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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瀕死

    兩個人墜落下去的時候,我腦子裡猛然一空,只覺得這次肯定是活不了了。那麼高的地方直墜崖底,會摔成一團肉泥。下墜的速度很快,那種速度連眼睛都跟不上。
    驟然間。急速墜落的身子彷彿被什麼東西懶腰擋住了,我感覺一震,雙手下意識的就抓住章豹。很快,我反應過來,兩個人被崖壁上一棵橫長出來的樹擋了一下,樹不是很粗,兩個人差不多三百斤的體重,再加上下墜的慣力。碗口粗的樹卡擦一聲,斷了幾條樹根,樹幹隨即一沉,我一手抓著章豹,一手死死抱著樹幹,連動都不敢動,唯恐樹的樹根會從崖壁完全斷裂脫落。
    伸頭朝下看看,再沒有任何東西能擋住我們。這裡在峽谷半腰,離谷底還有差不多十丈高,我們沒有邪道那樣的本事,掉下去依然被摔死。
    這時,崖邊上傳來了和尚們的叫嚷,但是崖邊是屋簷狀的,站在邊緣,不怎麼能看到下面的情況。和尚們的聲音隱隱約約,彷彿是在議論我們兩個有沒有被摔死。
    緊跟著,崖邊上一道身影彷彿飄動一般,順著崖壁上微微凸起的石頭還有裂痕爬動下來。我臉上還沾著章豹的血,看的不甚清晰,就覺得對方非常靈巧,藝高人膽大,在崖壁上飛快的攀行。
    距離一近,我看到那道攀爬下來的身影。是空塵老和尚。我的心頓時一緊,章豹的後腦被重擊,不知道是否致命,但已經昏厥過去,我們兩個在這棵小樹上苟延殘喘,絕對沒有對付空塵的力量和機會。
    空塵老和尚越來越近,他顯然看到我們被這棵橫生的樹給攔住了,但空塵一言不發,一直爬到緊貼著樹的巖壁上方,樹根斷了一大半,只剩一條主根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空塵一手摳住巖壁間一條縫隙,一隻腳踩在一小塊凸出的石頭上,身子就穩穩的固定了,他低頭看看已經昏迷不醒的章豹,眼神裡滿是不忍。微微搖了搖頭。
    「他已經快死了!」我低聲對空塵老和尚道:「你還要拿他怎麼樣!」
    「這個孩子剛剛去華嚴寺的時候,還很小,他不喜歡說話,每天只顧悶頭練功,心性耿直又樸質,我很喜歡他。雖然不是他的座師,但時常教他一點功夫,給他講一些佛門典故。」空塵老和尚並不介意我的態度,他低頭望著章豹,道:「他家裡的事情,我知道,可他殺了那麼多人,我有心容他,華嚴寺卻不能容他。」
    「他是可憐人,他的娘眼睛哭瞎了,妹子被逼死,他為自己的親人報仇,有什麼錯。」我看到空塵老和尚和其他的僧人不一樣,語氣中都是對章豹的同情和惋惜,立即就換了口氣,跟他央求道:「他不是有意作惡,剛才被人打了後腦,就算你們不抓他,他能不能活還是未知,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你可憐可憐他……」
    空塵老和尚默然無語,他顯然也很為難,但當他的目光望到章豹臉龐和嘴角上的血跡時,心彷彿一下就軟了。
    「我只能再護他這一次。」空塵老和尚微微歎了口氣,道:「生或死,看他自己的造化。」
    空塵老和尚甩甩袖子,一盤又細又長的繩子就落了下來,我趕忙伸手抓住繩子。這根繩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編出來的,好像摻著銅絲和毛髮,雖然細,但是很堅韌,而且足有十丈長,完全可以讓我帶著章豹滑到谷底。
    「走。」空塵老和尚不再多說什麼,抬手開始朝上攀爬。他雖然不多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他的心是很細的,搶先爬上去,跟那些和尚交談,可以牽引對方的注意力,讓我和章豹有充足的時間滑下去。
    我暫時沒有動,上面初開始還時不時傳來絡腮鬍子的叫嚷,但過了一會兒就悄無聲息,估計這貨看我和章豹掉下去,所以拚命逃走了,他不是華嚴寺要抓的人,所以那些和尚也沒必要追著他跑。空塵老和尚回到崖邊,跟和尚們說了一會兒,不多時,那些人就離去了。
    他們一走,我馬上把細繩子固定在樹上,脫下外衣捲成一團,包在繩子上,然後一手抱著章豹,一手抓住繩子外面的衣服,從樹上一躍而起,飛快的朝下滑去。
    十丈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很快就滑了一半,繩子是足夠用的,但是斷裂的樹卻終於撐不住我們的重量了,離谷底還有一丈多高的時候,樹的主根卡擦一下徹底斷裂,手裡的繩子猛然一空,我抱著章豹不敢鬆手,頓失平衡,翻滾著掉了下去。落地的一瞬,腦袋重重磕在谷底的石頭上,哼都沒哼一聲,就昏死過去。
    我可能昏厥了好久,等到甦醒過來的時候,腦仁彷彿跟腦殼脫離了,眼前的景物還在一圈一圈的晃動。睜眼的一瞬間,我看到的是絡腮鬍子那張黑臉。
    「你總算是醒了。」絡腮鬍子的樣子非常狼狽,跟華嚴寺的和尚糾纏的時候,身上的衣服讓撕扯的絲絲縷縷,滿身都是灰,正在山洞的洞口燒水:「那些個和尚很難纏,我繞了遠路,才跑到谷底。」
    我回頭看看章豹,他依然昏迷著,連一絲動靜也沒有。我心裡不怎麼踏實,自己昏厥了那麼久,絡腮鬍子如果起了歪心,我身上的扳指,或許會被他拿走。不過我悄悄伸手摸了摸,扳指還在身上。
    「他怎麼樣?」我趕緊爬起來,跑到章豹身邊,他的狀況很不好,呼吸還有,但一會兒粗重,一會兒就像是要斷氣了一樣。
    「很不妙啊。」絡腮鬍子攤攤手,道:「我看過了,後腦糟人砸了一棍子,也沒斷氣,也沒醒過來,咱們缺醫少藥,又不懂醫術,咋救他?」
    「豹子!」我心裡一陣難受,空塵老和尚網開一面,我們兩個好容易死裡逃生,但章豹昏迷不醒,腦袋遭到重創,是很危險的事,如果頭骨裡面出血,那鐵定是救不活的。身在山區裡,幾十上百里都不見個人,我們趕屍人調製的外傷藥,在章豹身上根本就不頂用。
    我二話不說,抱起章豹就走,絡腮鬍子匆忙跟上來,道:「去幹嗎!?」
    「在這裡呆著,就是讓他等死,帶他走,看看能不能遇見村子,找個郎中給他看看。」
    「這裡荒的很,哪兒會有人嘛。」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我回頭瞪了絡腮鬍子一眼,他就不說話了,趕緊拿了東西跟在後面。
    可是絡腮鬍子說的沒錯,我背著章豹,費勁從峽谷中一條小路上來,周圍都是溝壑荒山,不可能有人煙。但我不死心,帶著他繼續走,我不忍心看著章豹這樣慢慢的斷氣。
    我們從半上午一直走到下午,我的身子很弱,背著章豹,雙腿都走木了,卻還是見不到人。而且章豹的狀況愈發不妙,他的呼吸漸漸微弱,額頭滾燙,手和腳卻冰涼冰涼的,我徒勞的拿那些外傷藥朝他後腦上的傷口撒。絡腮鬍子在旁邊勸,我也不聽,撒完藥,繼續背著章豹走,可是走出去幾步,腳下就被一塊石頭絆倒了。
    此時此刻,我感覺到一種極端的無力,章豹就要死了,但我卻沒有一丁點辦法。
    這,可能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你不想讓一個人死,然而他的生命就在眼皮子下面一點點的流逝著,面對這一切,自己卻無能為力。
    「豹子……」我的眼睛忍不住就淌淚,抱著章豹坐在原地,心如刀絞。
    叮鈴……
    這時候,小路那邊傳來一陣鈴鐺聲,我心裡一動,趕緊站起身,這個時候,哪怕就算遇上一個普通的走山人,我也得試試,試試看能不能救活章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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