食物,大呼小叫的喊冤。花九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跟絡腮鬍子本來就不熟,看到我跟老狐狸對絡腮鬍子發難,花九一伸手就按住絡腮鬍子的脖子。花九的功夫,跟容心和無生都能打個平手,一巴掌按下去,絡腮鬍子頓時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搜他!」
    老狐狸立即在絡腮鬍子身上搜,絡腮鬍子平時很摳門,一路上碰見什麼東西,能順手牽羊的絕對不會放過,身上藏著一堆零碎,還有一些錢。口袋包袱裡都搜遍了,最後在他貼身的地方,搜出一個小布袋。
    老狐狸把布袋丟給我,隔著布袋一捏,我就知道,這是那枚不死扳指。
    「這是什麼?」我打開布袋,抬眼看了看絡腮鬍子。
    「這……」絡腮鬍子的臉又是一變,支支吾吾的還想爭辯,但東西已經被搜了出來,抵賴不過。
    我從布袋裡掏出那只扳指,但是入手的一瞬間,就感覺不對。不死扳指是陰靈玉造的,沉且涼,在懷裡揣上一年,都不會暖熱,陽間沒有陰靈玉,所以任何東西都偽造不來。絡腮鬍子懷裡這枚扳指,從造型上看,和不死扳指是一樣的,只不過年代差的太遠,磨痕有偽,是後來造的贗品,而且這枚扳指的材質是黑曜石,遠遠看著難分真假,但親手一摸就知道是假的。
    「兄弟,怎麼到處都是要算計你的人?」花九歎了口氣,在大蠻山折了好幾個人,他心裡也是帶著火的,只不過無處發洩,這次把絡腮鬍子一揪出來,花九就毫不手軟,手掌一下舉到絡腮鬍子的喉結處:「你要撒謊,我一掌就劈碎你的脖子!」
    「別!別別別!」絡腮鬍子當時就嚇的渾身發抖,縮在洞角,咕咚嚥了唾沫,驚恐的看了看我們,道:「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